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安暮醉,人间极乐。
周琅想要回答,却已经失了神志。
……
等周琅酒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倒在席上,身边一众舞姬衣衫不整的醉倒在地,他还枕在一个美人交叠的双腿上,头疼的厉害,想要扶着桌角坐起来,却觉得身上重的很,低头一看,居然谢小侯爷也醉倒在他身边,一条胳膊还环在他的腰上。
周琅轻手轻脚的将谢萦怀的胳膊拿开,那被他推开的谢萦怀嘟哝了两声,睁开了眼。
“谢小侯爷——”周琅以为谢萦怀醒了,叫了一声,没想到睁开眼的谢萦怀眨了眨眼睛,伸手将他的腰肢搂住,又往前挪了几寸,贴着他闭上了眼。
周琅一愣——这是喝醉了?
“谢小侯爷。”周琅又推了推谢萦怀。
没想到谢萦怀不知是嫌他烦还是怎么样,另一只手臂也环了过来,压在他的胸口,贴在他耳边的嘴巴含含糊糊道,“别吵。”
他平时都要比谢萦怀醉的更快,所以还未见过谢萦怀喝醉的模样。他只当谢萦怀是醉糊涂了,“来人——”
他喊了两声,也不见有人来,才想到是谢萦怀嫌那些奴才烦,把他们都赶到前院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花园里白日盛放的鲜花都垂下花苞来。谢萦怀就如那花儿似的,垂着头靠在周琅鬓发间,口中的酒气都还带着一股子灼人的热度。
“谢小侯爷。”找不到奴才,周琅只能寄希望于谢萦怀能清醒,“天色晚了,你回房去歇息。”
谢萦怀皱着眉嘟哝,至于他嘟哝了什么,周琅却一句也没有听清,只觉得从谢萦怀口中喷出来的热气,直往他衣领里钻。
周琅知道怕是叫不醒他了,推开谢萦怀缠上来的手脚,扶着桌角爬了起来。等他爬起来一看,倒在一众美人间的谢萦怀谁也没有再抱,反而蜷缩起身体来。但等周琅弯下腰再去叫谢萦怀的时候,那醉的不省人事的谢萦怀又伸着胳膊揽住他的脖颈,若不是周琅已经酒醒了一些,现在说不准已经叫他又带倒在了地上。
周琅知道是叫不醒他了,刚好谢萦怀又在花园的亭子里摆了床榻,相隔不远,周琅就将谢萦怀从地上扶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亭子里去了。
那亭子是谢萦怀为了玩乐折腾的,亭子四角都垂了纱幔,风一吹,那绯色的纱幔就逐风而舞,在朦胧的夜色里,真真旖旎的很。
周琅将谢萦怀扶进亭子里,将他放到榻上,那睡的迷糊的谢萦怀抱着他的脖颈不松手,周琅一去扯他的手臂,他就蹙眉,“别走,不要走……”
周琅只当谢萦怀把他当成了哪个他正宠的美人,也不挣脱了,和谢萦怀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两人靴子衣裳都没有脱,又是一身酒气,在榻上滚了两圈,就又睡着了。
只是谢萦怀的睡相就不如他的人看来的那样斯文得体了,周琅睡的迷迷糊糊间,感到闷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睁开眼看是谢萦怀四肢都缠在他的身上,还将他按在怀里——周琅口鼻几乎都抵在谢萦怀的胸口,才感觉到喘不过来气的。
周琅将谢萦怀推开了一些,背过身去睡,但他没睡着一会儿,就又被谢萦怀的四肢缠醒了,但偏偏他还挣脱不得,周琅半梦半醒间抱怨了一声‘哪个女人受得住你这样的睡相’,从身后将他锁在怀里的谢萦怀勾起了嘴唇,将周琅抱的更紧一些。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周琅才被吵醒。
“怎么是你?”好像也是才醒过来的谢萦怀收回缠着周琅的四肢,一脸懊悔。
周琅见他这副神情,心里舒服了些,“不然谢小侯爷以为是谁?”
谢萦怀发冠都散了,披着头发,衣裳也乱了,袒着胸口,“我以为是哪个美人爬上了我的床,怎想醒来却是你。”说着他揉了揉肿痛的额角,“本候真是……”他又看了周琅一样,拧着眉,“你离我远一些。”
周琅被他抱了一夜,全身都酸软着,但看谢萦怀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心底的快意,嘴上还戏谑,“昨晚抱着我不撒手的可是谢小侯爷。”
“我那是喝醉了。”谢萦怀真真是占够了便宜还要卖乖,“不然,本候为什么放着香香软软的美人不抱,抱你这么个男人。”
周琅,“也许谢小侯爷有断袖之癖呢。”
谢萦怀一脸受辱的模样,看的周琅更是快意。
但是,为什么身上怎么那么痒?坐在塌边准备起身的周琅忍不住去抓自己的后背,他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为什么散开了许多,谢萦怀在他身后,见着周琅反复抓挠他昨晚吮吸亲吻许多遍的后脖颈上的软肉,心里就又有些痒了。
昨夜他睁眼醒来,见周琅自己投怀送抱,这送上门来的,他岂有不吃之理?但又怕吓着周琅,只小小的过了下嘴瘾。
但是不急,周琅不已经在他侯府了么?
谢萦怀眯起眼,看着周琅将衣裳拉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对于读者都说你是牙签你有什么想法?
谢萦怀:【微笑】有种当面说
第93章 周郎顾(93)
令狐胤明日就要押解回京了,周琅在侯府里耽搁了两日,实在不敢再耽搁下去了,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谢萦怀提到此事,但却旁敲侧击问出了一点风声
比如那令狐胤现在关在临安城知府衙门的地牢里,由二皇子派遣的重兵把守,他心里还在思量该怎么混进地牢的时候,谢萦怀就邀功一样的贴到他的面前来,“我说了要替你讨公道,就不会食言——等那令狐胤回了京都,我再好好进言,定要叫那令狐胤求死不能。”
谢萦怀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间透露出的凛冽杀意吓的周琅心口一悸。
“你若是还不解气——那令狐家,也没有我不能动的人。”
周琅连忙说,“不必了。”
谢萦怀说完,看周琅神色,就知道自己吓着了他,连忙一整神色,又摆出那副散漫的纨绔子做派,“怎么,我刚才吓着你了?”
“不是。”周琅怎么会承认。
“那你怎么露出这样的神情?”谢萦怀追问。
周琅垂下眼,“我是想那令狐家世代忠良,现如今怎么落到这么一个境地……”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令狐家三代都是天擎的武将,到了令狐胤这一辈,更是达到了叫敌国看见打着令狐的军旗,就闻风丧胆的地步。
谢萦怀满不在意,“盛极而衰,自古如此。”他翻过身,双手撑在桌上,将桌上的酒壶打落到地上,酒水打湿了他铺在地上的衣裳他也不在意,“想我爷爷和太上皇一起开疆拓土,到最后,我也不只剩了个异姓爵位么。”
周琅还没听过谢萦怀说过他从前的那些事,他和谢萦怀相识之时,谢萦怀展现给他的,都是和他没什么不同的纨绔子模样。
谢萦怀转过头,懒洋洋的眼中还透着些微笑意,“从前的事了——如今新皇将立,那些前朝的武将们,也该一同被扫去了。”说完,他见周琅没有反应,就转过身来,勾住周琅的脖子,隔着一张矮桌望着他,“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我们过的快活就是了,才不管那些闲事。”
周琅满脑子都是令狐柔在那巷子里时望着他的眼神,和此刻谢萦怀的眼神仿佛并成一道。
明日令狐胤就要押解回京了,就如谢萦怀所说,一旦令狐胤离开临安,他再想有什么作为,都为时已晚。
“谢小侯爷。”
谢萦怀,“嗯?”
“我想去见一眼令狐胤。”周琅说。
谢萦怀唇畔的笑意还没有淡去,眉宇却微微的蹙了起来,他松开勾着周琅脖颈的手,“你要见他?你见他做什么?”
周琅早在周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托词,“是,那令狐胤在边陲那样侮辱我,我……”本来说谎的时候,闪躲视线是最蠢的,但周琅又真真不敢对上谢小侯爷的视线,只能低着头装作去拿桌上盘碟里的糕点去吃。
谢萦怀闻言,微蹙的眉宇展开。
周琅摸了一个桂花糕,他平时最讨厌吃这种甜腻的糕点,现在他心中又有事情,他拈着桂花糕,一不留神就将那块精致的糕点捏的变了形状。
“我说了你不喜欢吃桂花糕,那些奴才怎么还端到你桌上。”谢萦怀也瞧见了他手上的糕点。
周琅想要放回去,谢萦怀却忽然抓起他的手,将那桂花糕凑到他嘴前,他轻轻的咬了一口,但他将桂花糕吞咽进去之后,却还像无事发生一样的坦荡,“我答应要替你出气的,但是你既然不想动令狐家其他的人,那我们就去找令狐胤。”谢萦怀说完,就松开了周琅的手。
周琅没想到会这么轻易,他这两天想说辞都快想破头了,“谢小侯爷不是说,二皇子派兵把守吗?”
谢萦怀又从碟子里捡起一块桂花糕喂到嘴中,“那令狐胤现在还没有定罪,我想去见他谁敢拦我?”
周琅心里一松。
谢萦怀舔了舔唇角,还是周琅手中的那块桂花糕甜,“你只要不将那令狐胤打死,别的我都能担下来。”
谢萦怀这话,就已经是给了周琅极大的权利了。
“想那令狐胤,也没那么容易死。”谢萦怀说完笑了起来。
——当初在边陲,那令狐胤在他面前是何种姿态,转眼现在就成了一个垂死的阶下囚。世上有什么事,比这更加畅快的呢?
“听说令狐胤明日就要押解上京了,你要报仇,今日去正好。”
周琅看着谢萦怀站了起来,他这才感觉到自己衣裳被酒渍所污一般,掸了掸衣袖,“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裳。”
周琅点了点头,坐在原处,看着谢萦怀离开。
谢萦怀一副要置令狐胤于死地的模样,他现在求情,只怕连令狐胤的面也见不到……现在既然谢萦怀要带他去见令狐胤,他就将错就错,先见他一面,再做打算。
谢萦怀换好衣裳出来,看周琅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两人乘着软轿去了知府衙门,就如谢萦怀所说,知府衙门是由重兵把守的,若不是谢萦怀亲自带周琅前来,周琅是万万进不去的。谢萦怀拿了金令出来,守在地牢外的狱卒就已经行礼让开了。
地牢比普通的监牢更要阴森黑暗一些,周琅跟着谢萦怀一路走进去,见许多牢房都空着。
谢萦怀注意到他的目光,“这地牢一般都是用来关死囚的,临安这些年,治安井然,就将这地牢闲下来了,没想到正好招待了我们的令狐将军。”
周琅还没有进过监牢,见到那粗有儿臂的铁链和闪烁着寒光的弯勾,一颗心就绷的紧紧的,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小侯爷身后,往地牢里面走。
“你要是怕,就抓着我的手。”谢萦怀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
周琅只当谢萦怀是在嘲笑他——他所活两世,确实没有接触过刑法监牢,但他知道午门斩首这样的事,他所求只是一世富足,从来不想自己牵扯进生死攸关的是非里。
两人走到地牢最深处,旁边跟随的狱卒拿出钥匙,将面前生锈的铁门打开,“谢侯爷,囚犯就在里面了。”
一直跟在谢萦怀身后的周琅听到,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谢萦怀当周琅是恨极了令狐胤,同身边狱卒嘱咐,“等下没有我吩咐,你不要进来。”
“但是……”那犯人可是二皇子点名要要的啊。
谢萦怀目光一利。
狱卒打了一个哆嗦,“是。”说完,就退出去了。
谢萦怀这才踏进了地牢了。
这地牢最深处的牢房里,在最顶上开了一个天窗,光亮透过生锈的铁窗照了进来,周琅站在那光里,看着眼前站着的令狐胤——令狐胤双手被铁链锁住,铁链另一端,钉在墙上的铁环里。他身上的衣裳早就被鞭子抽烂了,露出遍布血痕的身体。现在他是昏过去了,靠着自己的手臂,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周琅从未见过令狐胤有这样凄惨的模样,一时竟怔在了原地。
谢萦怀从他身后走出来,“也不知他死了没有。”
一直低着头的令狐胤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头,他脸上的血痕已经结痂,那褐色的痂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怖。
“原来还活着呀。”谢萦怀好似惋惜他没有死一般。
令狐胤看见了面前的周琅,一直是死水一样的目光忽然晃动了一下,“周……”
周琅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不想叫谢萦怀听见,转过身对谢萦怀说,“谢小侯爷,我和他的事,我自己来处理。”
谢萦怀看令狐胤也不像是能还手的样子,就刻意摆给令狐胤看一般,贴在周琅耳边,“有什么事,叫我一声。令狐胤。”他抬眼看了形容凄惨的令狐胤,“即使打死了,也不过是麻烦一些。”
“多谢谢小侯爷。”
谢萦怀退了出去。
周琅这才直视面前的令狐胤——他虽然身理万分抵触令狐胤,但男子皆有崇拜英雄的心,令狐胤抵御外敌的事迹他听过不知凡几,现在见他落到这个下场,不免又生出几分同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