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舅舅家的儿子,肖凛,人家可争气了,打游戏一年赚几百万呢。”
“哎呀哪有几百万。”
肖凛起身,“我出去一下。”
面上有着骄傲之色的中年男子点点头。
肖凛出去之后,点了一根烟。和家人对抗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从前最渴望被家人理解,现在反而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在他最需要被理解的时候,无人闻得他的痛苦,现在等他已经心如铁石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
房间里的小孩趴在玻璃上巴巴的看着他。
肖凛掸了掸烟灰,他从回家开始就已经停播了,那天在游戏中和沈清淮联系上了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也许……他只是不想联系自己罢了。
“要看动画片!要看动画片!”从窗户上下去的小孩坐在沙发上开始发起脾气来。
宠溺他的家人把电视打开,肖凛将抽了一半的烟碾在脚下,进了房间里。
换台的电视正在播报一则新闻,但是别人的生死对于更多的人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所以没有人在意,按下了换台键。肖凛却因为刚才从新闻上看到的一个字眼而激灵了一下,他不顾别人的目光,将遥控器抢了过来,调回刚才的新闻。
“要看动画片!”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小孩拼命的拍起沙发来。
“诶呀肖凛哥哥看会新闻,肖凛哥哥不是给你买了好多玩具吗,让他看会新闻。”家长抱着小孩哄着。
新闻是一则凶杀案,死亡人数是六个人,公布的信息中,‘疑似某女装主播遭粉丝侵害身亡’的消息让肖凛悚然一惊。他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他联系上沈清淮的那一天。
不可能的。
开什么玩笑。
“诶肖凛!”
肖凛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联系起自己认识的主播来。
“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死的确实是青淮。听说死的挺玄乎的,尸体都没留下,杀他的人好像也都死了吧……我不在那啊。”
不是讨厌他所以不想见到他吗。
那么为什么……
“真的是青淮?”
“嗯,听说他弟弟挺伤心的,自杀两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
“真的……是他吗?”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是啊。”
“……”
“明影?”电话那端传来疑惑的声音。
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而后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这天下没有谁比我更知情识趣【折扇一笑】是不是发现,本侯爷的好了?
令狐胤:钱给你,心给你,兵权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南凤辞:说好的,满地爬,就满地爬
令狐柔: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奸夫
第452章 山海间(一)
“老爷——”
“老爷——”
哭哭啼啼的胖妇人守在病榻前,拭泪的手帕上,都满是脂粉的香气。
“老爷,你去了我们怎么办呀——老爷——”娇滴滴的哭声,头上的金雀钗都颤动起来。
躺在床上的周雍面色灰暗,打翻的人参汤让屋子里都满是苦涩的药味,“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你们这是给我哭丧啊!”
胖妇人一个一个的挤在床边,衬的床上病重的周雍,都显得枯瘦了许多。
“咳咳——咳咳——”
周雍病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他又是个富贵的体态,一病,瘦下来,皮肉都皱着,看着就像是要不行了。
一旁的妾们只知道哭,他听的头疼不已,将枕着的玉枕头摔下去,“都给我出去!”
哭哭啼啼的妾们终于出去了,周雍趴在床上喘气。
“老爷——”
周雍看到说话的是老管家,语气也好了些,“说。”
“您这不吃药怎么行呀。”老管家跟了周雍许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刚才那么多妾们过来,都没劝周雍喝下一口药,“您说您现在,病的床都下不来,万一——万一没熬住,您家产全撒手给了别人,公子回来了,可不就要受欺负了吗。”
刚才还病怏怏的周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给我煎药去,我要喝药!”
老管家就知道还是公子管用,即便公子去了都一年了,也只有公子的名字,能哄的老爷言听计从。
周雍喝完了药,躺在床上顺气,家仆慌慌张张的冲进来禀报,“老爷——荷花池里捞了个死人出来了!”
刚喝完药的周雍眼睛都瞪大了,“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是梅姨娘们刚才要去吃莲子,派人去采,没想到从里面拖了个死人出来。”
周雍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套着靴子就急哄哄的往后花园走去了。
荷塘旁边,十几个家仆围成一团,中间躺着个人,有人正要给他蒙上白布。周雍走近了,看清了是个富贵公子,俊眼修眉,那相貌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这人面生的很,怎么就死在了他家的荷塘里呢。
嚷着要吃莲子的梅姨娘被吓昏了过去,被人抬在凉亭里,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周雍这个时候顾不上他,他让一个家仆去报官,等着官府来处置这具尸体,没想到那家仆刚走,躺在地上还没有盖上白布的俊美男尸忽然咳嗽一声,嗓子眼涌出了掺着黑灰的水,这一个异动可把周雍吓的不清,“这……这……这诈尸了不成?”
还是年轻的家仆胆子大,凑过去,摸了摸那人的鼻息,“老爷,他没死。”
“没死?”周雍刚才看这人还是声息全无,怎么一下子又活过来了。
躺在地上的人咳嗽个不停,他身上的衣物又有烧焦的痕迹,周雍拿不定主意,让给梅姨娘诊治的大夫过来,准备给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先诊治一番,没想到大夫还没过来,这人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周雍吓的后退了一大步。
醒来的男子睁开眼,像还是有点弄不清眼前的状况。
周雍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看着年轻公子仪表非凡,看着就是人中龙凤,他凑上去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怎么在我府中的荷花池里?”
那男子看着周雍,神色震惊。
周雍正纳闷着,这男子忽然石破天惊的叫了他一声,“爹!”
周雍胡子都要吓掉了,他可只有周琅这一个独子,也没有什么种流落在外面。
周雍这一迟疑,那男子也愣住了,他回到荷塘旁边,借着清凌凌的池水一照,见自己竟然顶着百里安的脸,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一日火场里被烧焦了些许的。周雍看他行止古怪,就有些怀疑这男子脑子有些问题。
从荷花池里被捞起来的人,现在也有些糊涂了,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周琅,还是百里安,西泽,亦或是沈清淮,他明明是想回去找杰斯的,怎么会,在这里活了过来,还见到了周雍?怪哉——是梦还是幻?
官府的官差跟着报信的家仆回来了,顶着百里安面皮的周琅此刻是知道了,就在官差要带他走的时候,他忽然喊了一声,“周长贵——”
周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周琅被官差带出门了,他才恍然大悟。
周长贵是他很久之前的名字,幺儿六七岁的时候,也捏着他的名字,逼着让他改,他现在已经是一方富贾,连府上的老管家都不知道的,现在被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公子知道了。他吓的不轻,颠颠的追出去,拦下了官差,好说歹说,将那来历不明的公子又留了下来。
周雍将他请到房间里,“公子刚刚说,是何人告知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幺儿只是去了京城,但他又不敢去京城求证,就呆在这临安,想要等幺儿自己回来,他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丁点音讯,对这公子都躬下腰来。
周琅看这周雍瘦了一圈,外衣都没穿好,现在让自己坐着了,自己却站在一旁候着,他声音哽咽,“爹——”
他怎么忘了,这儿还有周雍在等着他。
“公子还是不要开这个玩笑……”周雍是不信鬼神的。
周琅伸过手,去揪他的耳垂,从前周雍贪吃的时候,他总这样说他,“我让你少吃些,多多走动,不是不让你吃。我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不就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嘛,你怎么,怎么……”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周琅眼中竟垂下泪来。
周雍僵在了原地,许久之后,才哆哆嗦嗦的问出了一句,“你,你是?”
“从前还是我给你讲的三国,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周瑜字公瑾,不是就叫周郎,你非要附庸风雅给我起个这样的名字。”
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故事。
周雍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周琅起身去搀扶他,没想到周雍竟一下扑到他怀里,一边喊着‘幺儿,你可算回来了’,一边嚎啕大哭。周琅也有恍如隔世之感,和周雍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终于哭不动了,周雍还坐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啜泣。周琅情绪早就稳定下来了,他看着在他怀里,哭的鼻涕眼泪全都沾到他胸口的周雍,哄小孩儿一样,拍着他的脊背,“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周雍这样一个人前的人精,在周琅面前,那就还不如一个孩子。
等到周雍真的哭够了,周琅又让周雍带他去了周府的库房里。
周雍富甲一方,身为他独子的周琅,自然从小锦衣玉食,从前他是见惯了金银不放在眼里,现在却在现代过了一段贫困的日子,回来当天,就让周雍带他去了周府的库房里。库房里金银成堆,千两的银票放在柜子里,厚厚的几沓堆在一起,还有那半人高的血珊瑚,上面挂满了宝珠玛瑙,周琅一串一串的抚摸过去。
周雍这些财富,都是为他独子周琅留下的,只要他回来,这些就都是他的,“幺儿,你在外面受苦了,现在你回来了,这些都是你的。”
周琅当初为生计,带着沈煦流落街头,境遇岂是惨字可以概括的,也不怨他回来看重起这些死物来。
“爹,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苦,每顿只吃一碗菜——还要和别人分着吃。”那个别人,自然就是沈煦。
每顿桌子上三十道菜,周雍都觉得日子清苦了,一碗菜他都不敢想,他抱着周琅,才止住的眼泪这下又滚滚而下,“我可怜的幺儿,你怎么不回来啊。”
“衣服也买不起,房租也交不起,我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去养别人。”
周雍哭的鼻涕都出来了,“爹心疼啊——爹心疼死了。”
周琅也就是和亲近的人诉诉苦,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历经大富大贵的皇家,却又跌到难以为生的孤儿。
“管家,把银票都拿过来!”周雍拍着周琅的脊背,吩咐道,“还有房契地契——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拿过来!”
“老爷!”老管家可认不出变了相貌的周琅来,他只当这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把老爷迷的团团转。
周琅却已经抓住了那血珊瑚上挂着的玉玦,周雍也忘了拿房契地契的事了,他把仓库里的几个大箱子打开,顿时满室流光溢彩,他都挑了最珍稀最昂贵的宝物,一件一件的塞到周琅手里,“幺儿,你看看这玉马你喜不喜欢?还有这金珠——你要是喜欢,爹给你做张玉床,然后再用金线给你绣几件衣裳。哎呀还有这香——这珍珠——”
“别的爹不敢说,但是整个临安城,都是你的。”
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脚下财宝成堆的周琅,一张老脸都皱巴起来。
在库房里看够了金银珠宝,周琅才终于相信自己是回来了,他脖颈上挂着周雍挂上去的十几串珍珠串,胸口里塞满了大额的银票,被用袖子擦眼泪的周雍送回了自己从前的房里,回了自己房里换了身从前的衣裳,不过百里安比之周琅的体型要纤细许多,周琅的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不过长得俊俏,就是衣物不合身,也是一种魏晋风流的味道。
他很久没有穿过这样繁琐的衣物了,穿的时候,还习惯的摸了摸扣子在哪里。最后反应过来,将宝石腰带系好了。
周雍现在是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开,这边周琅只换个衣服,他就在那边催促了老管家三回,老管家都还不知道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还纳闷着,老爷是吃了神药,平常都瘫在床上怏怏的长吁短叹,怎么这一下子精神变得这样好?他哪里知道,周雍是心病,现在治他心病的药回来了,他可不是药到病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