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狼崽,季沉心中一动,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人未免也太残忍了些——剥皮吃肉什么的……
想了想, 季沉默默走上前去, 拨开黑压压的人群,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被装在铁丝笼子里的,蜷缩成一团,浑身是伤的小狼崽。
居然是夜湛?
季沉心中一惊, 默默退后了两步。
就砸季沉咬咬牙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两个人在他身边议论了起来。
“这人都放在这卖了几天了,看那小狼崽的样子也快死了,现在买可不划算。”
“原来如此啊,可那小狼崽的毛色着实是不错,也不知道那个人要什么价?回去剥了皮卖掉也是好的!”
季沉本来想走,听到这两人的话心中一震恶寒,接着他便犹犹豫豫地扭头去看那蜷缩在铁笼子里的夜湛了。
夜湛之前害他跟邀月,差点让他失手杀了邀月,这个仇,季沉就是再好心也不会忘的。
可现在看到夜湛这么可怜的模样,季沉又有些心软了……
抿了抿唇,季沉最终还是走了上去,问那提着笼子的大汉道:“你要多少钱才肯卖他?”
那大汉听到有人来询问,立刻便笑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季沉的衣裳,觉得季沉穿的也不算太好,便出了个折中的数字,道:“十五两,少爷你直接带走!都是实在人,我也懒得讲价了。”
季沉手里带着的碎银不过五两多,买生活用品和一些吃食是绝对够了,但现在要买夜湛也是不够……
正在季沉有些窘迫地犹豫着的时候,夜湛听出了季沉的声音,忽然便从笼子里爬了起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祈求一般地看着季沉。
而那大汉也是头一次看到小狼崽对人表现出情绪,当即有些意外地道:“公子你看,你跟这小狼也算是有缘!之前我要卖他,别人问价的时候他都是一动不动,直接装死哩!”
季沉听到大汉这话,自然明白夜湛为什么会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他抬手抽出了头发上的那个白玉簪子,往前一递,道:“这簪子是二十两银子买的,换他够了吧?”
大汉也不是不懂货的人,一见那簪子的成色,立马喜笑颜开地上前一步接了过来,然后把手里的笼子递了过去,道;“够了够了,公子您拿好,回去记得用铁链子把这小狼拴住,不然他乱跑咬伤了人我可管不了了。”
季沉低着头,没有理那大汉的话,只是心情有些复杂地低头看着笼子里面的夜湛,而夜湛这时也仰着头在看他。
抿了抿唇,季沉也不顾路人的议论纷纷,提着笼子就回了家。
一路上季沉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去触碰笼子里的夜湛,倒是夜湛自己仰头看了季沉一会,便小心翼翼地抬头去舔季沉提着笼子的手。
季沉被夜湛舔了手,当即便微微皱眉,他想缩回手,但最终还是没有,只是神色不太好看地看了夜湛一眼,果然,夜湛被季沉这么一看就不动了。
拎着笼子回到了家中,季沉没有停下步子,而是径直走到屋后的后山旁,蹲下身,打开了笼子。
“你走吧。”季沉淡淡道:“虽然我因为之前的事很讨厌你,但我这个人心软,不喜欢见死不救,所以你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夜湛是万万没料到季沉救他就只是为了放他走,当即嗷呜一声扑了上来。
季沉眉头一皱,退后两步,而夜湛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扑了这么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季沉看着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狼崽,心有不忍,但想着夜湛的秉性,他又咬咬牙,扭头便跑进了院子里,然后把通往后山的那个门咔擦一声给拴住了。
但愿夜湛会死心吧……
季沉靠在门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掀开了自己衣裳上贴的那道符,然后他挺起的肚子便显露了出来。
这会季沉才皱着眉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情,他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肚子,低声劝慰了好一会,肚子里的孩子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宝宝刚才踢了他几次,似乎也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果然夜湛是不能留的。
簪子没有了,季沉现在散着一头柔顺的黑发,模样看起来异常柔弱温和,他微微喘了口气,便自己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兑着蜂蜜和山参默默地啜饮了起来。
以后要是邀月不在,他也绝对不会贸然出门了。
热热的蜂蜜山参水喝进肚子里,季沉浑身都暖了起来,他默默出了一口气,打开蒸笼,蒸了一只鸡,然后盖好盖子,便扭头去房间里休息了。
鸡是邀月最喜欢吃的,原汁原味的蒸鸡,不带一点调料,不过季沉心疼邀月,便喜欢把各类补气的药材塞进蒸鸡的肚子里,这样邀月就能顺带着补补了。
季沉正在模模糊糊地睡着,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把他连被子一起裹住了,季沉稍稍把眼睛睁开一点,便看到邀月那张带着喜悦却异常疲惫的脸。
邀月见到季沉醒了,便低头吻了吻他柔软的薄唇,然后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今日算是查访到了一点巫谢的下落了,若是洛停轩跟他一起,向来也很快就能找到。”
季沉一听到有巫谢他们的消息,立刻便回过神来,他正想问,忽然邀月便微微皱了皱眉头,抚上了季沉披散的柔软长发,道:“簪子没戴?”
邀月这么一问,季沉便有点心虚,不过他事先已经想好了对策,现在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今天梳头的时候没簪稳,摔了,我怕那些碎掉的玉会弄伤人,便捡起来扔掉了。”
季沉这么一回答,邀月倒是首当其冲地握住了季沉的手,拿着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看到没什么伤口,邀月才松了一口气道:“碎了就碎了,留在家里我回来扫就是,你万一割到手了怎么办?”
季沉见着邀月如此关心他的模样,心中多有愧疚,可又不能说出实情,便忍不住凑上去在邀月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柔声道:“我错啦,下次不敢了。”
季沉今天罕见地乖巧,邀月也不再去想那个簪子的事——虽然那簪子是他卖了五根老山参凑齐了五十两银子才买来的,怕季沉不戴他还骗季沉说只要二十两。
可钱多钱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季沉高兴,就是再摔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偎在一起,絮絮地说了一会家常话,季沉想到什么,忽然便抬肘顶了顶邀月,低声道:“我蒸了鸡,放在厨房里,你饿了就快去吃吧。”
邀月听到季沉蒸了鸡,立刻眼前一亮,低头便在季沉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笑道:“好,我端过来我们一起吃。”
季沉拥着被子笑着点了点头。
这会已经晚上了,邀月去蒸笼看的时候,一揭开盖子,那鸡居然还冒着热气,蒸笼的两边还围上了一层纱布,防止水蒸气落到鸡身上。灶里的火虽然熄了,但还是温热地冒着火星。
邀月看着这一幕倒是忍不住感叹季沉的细心了。
季沉总是害怕邀月回来吃不到热的,但他自己又实在是熬不到那么晚,便响了很多办法,特意找了那种最经烧的木柴,点着小火来蒸鸡。
邀月看着那黄澄澄的,卖相十分诱人的鸡,心中涌出一股暖意,随即他就拿了个托盘把鸡装起来,然后自己又倒了两杯热茶,配上蘸鸡的酱料便回了房间。
邀月端着鸡进到房间的时候,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一抬头却看到季沉神色有些惊慌地捂着胸口,神色一变,立刻便放下托盘把季沉拥到了怀里,低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季沉想着刚才邀月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实在是心有余悸,他默默攥紧了自己放在被窝里的手里攥着的那个玉如意,摇了摇头,低声道:“就是刚才突然有只猫从窗外跑过,我以为是什么妖怪,吓了一跳……”
听到是猫,邀月倒是有些好笑了,他从来都不会觉得季沉骗人,这会便忍不住伸出手刮了刮季沉的鼻尖,轻笑道:“沉沉什么时候胆子变得比猫还小了?”
季沉被邀月这么一逗弄,顿时红了脸,方才那一点惊惶的心情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你打我躲地闹了一通,邀月便一把抓住了季沉的双手笑道,“好了,来吃鸡|吧,再不吃可就要冷了。”
季沉回过神来,想起邀月离开是为了什么,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香气扑鼻的鸡端上来,还配着季沉亲手调的蘸料,闻着便让人食欲大增,邀月也不急着吃,而是挽起袖子,将最嫩的地方撕成一条条的白嫩鸡丝,然后蘸着酱料喂给季沉。
第47章 真假
季沉这会倒是乖乖地就着邀月的手把白嫩的肌肉都一口口吃了下去, 邀月看着他薄红的唇咀嚼着鸡肉,偶尔露出一点粉嫩小舌的模样, 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
可邀月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咬了,便再也刹不住车了。
于是邀月便只有低头啃着鸡来转移注意力。
季沉默默吃完鸡,喝了一口水,便看到邀月狼吞虎咽的样子, 不由得低声笑道:“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说着季沉便伸手替邀月抚了抚后背, 邀月嘴里咬着鸡腿,回头看到季沉微微笑着,眼角勾起的模样, 心中一动, 也顾不得嘴唇上还沾着油渍便凑过去吻了一吻。
邀月的唇间带着蒸鸡的香气,季沉只觉得脸颊一软, 有些要恼,刚准备伸手推开邀月,便被邀月软软攥住了手,好言求道:“沉沉,就让我抱一会好不好?就一会……”
季沉听着邀月这种语气, 便忍不住心软了, 最后他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去掏手帕给抱住他的邀月擦嘴。
邀月把季沉用在怀里,任由季沉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着唇边的油渍, 心中一动,忽然便伸出手含住了季沉的手指。
邀月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玩过这样的花样,季沉当即便吓了一跳,随即他红着脸抽回手指,低低啐了邀月一口,道:“不知羞!”
邀月听到季沉软软柔柔的声音,便忍不住一把将季沉抱住,亲了又亲,这会季沉被他亲得又羞又有些高兴,最后也只有瘫软在他怀里不能动弹了。
窗外,一个小小的黑影静静立在那,看着床上的二人亲亲密密地黏在一起,季沉满心欢喜,飞红满颊的样子,不由得黯然了神色。
很快,那黑影便嗖的一声消失了。
邀月本来静静抱着季沉,这会他忽然眉头一皱,抬头便朝窗外瞥去,季沉本来心中有事,这会看到邀月这么一瞥便心中一惊,忍不住道:“怎么了?”
邀月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想到方才季沉也说看到什么野猫,他便留了个心眼,悄悄抬手又布了一层结界,扭过头来,他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吻了吻季沉的额头,轻声笑道:“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季沉看着邀月眸子,那眸子里澄澈无波,十分黑亮,于是他本来有些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微微一笑,道:“好,我们一起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沉沉真乖!”
邀月借着这句话又亲了季沉一口,趁季沉还没来得及发火,他又抬袖灭了一旁的灯火,一把揽住季沉,道:“睡了睡了。”
季沉靠在邀月的胸膛上,感觉周围一阵漆黑,一颗心默默安定下来,倒也确实不好说什么了,于是这会他便亲昵地拥着邀月,睡了过去。
而邀月这会却睁着眼,稍稍有些睡不着。
——其实他是寻到了苍蛟的所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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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邀月早起,跟季沉做好了早餐,依依不舍地抱了抱季沉方才出门。
而季沉松了邀月离开,立刻便把家门都锁好,然后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可是季沉刚一出现在卧室门口,便被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给拦住了。
“季沉大哥,你就真的这么怨我?”不速之客黑衣青年生得十分英俊,可眉目间却隐隐带着几分高傲和邪魅。
季沉看到这黑衣青年,第一反应是想跑,结果他步子还没迈出去便撞上了一道结界——显然是那黑衣青年设下的。
“你!”季沉怒目扭头,恨恨地盯着眼前的黑衣青年,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黑衣青年见到季沉这幅模样,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随即他低声道:“季沉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只是邀月有事瞒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黑衣青年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季沉的神情,果然,这个时候季沉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后他便扭头道:“你休想骗我,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见到季沉这幅模样,黑衣青年反而默默笑了一笑,然后道:“季沉大哥你似乎很相信邀月?可他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季沉微微一怒,正想反驳,那黑衣青年将手一挥,季沉面前便出现了一副幻境,而幻境中的人正是邀月。
看到邀月,季沉心中一紧,刚想斥责那黑衣青年不要随意拿假的东西来哄骗他,却突然发觉自己不能动了。
“是不是真的,季沉大哥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黑衣青年似乎早就料到季沉会挣扎,这会便悠悠说出这句话来。
季沉咬着唇,狠狠盯着黑衣青年,可黑衣青年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最后季沉也奈何他不得,加上幻境中的邀月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季沉的目光不由得便被吸了过去。
此刻幻境中的邀月正立在极北之境和人间的交界处,微微皱着眉头,长风吹起他的衣摆,气氛萧瑟,也衬得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多了几分忧虑。
而季沉心思单纯,这会看到邀月立在极北之境的边缘便想起极北之境的苦寒和凶险……甚至不由得默默自责起来……
黑衣青年一直感受着季沉情绪的变化,这会见季沉眉头皱起,面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不由得微微在心中喟叹一声,觉得邀月实在是撞了大运才会遇到季沉这么好的情人。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幻境中。
白色的长发,黑色的长袍和披风,面容冷峻而阴沉,显然便是苍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