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楮皮纸试验成功,新帝兑现了承诺。
苏页被削去侯爷爵位,贬为庶民,与霍家的婚事依旧有效,皇帝还特别交待苏氏族人不许为难于他。
永安侯名下的田产全部没收,另外赏赐了银钱,府里的东西也可全部带走或变卖。
苏页松了口气,至少他先前叫江全运走的那些东西可以正大光明地保住了。
眼下的情况,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想到记忆中永安侯对苏夜阑说过的话,苏页内心深处还是有种淡淡的失落。
为何双儿不能继承爵位?
双儿并不逊于男子,理应和男子一样上阵杀敌、在朝为官。
虞峰察觉到苏页的心情,细心地劝慰,“小页子,别灰心,就算没有爵位,你也是最厉害的双儿!”
这句话无疑点醒了苏页,对,他是现代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怎么能被这样一个小小的事情打击到?
谁说双儿不能封爵?
等着他把高产小麦呀,水灵灵的大白菜呀,甜滋滋的大西瓜呀种出来之后,看皇帝敢不给他个侯爷做!
第二卷 艰难度日
第38章 【还是家里好】
侯府的事情尘埃落定, 苏页和虞峰也可以安心回虞家村了。
让人惊喜的是,霍达随后接到旨意,皇帝将永安侯府赐给了他。永安侯府正式更名为骠骑将军府。
皇帝这样安排可谓是一举两得。
一来, 霍达在直隶郡有了体面的住处;二来, 其实也是新帝变相赏赐苏页,毕竟明面上他和霍达订了亲,霍达的府邸早晚也是他的。
不得不说, 苏页心里的确好受许多。
清晨,庭中的树木、窗棂蒙了一层白霜, 苏页和虞峰天不亮就开始准备,今日他们要回虞家村。
一大早, 霍达便带着锤子和冬瓜过来送行。
冬瓜心思单纯, 看到苏页之后, 非常礼貌地作了个揖, 口中说道:“冬瓜给嫂子见礼!”
苏页挑了挑眉, 没有应。
霍达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峰, 并不解释。
虞峰倒是乐观,勾着冬瓜的脖子,笑呵呵地说道:“叫声‘嫂子’也没差……早晚都是要叫的。”
霍达没好气地踹过去, 虞峰咧着嘴躲开。
冬瓜疑惑地挠挠头——莫非认错人了?
苏页不理他们的玩闹, 和苏芽儿一起打包要带走的东西。
笔墨书简、衣服被褥、常用的杯盘碗碟、装衣服的木箱,甚至灶上的锅铲, 只要用得上的, 他都尽量拿着。
还有一匹马, 一辆车,就像白得的一样。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马可不便宜,甚至有钱都买不到,品样稍好些的都要充作战马,也就是像永安侯府这样的功勋之家才被特赦可以养马,数量却也有限。
眼下这匹,还是霍达亲自去了趟兵马司,帮苏页办下来的。
虞峰将车套好,几个汉子争抢着往上搬东西,并不让两个双儿动手。
“咱们可说好了,得了空儿便多来郡府走动,哥们整日在营中不便外出,你可不能躲懒!”锤子是个大嗓们,一说话能把苏芽儿吓得一哆嗦。
虞峰笑道:“放心吧,等着家里的瓜果蔬菜种好了,我驾着大马车给你们送来。”
霍达抱着手臂冷笑,“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虞峰得了实惠,才不管他说什么。
冬瓜不解地摸摸脑袋——将军向来不是和峰子最好么?怎么今日似乎处处看他不顺眼?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通,一扭头,他便看到一个瘦小的双儿在墙角偷偷抹眼泪。
冬瓜有点急,这不是嫂子跟前的人么,怎么还哭上了?
他急吼吼地把竹简放到车上,有些犹豫地靠过去,温声问道:“小哥这是怎么了?舍不得离开侯府么?”
苏芽儿一听,眼泪流得更凶了,甚至开始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诶呀,你别哭、别哭。”冬瓜慌慌张张地卷起衣袖,想要上前给他抹眼泪,又觉得不妥,一时间手足无措。
苏页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将车上的东西最后清点了一遍,满意地拍拍手,扬声叫道:“芽儿,快过来,要出发喽!”
苏芽儿一听,顿时愣在那里。
隔着乌蒙蒙的雾气,苏页看不清他的脸,只笑着说道:“咱们要趁早走,不然晚上可没地方住。”
苏芽儿挂着满脸的泪痕,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冬瓜有些不忍心,小声说道:“你若不愿走,我可求了将军,让你继续留在府里……”
苏芽儿听到“留下”的话,就像突然活了似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我走,我想走!”
说着,便跌跌撞撞地朝着马车跑去,又哭又笑。
冬瓜不解地挠挠头——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苏页将人拉到车上,这才看到苏芽儿哭过,他笑着安慰,“村里女人多,双儿少,你和我一起正好可以做个伴。不必担心,大伙都很和善,不会欺生。”
苏芽儿连连点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回却是高兴的——他原本以为,苏页不会带他走。
——
车里东西多,脚程便慢了些,三人多花了半日,第三天午后才回到村里。
难得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孩子们在野地里玩闹,脑袋上冒着汗气,棉衣也解开了。
苏页隔着车帘看到这一幕,忙对虞峰说道:“快把他们叫过来,出了汗便脱棉衣,可别伤了风!”
没等虞峰叫,孩子们看到马车,早就主动追了过来,一个个扯着小嫩嗓子,兴奋地叫道:“大马!大马!”
小豆子眼睛最尖,一眼便看到车上的虞峰,“峰子叔!是峰子叔!”
孩子们也跟着叫了起来,“峰子叔回村啦!峰子叔驾着大马车!”
那又笑又跳的热闹样子,竟有种“大王回山”的即视感。
苏页没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
想起第一次到村里的场景,明明不过几月时间,却恍如隔世。
苏芽儿也很开心。
他原本是商人之子,跟随父亲行商途中被山贼抢到山上,即便后来到了侯府,也因为性子软弱常常被欺负,可以说是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此时,他小心翼翼地挑着车帘,一双眼睛就像看不够似的,光秃秃的田地、低矮的房屋,在他眼里都是那般有趣!
虞峰将马车停下来,挨个把孩子们抱上车。
小豆子仗着自己和虞峰最熟悉,便十分霸道,一上来就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
其余孩子都敬着他,并不和他争。
苏页摸摸小家伙圆溜溜的脑袋,隐约想起苏青竹似乎提过,“豆子有六岁了吧?”
虞峰点点头,“过了年便是七岁,是个机灵鬼,十分淘气。”
小家伙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一看就不老实。
然而,他似乎知道苏页是双儿,也知道他的与众不同,在他面前倒是表现得十分乖巧。
虞峰啧啧称奇,“今个儿怎么转性儿了?”
小豆子鼓着小脸,不吱声。
苏页难得开了句玩笑,“小孩子都喜欢我。”
虞峰呵呵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不止是孩子。”
苏页手上一顿,竟然……被调戏了!
婶子大娘们得了信儿,纷纷从家里出来迎他们。
冬日里活计不多,除了上山捡柴,便是缝制鞋子,时间倒是自由。
苏花大娘带着头,帮着他们往屋里搬东西。
春韭婶子拉着苏页的手,笑盈盈地说着话,“屋子每日有人打扫,被褥也趁着晴天晾晒好了,你回来之后尽管好好休息,什么都不必惦记。”
苏页点点头,眼睛发热。
苏芽儿扎着脑袋跟在后面,虽然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却也没有被忽略,早有年轻的嫂子和他攀谈起来。
加之苏芽儿的模样一看就是双儿,年轻女人们同他说话,比面对苏页时自然得多。
苏青竹虽然心里惦记苏页,说起话来却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小牛一直给你养着,天天活蹦乱跳的,吃得可多!”
苏页笑笑,摸了摸小家伙稍稍胖起来的脑袋,欣慰地说道:“想来是大好了。”
小牛犊见了苏页,就像认识他似的,踏着蹄子“哞哞”叫。
苏青竹气极,戳着小牛的脑袋骂它没良心,“见到他跟见着亲人似的,忘了是谁天天累死累活地给你灌药、伺候你了?”
“小竹子这是吃醋了!”女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苏青竹抱着手臂气鼓鼓。
苏页拍拍他的肩膀,大度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青竹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春韭婶子看着俩人,笑言道:“别说,你们俩若是站在一块,一看就是兄弟——小页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