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童宵简直急的要跳脚,“怎么办,他会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
在这种时候,江邪反倒比他更冷静。他从床上一跃而下,飞速换了鞋下楼,瞧见寇繁的越野车喷气的烟,顿时咬紧了牙齿,左右看了眼,三轮车已经被骑走了,他推过旁边一辆山地自行车。
场务阻拦不及:“哎——江哥?”
“借来用用!”
江邪长腿一跨,轻而易举坐在了车上,紧接着开始加速。场务眼睁睁望着自己的车转瞬间消失在视野里,惊诧半天后,憋出一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可是我那车……车闸坏了,就是推出来准备让道具组看看能不能修的啊……”
车闸坏了,江邪直到骑到车上才意识到这一点。他拍了拍车头,却也不能扔下寇繁不管,只得继续闷着头向前一路行驶,好在车子虽然有点问题,性能还是十分不错,这样崎岖的路段也十分平稳,江邪又是飙机车的高手,多年在山路上头练出来的车技,很快便紧紧地咬住了越野车的尾巴。
“靠!老寇,你现在就给我停下!”
车铃声一阵又一阵响起,越野车里头坐着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踩油门加速。
“艹……”
江邪喃喃道,随即半弓起身子,从车座上抬起来了身体更飞快地踩下踏板。山地车飞一样地飙出去,却没想到紧接着的便是一个急下坡,江邪车闸无用,刹车来不及,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随着车子一起飞出去!
好在他从小锻炼出来的军事素养还在,立刻想也不想强行跳车,咬着牙往旁边一扑。山地车失去平衡,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江邪的腰腿都在这满是碎石的地上飞速摩擦过,只觉得衣服下头火辣辣地疼。他紧蹙着眉头把夹克衫下摆掀起一点,顿时看到了一大片青紫,隐隐还渗出了血迹来。
“这人!”
他烦闷地一捶地,“怎么就不听我说呢?”
他望着那越野车越行越远,骨子里头的那股血性也跟着冒出了头,踉踉跄跄地又去推山地车。谁知那越野车里的人像是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的动作,猛地踩了个急刹车,又原地掉了头,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寇繁从车里头跳下来,兜头盖脸就骂:“你TM会不会保护自己?有没有点医疗常识?都摔成这样儿了,就不能不骑?还怕自己瘸的不够彻底是不是?”
江邪被他这么一通骂,心头反倒涌上了几分气性来,他挑挑眉,反问:“你不是看不见我吗?嗯?”
“……”寇繁顿时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望着他。风从两人之间呼啦啦刮过,把他们的头发都高高扬起,眉梢眼角都是风流的公子哥儿看了江邪半天,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
“摔哪儿了?过来,我看看。”
“不看!”江邪横眉冷对,“寇繁你能耐了啊,连我也不管了,做事就图你自己心里一个痛快,怎么就不想想我?”
对面的人用力闭了闭眼。
接着他大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将江邪拉坐到地上,自己单膝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卷起这人裤管。江邪原本穿的是条略紧身的浅色牛仔裤,此刻那血色都透过布料渗了出来,星星点点的一大片,像是山野上头到处绽开的野花。
江邪望着发小低眉垂眸的模样,心头一阵一阵地疼。他拉着这人臂膀,道:“老寇你听着,要知道你今天过来,就算打死了我我也不会说这件事——”
只是下意识不想骗顾岷,哪里想到这故事里头的另一个主人公就在门口?
“疼吗?”寇繁却像是丝毫没有把这话听进去,只是伸出手指轻柔地碰碰那伤口,低声问。
江邪下意识地蹙眉。
“那就是疼了,”寇繁抬眼来,望着他,“等着。”
他从车上拿来矿泉水,将伤口好好清洗了一遍,又把这人腰间的衣服也卷起来。江邪任由他照顾,心头的那一点气很快便蒸发了个无影无踪,两人已是多年死党,实在是不值得就此生出嫌隙,他碰碰这人的手臂,问:“老寇?”
“等着。”寇繁仍然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狠戾的意味,他低着头,因此江邪并没有看到他眼里头暗沉沉聚集着的乌云,“等着,让你遭过这些罪的渣滓们——他们通通都别想痛快,这些罪,我总得教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
——当然。
——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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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繁看上去像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开车带江邪回到了剧组,并立刻承担起了陪护人的义务。江邪朝丛导请了两天假,寇繁就跟着他前前后后地照顾,像是时刻看紧孩子的老妈子。
童宵敲门时,就听到自家艺人懒洋洋的声音:“进——”
后头的尾音拖了老长,里头浸满了享受和慵懒。童宵推门进来,瞧着江邪此刻仍然固守被窝的模样,眼皮直跳,“陛下,现在是下午两点。”
江邪抬起眼皮瞥他一眼,“不然?你过的是美国时间?”
“你不打算起床?”
“为什么要起床?”江邪反问,顺带啜饮了口温热的蓝莓果汁。经纪人顺着他嘴里叼着的吸管望过去,这才发现这吸管一直通到床头柜,那里不仅有新鲜果汁,还摆满了切成小块的水果、一大盒咖啡夹心奶糖、各色零食,光是牛奶就摆了整整一排,有四五个牌子的。
童宵倒吸了口气,喃喃道:“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啊……”
他说这话时,把江邪宠成这样儿的罪魁祸首也端了个保温盒施施然地进来了,寇繁对着他点了点头,紧接着把小碗拿过来。
“从早上炖到现在的枸杞鸡汤,养身。”
“……”童宵瞧着他拿出小勺子准备一口口喂的模样,只觉得牙疼,忍不住道,“他只是擦伤。”
不是残废!
更何况手没事,只是手肘擦破了而已!
怎么就摆出了副真的皇帝架势?
寇繁莫名其妙望着他,“我当然知道。乖,我先吹吹,来张嘴,啊——”
童宵觉得自己仿佛眼瞎了。
这是知道?你TM告诉我这是知道?
床上的人悠闲地微眯着眼,张开了嘴,任由寇繁一口口喂进来。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另一阵敲门声,方明杰的声音紧接着传进来:“江哥?在吗?”
人进来,手上赫然又是一盅汤。
“顾哥去拍戏之前炖上的,黄豆猪蹄,养身的很,”方明杰笑的尴尬极了,“江哥,你要不要尝尝?”
寇繁的汤匙不轻不重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探过身来,若无其事帮江邪擦了擦嘴,“怎么样,我特意从成都聘来的厨子,好不好吃?”
“……”
江邪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最终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胃,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第19章 了却前缘
想起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江邪猛地坐直了点,挑了挑眉:“拍的是第五十六场第三幕?”
方明杰正将保温盅放到床上支着的小桌子上,闻言点了点头,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兴奋有点不明所以。
江邪眼睛更亮了点,探出舌尖舔舔嘴唇。
凡是电影,大都需要些噱头。演员们对此都心照不宣,往往会在出演之前就由经纪人协商好能接受的最大尺度,无论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基本上都逃不过这一关。往好了说这叫为了艺术而牺牲,往直白了说,便是赤-裸-裸的卖肉。
顾岷为人偏冷,在粉丝眼里头那就是朵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凛然不可侵犯。他接的戏里也鲜少有相关情节画面,一颗颗扣子永远扣的严严实实,看不见也摸不着,还是能从每一寸被遮掩住的皮肤上生生透出活色生香的味道。
然而《雁门关》不同。这部电影中,顾岷所饰演的将军江城身份的最大秘密,就藏在他的腰背处。
换句话说——
这将是顾岷的第一场半-裸戏!
还是泡在浴池子里的那种!!!
江邪的那一点小心思立刻便活动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掀被子。在看到童宵挤眉弄眼提醒他收敛点的神情后,这才干咳了声,一脸正直道:“我要去观摩一下,学习学习。”
“你这都受伤了,还想去哪儿?”寇繁手里的勺子叮叮撞了两下碗。
江邪:“我又不是残了!”
“那也不行,”寇繁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刚刚换了药,医生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别动。”
他顿了顿,瞧见床上的人明显失望的神情,又补上一句,“我去帮你拍。”
童宵目瞪口呆。
谁?谁去?
偏偏他还没来得及从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中反应过来,就听江邪摸着下巴顺口嘱咐:“多拍几段。”
他家艺人莫不是脑子疯了吧!童宵简直要跪给江邪清奇的脑回路。让一直暗恋自己的发小去拍自己追求的人的半-裸-戏……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诡异风,而且眼看着就要朝血性的修罗场发展啊!
方明杰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他瞧着寇繁若无其事应了声,果真从背包里掏出个摄像机来,正儿八经挂在脖子上出去了。江霸王眼看着他出去,懒洋洋在床上伸了个腰,抬起头来就被两位经纪人灼灼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干嘛?”
“陛下,”童宵捂着胸口,“你不觉得这对寇少来说打击有点儿沉重?”
“为什么有打击?”江邪反倒是一头雾水,仔细思忖了下,咬着唇角邪邪笑起来,“因为腹肌没我那个瞄准了的小对象多?”
“……”谁跟你说这个!
双方经纪人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到他面前。
“不过你说得对,”江邪嘴角的笑意全消,神色严肃了点,“这事没完。”
他扭过头望着外头,瞧着薄薄的泛起一层鱼肚白的天空,闭了闭眼。
“……让管家找两个人,盯着老寇。”
童宵不解:“陛下?”
“他心里的想法没有打消,”江邪咬着牙,“眼下正值换届大清洗,监狱那头也给我盯紧点儿,别让老寇真的一时冲动落下什么把柄来——后头的那些事儿,全都给我处理的干干净净。”
方明杰原本想要退出去,见江邪完全没有避着他说话的打算,便仍停留在了原地。他瞧着童宵又低声问了两句,随即打电话安排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心惊。
果然。
这些军区大院儿里头出来的孩子……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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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坐在温热的水中,沉默片刻后,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摩挲着自己后腰处的胎记。那是一处暗红色的印记,隐隐像是只雄鹰展翅翱翔的样子,他摸到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神情似是怔松似是无奈,最终哆嗦了下,缓缓松开了。
十二年。
他带兵为当朝打仗,已有足足十二年。
十一岁时便已跟着年迈的宋将军东击匈奴,十五岁首次领兵,硬生生从那天寒地冻的北方与胡虏杀出了一条血路。十七岁平叛南方平昌王叛乱,二十岁剿灭境内土匪,之后驻扎边疆数年,直至二十七岁被派往守卫雁门关。
这二十七年来,他自认对这个朝堂尽心尽力,把自己这一身铮铮铁骨和热血全都耗在了沙场,无数次险险地从黄泉路上临门一脚处逃生。这半个安稳盛世,多少都由他生生扛起。
可如今。
他双目赤红,用力地闭了闭眼,最终猛地一掌拍打在了水面上,水花四溅!
“卡!”丛争很满意地喊了停,又从镜头后面将这一段细细忖度过去,最终点了点头,“过了,这个可用。”
身旁脸红围观的女工作人员多少都发出了些遗憾的叹声。
顾岷点了点头,从浴池里站起身来。他的皮肤上头明晃晃地挂着水珠儿,一颗颗耀眼地反射着光,沿着饱满结实又线条流畅的胸肌往下滑,配上这张冷清的脸,简直令人血脉喷张。
他的助理忙走过来,用大块的浴巾把他整个儿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