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沈清弦就后悔了……
怎么问?问了也没用啊。
就算顾见深真的和先帝一点儿不像,那些溜须拍马的大臣也肯定会说:“像!极像!非常像!”
沈清弦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偏偏顾见深还不管不顾了,他压了这许久,只觉得肝胆俱裂,只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还有那凤凰木,”顾见深道,“你如此心仪于它,难道不是睹物思人吗!”
沈清弦:“……”思、思什么人啊?那凤凰木开花后一树鲜红,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火焰一般的颜色啊!
顾见深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话本和半张纸:“还有这个,那日你只是看了这话本就大病一场,为什么?是不是这话本写的同你的经历很像!”
沈清弦一脸懵,这又是哪出?
这话本里讲了什么?他近些年为了和他谈恋爱,着实看了不少话本,鬼知道这里面讲的哪一段。
而且顾见深竟然还贴身放着,这……这是有多在意?
沈清弦看到那半首诗才隐约想起是怎么回事。
当时他满心以为是玉简坏了,打死不信顾小深不喜欢他,结果玉简给他一棒槌,发布了让顾见深信任他的任务。
沈清弦是被这事给气得郁结于胸,大病一场。
可到了顾见深这儿……竟成了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嗯……为什么这凡间没有留影珠,把这些全录下来,回去砸顾见深脸上!让他好生看看,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让沈清弦彻底无语的是,他想得这些全不靠谱的东西还都逻辑分明有理有据,愣是叫他没法反驳。
为什么照顾年幼的他?因为他是顾见深啊!
为什么生病?因为怕他偷懒不亲政啊!
为什么勾搭他?因为他们入世为的就是喜欢上啊!
为什么生气?因为他一手把他养大,结果这混小子根本不信他啊!
至于凤凰木、话本、诗……沈清弦心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了。
人生如戏,沈清弦切实体会到了。
顾见深自己就能演一出大戏,他偏偏还被缠在戏中脱不了身。
一个都解释不了,一个都证明不了,他明明和先帝没什么,明明是一心一意为他,可这一大堆疑点摞在一起,他愣是成了另一番模样。
真是百口莫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顾见深看着不出声的沈清弦,还是忍不住地失望着。
他没有期望,他已经认定了事实,可心底深处,大约还在期盼着,哪怕有一丝……极小的一丝可能……秦清不爱先帝,只是喜欢他。
可怎么可能呢?
无论怎样想都不可能的。
顾见深身心俱疲,他垂首道:“你歇歇吧,我晚点儿过来。”
沈清弦在他出门前开口道:“我起初的确是想要你们卫家的皇座。”
顾见深陡然停住,后背僵直。
沈清弦又慢慢说道:“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那样的乖那样的听话,我照料你那么多年又怎能不喜欢?待到该除掉你时,我心软了。”
顾见深停在门边,没出声。
沈清弦继续说道:“我病了是想试探你,可你却那样信我,我越发心软,后来却是真病了。”
沈清弦坐在床边,有些难过地说道:“我对你的心思……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感受得到吗?
这一瞬间,听到他这么说的一刹那,顾见深几乎要全信了。
一字不落的全部相信,只要他说,他就信。
可这谎言太简陋了,实在是……太脆弱不堪了。
他现在信了,很快就会迎来更大的绝望。
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不想在受到更大的冲击,也不想伤害他。
顾见深出了门。
房门落锁的瞬间,沈清弦叹口气,倒在了床里。
幸好……他提前嘱咐了朱小胖。
暂时拖一下,等他准备好吧。
第72章 他都对他做了什么……
之前还是被遮遮掩掩的软禁, 如今顾见深却是直接将沈清弦困在深宫之中了。
沈清弦倒也受不到委屈,事实上这日子和他之前的并无两样。
睡到自然醒, 写写字作作画,心情好了也可以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不仅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个皇帝专门伺候, 仔细想来,他这软禁怕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享受了。
当然, 沈清弦不能享受,他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慢慢不行了。
不过四五日光景, 顾见深便受不住了, 他说道:“你想吃些什么就吩咐他们去做。”
沈清弦什么都没说,见他来了,便上床翻身, 以背对他。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
顾见深不回来, 他还能下床写写字, 他一回来他便躺回床上, 一言不发, 一声不吭, 什么都不做。
顾见深是后悔的,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生生受着。
毕竟很早之前沈清弦就不想活了,他吊着他的命, 不肯他离开,如今却又揭他伤疤,惹他难过,自然是回不到从前了。
沈清弦吃喝不下又终日烦闷,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便病了。
顾见深回来,听到屋里压抑的咳嗽声,顿时心如刀割,他大步进来,小心将人拥入怀中:“来喝点儿水。”
他把杯子递到沈清弦面前,沈清弦却一手打落。
水不烫,却也是温热的,落了两人一身,只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顾见深顿了下才道:“我给你换衣服。”
沈清弦想推开他,似乎又没什么力气,只得任他摆弄。
他本就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所以湿得比顾见深厉害,他为他解开衣带,像是打开了一个神秘宝盒般,看到了细白莹润的身体。
顾见深怔了下。
沈清弦却极轻地颤抖了一下。
点点水渍沾在身上,好像那清晨最娇嫩的花瓣,同雨露为一体,勾得人几欲采摘。
顾见深好久没碰他,见到此景,脑袋登时一热,再回神时已经垂首吻了上去。
他痴迷于这具身体,痴迷于这个人,痴迷于他的一切。
越是想得到,越是得不到;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如此循环往复,只将他心底的贪婪无限放大,最终吞噬了内心。
本以为只要将他留在身边就满足了,可事实上他根本留不住……
他捧着他,就像捧着最细软的金砂,眼睁睁看他从指缝里离去,心痛却无可奈何。
想到此处,顾见深便满心皆是绝望,化不开的阴暗情绪让他理智全无。
他想要他,想要这个人,哪怕只是这具身体,他也想要……
他亲吻着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密密麻麻的吻包裹住他,似乎这样他就属于他了。
沈清弦没动……任由他这般抚弄。
顾见深情热之时,抬头却看到了沈清弦无神的双目。
他看着金色的床帏,心早就不知道飘到何处。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见深停了下来。
沈清弦看他,面无表情:“陛下随意,我左右不过是你的一位禁脔。”
轻描淡写的一言像利刃般戳在了顾见深的心脏上,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疼了,却发现总有更大的痛苦在等待着他……
顾见深垂眸,给他小心地穿好了衣服。
沈清弦自始至终都没看他,只是任由他抱着,活着却像是死了一般地待在他身边。
顾见深忍不住用力抱紧他,可抱得越紧心里越空,他完全找不到将其填满的办法。
因为前阵子沈清弦身体好了,所以朱子林自请离去,如今想再寻他却需要些时间。
可沈清弦的身体却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衰弱下去。
顾见深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所有事全都自己来,不假他人之手。
沈清弦自昏迷中醒来,看到他却紧拧着眉。
顾见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是说不想看到他,又或者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
总之……顾见深明白,他给不了他快乐,以前还能被当做别人的影子,如今他连这个都不肯给予他了。
顾见深垂下眼帘,问他:“感觉好了些吗?”
沈清弦终于开口同他说话:“陛下没去上朝吗?”
顾见深已经两日没去上朝了,他道:“你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
听到他这么所,沈清弦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肺都给咳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