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力士,但冥吏也有关系网嘛。
谢灵涯感谢过了,又烧了些冥钞给张三,张三还要推拒,谢灵涯说他回去打听,总得打点,张三这才笑嘻嘻地收了,又问过谢灵涯王羽集的姓名和逝世年月,心中对谢灵涯又更喜欢几分了。
……
收人钱财与人办事,张三揣着冥钞,一路回转城隍庙,思量如何去给谢灵涯打探,就看到自己的同僚们正在忙前忙后。
“这是怎么了?”张三问道。
“省里的大官儿上任了,大人要去拜见,咱们正在准备资料。”张三的同僚解释道。
上任省城城隍升职了,早就有消息称新官即将上任,不过一省城隍换任可是大事,这是主管一省的,事务何其繁多,交接了好些日子。
张三忙问道:“可算就任了,不知道新省官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同僚笑道:“说起来,这位大人还是我们杻阳人士,原是一位法师,姓王讳字羽集,生前修了大功德,直接被点为省城城隍……”
张三瞬间脑子都空了,谢老师让他打听的舅舅姓名,可不正是这位大人的名讳,籍贯身份也对上了!
“难怪啊!”张三失声说道。
难怪顶头上司那样上心,谢老师明明不认识他,还含蓄地叫张三带个好,一定是早就有了内幕消息,知道王羽集要上任。
王大人是杻阳人,大人一查便知他仅剩的亲眷是谁,不说徇私枉法,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也得打好关系吧……
“哎,鼓鼓囊囊的,赚钱了?”同僚看到张三怀里鼓起,冲他挤眉弄眼。
张三看着自己满怀谢灵涯送的冥钞,忽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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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涯坐在躺椅上,怀里是睡得正香的小狐狸。
谢灵涯受伤后都不用干活,没事给小量补补课,喝点药。补的倒不是道家典籍,而是文化课。他自己也要做好准备,研究生初试如果过了,还有复试。
小量也会看一些抱阳观收藏的书,他如果问些这方面的问题,谢灵涯倒也会回答。
“谢老师,我看到一个字,聻。书上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是真的吗?”小量指着书上一个字问谢灵涯。
这是一本笔记小说,说聻为鬼死后变成的,鬼也会惧怕,所以把聻字贴在门上,能够制鬼辟邪。
这个问题谢灵涯小时候也问过他舅舅,他回忆起来,找出另一本书给他,笑道:“这是误传。你看这里,原本是一种司刀之鬼,名为渐耳,小鬼怕大鬼,于是有法师说:制鬼之法,无如渐耳。
“当时的人便把渐耳写在门上,因为从前是竖书,所以渐渐成了‘聻’字,然后被误传以为鬼死后为‘聻’。其实,鬼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学习要多方印证,前人也是会出错的。”
他之前观看抱阳笔记时,也会在其他书里找一找,有没有可以互相印证的内容。
“原来是这样!”小量本来还以为自己学到了一个好方法。他跟抱阳观的各位,无论是谢灵涯还是张道霆、刘伯合等人,都感受到,学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要看要背的书也不会比上学少、轻松。
小量看着还待再问,发现谢灵涯坐在躺椅上睡着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
谢灵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睡着了,好像忽有一人拍了拍他的手。
他一睁开眼,发现道观里没人,而面前赫然站着舅舅王羽集,而且不像去世前那样衰老,而是恢复了壮年风采,这时他便知道自己在做梦。
“舅舅,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打听你,所以来托梦了?”谢灵涯又惊又喜,看舅舅慈爱地盯着自己,说道,“我招到了道士,中元节时还办了法事。只是我供奉了你的牌位,也不见你来……”
王羽集欣慰地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已经领悟了三宝剑的要义,你是个好孩子。”
一提到三宝剑,谢灵涯险些又落泪,“舅舅,你其实是消耗寿元,使用让剑,才会提前去世的,对不对?”
王羽集十分平静,“不用伤心,死得其所,我并不后悔。你已经领悟了让剑,应该知道我的心情。”
他越是平静,谢灵涯越是伤心,理解是一方面,哀痛又是一方面,而且正是自己体会过,才知道舅舅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谢灵涯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王羽集摸了摸谢灵涯的头,“好了,多大的人了。你现在做得很好,舅舅全看在眼里,欣慰啊!”
“欣慰您不早来找我?我很担心,还以为是投胎了。舅舅,您到底干什么去了?”谢灵涯问道。
王羽集笑了笑,摇身一变,身上就多了一套官袍,“我一去世便被点为省城城隍,前往地府做职前培训,办理交接事宜,所以才没来看你。日后你想找我,清香祝祷,我就知道了。”
谢灵涯惊呆了。
省城新上任的城隍,就是舅舅?!
谢灵涯这才知道杻阳市城隍为什么认识一般,和他打招呼,他现在感觉好像被砸晕了。
在此之前他一点也没法把舅舅和城隍联系起来,他舅舅在抱阳观清苦得都不行了,完全不像有做大官的派头。
但是转念一想,舅舅行善积德,他不做城隍,谁做城隍?生前舍己救人,死后也守护一方百姓!
谢灵涯略带激动:“这么说,以、以后我就是官二代了么?”
“一个阳间,一个阴间……”王羽集说着,看到谢灵涯的神情,失笑道,“算,也算吧!”
第39章 心印
谢灵涯恨不得现在把舅舅介绍给施长悬,他都铺垫了那么久,现在舅舅还上任了,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但王羽集先道:“我此次找你,其实也是要和你说说那裴小山的事。”
谢灵涯顿时肃然,“那王八蛋怎么了?”
王羽集:“……”
王羽集:“他拘了十万本该送往地府的阴魂和鬼差,并数万无主孤魂,此事发生在我的辖区,是我上任后第一件案子。但裴小山握有阳平治都功印和三五斩邪剑,因此这件事要阴阳两界一同配合。”
谢灵涯点头,这很重要啊,前几天他帮着解决了两万阴魂,但还剩下大半,“这个裴小山还在逃窜中,我觉得很快就能捉拿归案。”
“不得掉以轻心,我怕你日后再遇上他,要小心一些!”王羽集说道,“那日你是打了个措手不及,裴小山此人,很不简单,更别提还有那两样法宝!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还俗的道士,专门行走江湖赚钱。”别说谢灵涯了,大家都不知道裴小山怎么突然这么做,还想抓着了审问一下。
虽说都功印和三五斩邪剑很牛逼,拿了实力大涨,但同时也会引得道门追击啊,就像现在这样,死死跟在裴小山后头,这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王羽集道:“裴小山原本寿命八十有四,然而因不修功德,行凶作恶,所以天夺其算纪!”
《抱朴子》中说过,凡有一事,辄有一罪,随事轻重,司命夺其算纪,算尽则死。
一个人如果犯下过错,天地鬼神有所察,便削减他的寿命。大罪夺纪,纪是三百日,小罪夺算,算为一百日。
裴小山作恶无数,本该在去年,就算尽而死。
但裴小山是华盖入命,道术天才,看到了自己的死兆,就挪人寿命。但是仍然逃不过鬼神所察啊,他一年内想了无数方法,还躲了起来,也就是外界以为的销声匿迹。
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
可裴小山着实厉害,他不但躲了大半年死期。最后还在鬼差找上门来时,直接把鬼差给打伤了,又一不做二不休,去把阳平治都功印和三五斩邪雌雄剑都偷来。
——他不打算绞尽脑汁地躲藏了,他要直接硬刚,所以拿着两样法宝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收魂。
这也是很多人算不出来盗印贼身份的原因之一,除了裴小山自己在掩盖行迹之外,因为他本是当死之人,按理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谢灵涯觉得自己还是接触这一行太少了,他愣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这个裴小山胆子真是够大,难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这是拼着多活一天赚一天啊!
本来就该死了,而且死了估计没什么好日子,不如拼了。
“那这人岂不是时刻处于狗急跳墙的状态,”谢灵涯沉思道,“舅舅,这是你上任第一件案子,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一定会积极参与的!”
王羽集点头,“你既不是道士,也还有学业在身,但如果遇上了……”
“当然是见义勇为了,上回还给他跑了。”谢灵涯摩拳擦掌,“等我养好了,他要是还没被抓到,我就和道协申请,有什么抓捕活动一起去!”
裴小山再天才还能有他天才么,回头就看看有没有比较恶心人的道术。
王羽集听他这么说,还挺欣慰,孩子很有正义感啊!
“不过他那都功印真是个麻烦,我一剑还不够,舅舅,有没有什么法宝借来一用?”谢灵涯问道。
这些天他看群里的消息,好像各个正一道的精英都出动了,有的是自发,有的是道协或者天师家邀请,誓要追到裴小山,把他捉回来。
不过人家吧,家底都丰厚一些,出门了就带上一麻袋的祖传法器。
抱阳观,就一把三宝剑最牛逼,但面对那么多阴魂,也有些不够使。谢灵涯想说,他这都官二代了,不能来点福利吗?
王羽集微微一笑,“如此,我传你心印一道。”
谢灵涯疑惑:“心印?都没个实物吗?”
“修道修的就是本心,心印才是最上乘的,进一步说,你心中有道法,什么法器也不必依仗了。”王羽集讲解了一番,“舅舅传你提举城隍司印,凡是鹊山境内,默想法印,便有阴兵冥吏前来护持助法。”
城隍司是总理各地城隍的地方,提举城隍司印本就是道士法印之一,意思是法师受了此职,代天行化。不过能发挥多少,要看各人本身的实力。
而这一方印,是作为省城隍的王羽集亲自传给谢灵涯的,不说在别的省如何,但在鹊山省肯定灵到不行,各地城隍都会配合他调人,开坛做法都省了,而且权限更为大。
对了,这还没有实体,便于携带极了。
王羽集又叮嘱了一句:“我的身份,你勿要大肆宣扬。”
谢灵涯也知道他的意思,虽说舅舅当了官,但还是低调行事,虽说他肯定不会徇私枉法,也免得影响不好。
谢灵涯本来头一个就想告诉施长悬,现在倒不能说了。不过要是施长悬以后能拜师,那时候知道也无妨。
“那好吧。”谢灵涯顺势说道,“对了,舅舅,我在给你寻摸弟子呢,有一个根骨特别好,虽然有门户,但是可以拜先生。施长悬,你应该知道的。”
提到收弟子的事,王羽集非常矜持:“总要人家愿意的……”
谢灵涯一听就知道舅舅还是很满意这个质量的,很懂地道:“知道了。”
“好了,阴庙内公务繁忙,我还得去处理公务。”王羽集这就是要离开了。
谢灵涯十分不舍,他还没和舅舅聊够,还有好多话没说。谢灵涯想跟着送几步,王羽集却一掌拍在他心口,将提举城隍司印打进去。谢灵涯受力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一惊,便醒过来了!
手上传来温热粗糙的触感,谢灵涯低头一看,是小狐狸也醒了,正在狂舔他的手掌,看他醒来就跳到他胸口叫了几声。
小狐狸刚才有所感应,但它还小,也不知道谢灵涯是被托梦了,一个劲舔谢灵涯,却不见谢灵涯醒来,正急着呢。
“没事。”谢灵涯抓了抓小狐狸的耳朵,摸摸心口,颇为感慨。
这时施长悬也进来了,“你醒来了?”
他顺手递上已经削好的水果,一如这些天的贴心。
“施道长,我刚刚梦到我舅舅了,聊了聊近况。”谢灵涯没有把王羽集现在的身份说出来,但也铺垫了一下,“我还跟他说起你来。”
施长悬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谢灵涯也在观察他的神色,小心地继续说道:“我舅舅……也挺欣赏你的。”
“……”施长悬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