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阿乱怀疑道。
“真的！”
阿乱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好吧。”他说，肥嘟嘟的小手抹去糊了一脸的眼泪。——“那......”他小声的犹疑的问到，“那仙草籽我还能吃么？”
白术笑出声，一把抱起他：“当然能。——这次带你下山，去吃凡间的好吃的！好不好？”
小胖孩儿紧搂住白术的脖子：“凡间的东西能吃？”
“能。”
“那我要去吃！”
丰州一行，起因在于一场修真界的拍卖会。本来这次下山拍买门派需要宝物一事、交给下任掌门严良的大弟子钟世宽去办就行了。这类的事情像来都是交于他办。——但这次情况特殊，一是与魔门大战时，归真派内部突然涌出了不少叛徒，白帝上次受伤便也是遭受的同门暗算。——倒不是说怕钟世宽也是叛徒之一，而是下山路途遥远，这次的珍宝又十分珍贵不容闪失。若是有叛徒混入随行人员，这位大弟子回不回得来还是两码事。——白帝就不一样了，元婴期的修为摆在那里，等闲人等不敢来犯。
二来也是这次一定要拍回来的宝物实在太过贵重，名唤七宝仙蕴。是一团混沌样的浓稠气体，靠着特殊的法器装成，就连那法器单独拍卖也都是一件价值□□的宝物！
这七宝仙蕴的由来，传说是仙人们也有偶尔下凡游玩，被修真者认出，便采集仙人路过之地的淡淡仙气，浓缩成这七宝仙蕴。——是以这仙蕴不是天生、不是地长，仙人也不会天天下界，更不会次次都被修真者碰到。——七宝仙蕴实在珍贵，且充斥着天界的神之气息。对于快要升仙的修真者来说，有这仙蕴护身，天雷便会误以是天道已承认仙体，不会太过苛刻，实乃是一件能帮其顺利度过天劫的无上至宝！
这次掌门要升仙，本就对归真门来说意义非凡！而又正逢丰州七宝仙蕴时隔千年再次现世，这次的拍卖会，这七宝仙蕴归真门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
一行人，除了虚妄峰的左玲珑、仙姝峰的闻人婼是女修，其他几人都是男修。天险峰的白帝、白铩羽，无量峰的大弟子司寇南、弟子东丹瑾瑜。再加上硬凑上来的百里长在和傻鱼怀里的那小娃，八人一行向丰州方向行去。除却左玲珑、闻人婼和还没学会御剑飞行且还抱着个娃的傻鱼上了双銮天车，其他人都是御剑而走，光一般的破开云空，剑如流星。
“师尊......”落地时，傻鱼从车里爬出来，脸上正面被那只胖鸟团团抱住，啥也看不见，声音也有些模糊，“师尊您管管阿乱......”
白术黑线的把那胖娃从傻鱼的头上撕下。——他竟然是睡着了！
左玲珑眼里闪着星星：“让我抱抱我抱抱！——刚刚在车上你徒弟竟然不让我抱。”
闻人婼带着白色的面纱，淡然开口：“白帝。恕在下直言，即使这孩子是仙兽化身，这次来丰州也是有一定危险。不说魔门知晓我们这次行动，就是修真一界为了争夺七宝仙蕴，也未必不会抢斗起来。——带着幼崽恐怕不妙。”
“闻人姑娘说的有道理。”司寇南开口，“白帝尊者，离这不远处正是丰州金家的地界，金家擅养仙兽，要不然......”
白术摇头：“不必。”
阿乱在左玲珑的怀里打了个滚，左玲珑一个没抱稳给他滚了出来！那胖娃摔在地上敦的一声，然后吧嗒着嘴巴睁开眼，抬头看见白术的白靴，顺着爬了上去。
“带仙草籽了吗？”阿乱奶声奶气的问。
四周一片静默。虽然一路上看到白帝的微笑已经够让人三观崩溃的了，但什么都比不上这个昔日的冷面战将如今直接抱了个娃啊！
——而且他不但抱了个娃！他还喂食啊！！！
白术一手搂着胖娃，一手摊开，任由那肥肥的小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抓食。
然后莫名的看了眼傻鱼。
总觉得有股对不起傻鱼的感觉...
白术沉默几秒钟。
明明那个才是自己的儿子......
第136章 谪仙师尊（五）
白术说要带阿乱去吃凡间的东西，就当真的带他去了。
丰州最大的酒楼，各式的菜式上了满满一桌，一个穿着锦衣的小孩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胖手，直接就抓上了饭桌。小孩的左边是眯眼微笑的白术，右边是傻鱼。这里是包厢，任凭他怎么吃都没关系。
“师尊，阿乱是灵兽，就这样吃凡俗的食物不会闹肚子吗？”傻鱼少年夹起一根菜，咽了口口水。他在未入归真门之前，这些珍馐美味他是半点没资格尝；入了归真门之后，又直接辟谷了。——现在看这小孩吃的这样香，自己也好想尝尝啊~~~
白术笑着开口：“闹肚子倒不会。谁闹肚子阿乱也不会闹肚子。”
阿乱嘴里塞的满满的，胡噜着发出童音：“唔，正是正是。我是何许人！”
白术看向傻鱼，温和的说：“你若想吃也吃些，没什么。大不了回去多吃几粒丹药。”
傻鱼一听，立刻将头摇成拨浪鼓：“...那还是算了。”上次洗筋伐髓硬是要了他半条命。——他可不想再弄的自己臭不可闻，足足泡了三天，才泡去一身的凡俗脏污。
更何况，师尊给他的那些丹药都是些仙级名药，只拿来给他消化食物的话，也太暴殄天物了。
“对了师尊。”他开口，“这次丰州的拍卖会离这边近吗？——您让小师叔他们先行一步，若是赶不上怎么办？”
“无事。离这里也不远。这次拍卖会七宝仙蕴出世，除却往年的各名门大派、怕是山野的隐修也来了不少。——他们是去提前预定席位。这次拍卖前后共七天，归真门若是住下，必然入住故水阁，否则和那些散修们一同去住凡人的客栈岂不让人笑话？——他们大概就是去办这些琐事、还有与主办岛主交际诸如此类......我们仅管在此游玩，阿乱初化人形带他逛逛集市也好。等那边的时间到了我自会带你们过去。”
少年点点头，笑了笑。
果然，师尊就是这样的可靠，让人安心。
“凡间的菜饭好吃吗？”
“嗯！不错！——虽然没有灵兽肉那般具有灵气，但粗糙也粗糙的别有一番风味。”阿乱老神在在的骑在傻鱼肩上，转过小脸来和白术说话，“只是可惜，我只长了一张嘴...”
白术莞尔，那俊美的面容微笑的杀伤力是极大，一整条集市上的小姑娘都走不动道了。
凡间的集市自是热闹无比，各种小件儿的商品琳琅满目的摆满了长街，叫卖的、讨价的、还价的，各种声音充斥，杂乱却又诡异的和谐。丰州属江南地区，以年年稻谷丰收为名，是全国第一富州，是以这边很少看见衣着褴褛之人，集市自然也多、且里面的东西多囊括大江南北，逛起来也新鲜有趣的很。
白术倒不一定对这集市感兴趣。不过是阿乱初化人形，小孩心态，想要到处逛逛而已。
说起来，阿乱似乎很喜欢傻鱼的样子，从白术互相介绍了两人之后，那胖娃就一个劲的往傻鱼怀里钻，要他抱。白术看的好笑，如果把这两人算作是兄弟的话，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阿乱喜欢傻鱼也很能理解。傻鱼这孩子抱起阿乱的时候，简直是把把这胖娃当成什么宝贝一样，又温柔又小心、生怕把他磕着碰着了！——与其说阿乱是喜欢傻鱼，倒不如说是阿乱觉得傻鱼好欺负，而且抱起他来也让他舒服的很！
“阿乱。”
“什么？”那胖娃轻揪着傻鱼少年额前的头发奶声奶气的回答。
“要不要我送你点东西？”白术眯着眼睛。
那小孩偏头望着白术：“哼，凡间的东西我才瞧不上！”
白术笑笑：“不是这个。——你这次停在此地，本就是为了修养。现今突然化形，想必也是动用了不少仙力......”
傻鱼闻之抬起头来，骑在他肩膀上的小孩赶忙一把抱住他的头，稳住了身形。傻鱼扒开那只差点戳到自己鼻孔的胖手握在手里：“师父的意思是，要在这次修真界拍卖大会上买些宝物赠与阿乱？”
白术依旧笑着摇头，开口说道：“不是。阿乱不是说了吗，凡间的东西他瞧不上。”
见二人望向他，白术无奈的开口：“...没反应过来？——既然这是个修仙的世界，那那些至高的法器灵草都在哪里？”
傻鱼一愣。他肩膀上的阿乱倒是若有所思的抬起头。
“晚点带你们上天界。”白术平淡的开口，阿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欢呼到：“天界！去灵兽圃！”
“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有没有灵兽圃，你别整天就惦记着吃！...”一大一小说说笑笑的，仿佛他们说的是一件多么简单平常的事。
......
只有傻鱼如被雷电劈过一把，石化在当场。
天界？
上...天界？
——......他的师尊到底是什么人！！！
凡间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多大的用处但多少胜在新奇可爱。尤其是凡间小货摊上摆的那些手艺人制成的玩具一类，很是吸引小孩的目光。
从东街走倒西街。阿乱就没有从傻鱼的肩膀上下来过，手上倒是多了好多小孩子玩的糖人、草蚱蜢之类的东西。那胖乎乎的小孩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的把手中的糖人递给白术，白术笑着接过，施了个法术往那糖人上轻吹口气，那糖人的胳膊动了动竟似活过来了一般！
阿乱见状也朝自己手上的草蚱蜢上猛吹一口，扑的一声，一大股火焰喷了出来，那草蚱蜢被烧的化成了黑灰，还顺带着燎卷了无辜的傻鱼的几缕发丝。
傻鱼后知后觉的去用手摸摸仿佛还带着热度的脑袋，白术手里的糖人也不忍直视的用那细火柴一样的手捂住了脸。那小孩先是道歉，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的噗嗤一笑。
“还好此处四面无人。”白术无奈的开口，“不过是障眼法，又不是真的能让这糖人这么就活过来。——况且这副身躯已不是仙人，你跟我学什么吹气？”
阿乱哼了一声。
“傻鱼，把他放下。”白术说着，“天色不早了，趁着黄昏太阳落山换天之际，要准备去往天界。”
还未等傻鱼做什么，阿乱听了便摇晃着滑了下来。傻鱼晃了晃有些疲累的脖颈，犹豫的问：“师尊......我们真的要...上天吗？”
白术的手抚过他的肩，带去他的疲劳：“有些事我没对你说，现在四下无人说说也无妨。”顿了片刻，“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要离去。你不必再为这个世界的种种而纷扰，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傻鱼楞了半响：“......那，师尊在另一个世界，是神？”
“......是。”
少年的眼睛越来越亮：“那！我原本是什么？！”
“你是...一只鱼？”
......
少年的脸裂了。
小小的阿乱拽了拽白术的衣角：“时间快到了，开不开始？”
白术点头，示意傻鱼退后。此处是一巨山的背阴之地，不但人烟稀少，树木也都凋零的差不多。小小的阿乱仰头清啼，胖胖的脖子越伸越长，渐渐附上软绵的羽毛；两只小胖手也伸展开了变成双翅。
一只巨大的五彩凤凰落在这草地上，口吐人言：“上来。”
傻鱼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一场灵兽变形，实在是震撼的无法言语。
白术飞身而上，傻鱼也紧随而上。白术一挥衣袖，怀中顿现了一把五弦古琴。白术盘腿而坐：“走吧。太古琴音护你周身。”说着五指并发，铮的一声，琴音浩荡天地。五色凤凰昂首一叫，翅膀煽动着巨风，腾空而起，像着那正垂垂欲下的太阳飞去。
傻鱼少年抓着凤凰的羽毛，望着下方越来越小的世界，怔楞的说不出来话。
师尊的仙音在不过咫尺的距离响起。而他，一介凡人，才入这修仙门派没几天，却要登上天界了？
——就像是一个梦。荒唐而梦幻的美梦。他望着这从未见过的天之景色，突然变得惶恐起来，伸手抓住了白术的衣服。
“怎么了？”
“......师尊...”少年欲言又止。最后开口：“......没事。”
他在惶恐着这一切会不会真的只是一个梦。——等他一觉醒来，自己还蜷缩在柴房，咬牙抵过身上拳脚相加的痛。
“是不是太高了？”白术手里的动作不停，“我俩都是肉体凡胎。需得浓厚的仙气护体才能不被天界的仙压压爆，所以太古这时还不能停。——你且等着，抓紧了阿乱的毛发。别掉下去。”
“...好。”
求天神保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眼前的人是真的，凤凰是真的，我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千万！千万！别再和我开玩笑了......
第137章 谪仙师尊（六）
日落西山，五色的凤凰朝天边飞去，彩霞披就一层光辉。越往天际，白术手中的琴声就越发的寥远，最后竟是再听不见了，只层层的如涟漪般散去的音波越发明显，肉眼可见般的四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