他一心求死,因为他觉得自己众叛亲离,却不知道,舍弃他的,只有令狐沛,只有令狐家。
肖时卿眼前白光一闪,抬头去看,见是令狐胤拔出了他腰上的佩剑。
“令狐家养我二十七年,今天,我一并还给他们了。”冰冷的刀锋割断自己从鬓间垂下来的头发,断发飘散下来,仿佛是终于割断了桎梏他许久的枷锁。他一双沉寂的眼中,蛰伏的野兽终于破笼而出。
“将军……”燕城也抬首望着他。
寡淡的月光下,令狐胤侧首望过来,一张脸都仿佛藏在阴影里,但他脸部的轮廓清晰可见,只是逆光望下来时,看不清他脸上此刻是什么神色。
“不要再叫我将军。”他已经不再是天擎的令狐胤。
跪在地上的众人愣住。
令狐胤将手中的刀掷在地上,刀身没入地里大半。
“北狄想我死,天擎想我死。”令狐胤漆黑的眼中,仿佛有妖异的光,又好似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只是都是冷的,“这一回,他们怕是都不能如愿了。”
众人仰面望着令狐胤,自五年前起,将军就再也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这种——睥睨一切的神情。
如今他们又见到了,心中也鼓噪起来。
令狐胤为自己是北狄的人,痛苦了五年。这痛苦到此刻,终于终结,“你们可愿跟我,开疆拓土,另辟盛世?”
众人闻言,心头火热几不能自抑。
哪个男人,会不想创下不世的开国伟业?即便眼前前途未卜——他们望着令狐胤,就觉得这个曾带他们上阵杀敌的男人,能真正如他所说一般,另立为王。
“我等誓死效忠将军!百死不回!”
“令狐胤已经死在天擎。”他本就不是天擎之人,却感念养育之恩,甘愿为皇帝驱策,如今令狐沛却亲手将他交出去,那恩情就已经不复存在。他就只是他令狐胤,“你们要称我为——皇上。”
周琅将他从临安救出来,他如今这个模样回去,即便将周琅带走,又有何用?不如将周琅留在谢萦怀手中,等他有朝一日,能将周琅安然护在羽翼之下时,能以天下为庇护之时,再去将他夺回来。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要查证一件事……
南凤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采访一下本卷唯一在认真宫斗的二皇子,被两个黑化一个hentai盯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南凤宇: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渣作者:哎呀二皇子你怎么哭了?
南凤宇:我在很认真的宫斗你闭嘴!呜呜呜——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第102章 周郎顾(102)
“快!传信给那些跟着令狐胤的人,让他们将令狐胤抓回来!”南凤宇从侯府回来之后,就觉得心神不宁,但如今他已经拿到了谢萦怀的金令,谢萦怀已经不足为惧,真正叫他忌惮万分的,是还在外面的令狐胤,“若是他反抗,那就格杀勿论!”这时候,他都顾不得父皇的谕旨了。若叫那令狐胤真的赶去了广陵,只怕后患无穷,现在将他除去,他那些手下的将士,到时再随便的找个借口糊弄就好了。
“是!”
扑棱棱的白鸽从窗户飞出去,转眼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南凤宇的心这才安宁了一些。
令狐胤即便骑的千里良驹,到广陵也要五日,何况他身上还有伤——五百精兵,围剿他们一行十几人,怎么看,也是稳操胜券。
但不知为什么,南凤宇总是觉得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
……
谢萦怀坐在床榻旁,将骨头的软了的周琅扶起来,端着瓷白的碗,喂他喝刚煮好的燕窝,“张口。”
周琅靠在谢萦怀怀中,被他整个锁在怀里,两人本来身形相差无几,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实在是奇怪的很。但周琅半点异议也不敢有,张开嘴任凭谢萦怀将将燕窝一口一口的喂到他口中。
谢萦怀将额头抵在周琅肩上,两人垂下来的鬓发都缠在了一起。
“周琅是怎么看待令狐柔的?”
周琅乍一听到谢萦怀提到令狐柔,被喂到口中的燕窝噎了一下。
谢萦怀知道了周琅是因为令狐柔才涉险去救令狐胤,那对令狐胤的妒忌,也自然而然的转到了令狐柔的身上。
周琅是被他欺负狠了,屁股到现在都还发烫,所以对谢萦怀的态度,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我与她已经和离了。”
“我也只是随便问一问。”谢萦怀却总是觉得周琅是怕她对令狐柔如何,才说出这句话来。
玉勺因为谢萦怀的思索顿在了周琅面前,周琅体力透支,已经是饥肠辘辘,就伸出舌头去勾那玉勺。回过神来的谢萦怀低头正望见周琅探出的猩红色舌尖,顿时又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待周琅将玉勺里的燕窝喝完,他又盛了一勺,却不再喂给周琅,而后浇到他胸前。
燕窝是温热的,所以周琅并不觉得烫,只是那燕窝炖的烂烂的,湿润滑腻的从他还印着斑斑红痕的胸口滑落下去,实在是……
谢萦怀侧过身子,伏在他胸口,将那燕窝都舔舐掉,
昨夜谢萦怀无止境的索需还叫他心惊胆战,周琅伸手推拒着,“别——谢萦怀。”
谢萦怀收回舌尖,抬起目光,见周琅眼中水光潋滟,口干舌燥的感觉就又加重了许多。
“嗯,先吃饭。”
周琅见谢萦怀坐直了身子,松了一口气,但见到谢萦怀解衣的动作,他的神经又绷紧了。
谢萦怀生的很白,不是苍白,而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白,温温润润的,每一寸肌肉都流畅漂亮的好似玉石。谢萦怀将燕窝浇到自己身上,而后向周琅勾唇,“吃吧。”
周琅,“……”我吃个捷豹。
“你要是不饿的话,就轮到我了——”谢萦怀看到他的迟疑,就伸手去捉周琅的双臂。
周琅这一下连迟疑也不敢了,他屁股都要开花了,再叫那谢萦怀来几回,连命都要没了。
猩红的舌尖从他胸口滑过。
“咝——”谢萦怀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周琅伏在他怀中,抬起眼来。
谢萦怀揉了揉他的头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继续。”
周琅闭着眼将那燕窝都舔进口中,还好谢萦怀已经洗了澡,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只当自己在吃人体盛宴,倒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谢萦怀靠在床柱上,微微眯起眼,望着在他怀中的周琅,唇角又滑出一抹笑意来,“二皇子今天,来我侯府里要那钦犯令狐胤。”
周琅扶着他的腿,仰起头来。
“你这回闹的太大了,要本候怎么保你?”谢萦怀就是要吓一吓周琅,“私放钦犯,凌迟车裂都是轻的,怕是还要祸及家人。”
周琅从来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谢小侯爷,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谢萦怀见到他这怯弱的模样,心里更喜欢,揽着他的脖颈,将他的唇舌贴到自己胸前,“要本侯救你,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周琅听谢萦怀这种口气,只当谢萦怀是将自己当做床上的玩物,他喜好女色,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把戏叫男人喜欢,周琅心一横,只想着先保住命再说,到现在若还要寻死觅活的刚烈,那就真真是自寻死路了。车裂……凌迟……周琅不敢再想,抬手抚着谢萦怀的腰身,低着头伸出舌尖来。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你让我舒服一回,我就救周府一人——周府上下,连同后院女眷,一共两百零三人。”谢萦怀捏住这件事,就非要把所有的好处都榨干了不可。
周琅脸色一白。周府一共一百八十人,这多出来的二十三个,是把看家的狗都算进去了吧?
谢萦怀解开腰带,狭长的桃花眼轻轻一挑,万种风情皆在其中,“我也不会逼你一次还完,我们慢慢来。”
……
坐在侯府花园的石桌旁,南凤辞抬头将垂到眼前的柳条折了一段下来。
因为已经是深秋,柳枝的叶子都微微泛着黄色。他将柳枝放到掌心,而后一片一片的将叶子摘下来。在他脚边,已经丢了许多摘光了叶子的柳枝。
谢萦怀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抬手用手上的折扇将垂到眼前的柳枝拨开,走到南凤辞对面坐下,“三皇子好像很喜欢我侯府里的柳枝。”
柳枝上的叶子已经摘完了,只剩下一支光秃秃的棕色柳枝。
“也不是喜欢,只是正巧无事。”南凤辞道,“谢小侯爷事务繁冗,我也便只能拿这些柳枝玩了。”
“是我怠慢了三皇子。”谢萦怀将手中折扇放到石桌上。
南凤辞瞥了一眼,将手中的叶子吹到石桌上,“谢小侯爷去了哪里?”
“昨夜睡的晚,回房小睡了一会。”谢萦怀道,“叫三皇子久等了。”
南凤辞抬头看一眼天色,如今月亮都出来了,“也没有多久,只是两三个时辰。”
谢萦怀这个时候就装傻充愣起来,捡起南凤辞丢到地上的柳枝,借着一旁奴才点的宫灯的亮光,勾着柳枝打了一个结。
“谢小侯爷是如何考虑的?”南凤辞问。
谢萦怀道,“三皇子如何考虑,我就如何考虑。”
南凤辞知道谢萦怀还在防备他,话角都不愿意留,以至于什么话都要由他亲自来说,“南凤宇这几日好像很喜欢扶春楼里一个叫云妆的女子。”
谢萦怀缠着柳枝的手轻轻一勾,“云妆么。”周琅从前的相好,“我也喜欢的很。”
“谢小侯爷真是红颜遍布天下。”南凤辞也不知是在称赞还是在嘲讽。
谢萦怀眼也不抬,“三皇子可不要胡说,小侯可是个专情的人。”手上柳枝轻轻一拉,就成了一只蝴蝶的样子,“只是那云妆,我碰巧认得,这回如果三皇子要她有什么用处,我也可以搭桥牵线。”
南凤辞可不愿出手,他只想在一旁看戏,没想到那谢萦怀却怎么都不上钩,“谢小侯爷有心了——只是。”谢萦怀不愿意动手,他又想看戏,可不就只能逼着谢萦怀动手了么,“南凤宇听说云妆心有所属,不开心的很,派人四处打听。”
手上柳枝编成的蝴蝶被丢在了桌子上。
南凤辞看着谢萦怀,见在灯火的掩映里,谢萦怀的唇在暗影里微微勾起,“哦?那他打听出什么来了。”
“周琅。”
谢萦怀将桌上柳枝编成的蝴蝶和碎叶一同扫到地上,“三皇子明日可有安排?”
“并无。”
“那和小侯去扶春楼里走一遭,如何?”谢萦怀道。
南凤辞知道自己这一句试探试对了,“谢小侯爷诚挚邀约,我岂有拒绝之理?”只是他又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只听说那扶春楼里,有一种叫‘千日醉’的酒,酒品不好的人,饮一杯就要出丑。”
谢萦怀眯起眼,“三皇子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从前有个喝醉的琴师,从楼上摔下去,掉到江里,第二天捞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肿了。真是惨不忍睹。”
南凤辞啧啧两声,像是惋惜,“我二哥酒品也差的很,从前喝醉了,在宫里压在人背上,把人当马骑。”
谢萦怀目光陡然变的幽深。
……
这一夜安然过去。
第二天一早,朝阳初升,露水未干的时候,扑棱棱的白鸽飞进一片深林里。
看到信鸽送来的信上内容,为首的铁骑吩咐,“二皇子有令,捉住令狐胤,生死勿论,皆赏金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