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胡闹,他们那一片的氛围和那群少爷们的氛围就有这微妙的不同,这边更平和一点,少爷们更疯一些。
而本该跟少爷们混成堆的乔,则屈着两条长腿坐在柯谨旁边,跟艾琳娜他们说了句什么,所有人顿时笑成了一团,只有柯谨还安安静静地坐着,只不过眼珠很缓慢地转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乔的身上。
“柯谨状态好像又好了点。”劳拉附加的语音是这样的。
顾晏懒得看群魔乱舞,很快把视频拉到结尾,看完之后他干脆把智能机从小指上摘下来,“手。”
“什么?”燕绥之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朝他摊开一只手掌。
那个指环落在他手心里的时候,还带着顾晏手指的温度。
“怎么?要把智能机上贡给我?”燕绥之玩笑道。
“视频。”顾晏补了一句,他伸手将那段视频重新调出来,淡淡道,“我觉得你也许会想看看。”
然而顾大律师没有考虑到的是,他说得太过简洁,以至于燕绥之不知道他的重点在于视频哪一块。
反正在飞梭上也没什么事,燕绥之干脆把那段长度为一个小时零五分钟的视频看完了,还看得挺仔细。直到结尾柯谨出来,他才隐约明白顾晏的用意,顿时有些失笑。
“看完了,你——”他说了一半,转头才发现顾晏已经睡着了。
而智能机的屏幕上恰好跳出菲兹发来的信息:
- 昨天晚上新发给你的案件资料都看了吧?法庭那边给你联系过了,不过最晚只能推到明天中午,也就是说你一下飞梭就得过去,我明天在港口接你们的机。
这是顾晏原计划在前天就该出的庭,因为亚巴岛的事情耽搁延后了两天,他得去把案子摆平。
一看这信息内容,就知道顾晏昨天夜里肯定又埋在案子里没怎么睡。这会儿在飞梭上好不容易能缓冲一下,燕绥之当然不会把他弄醒。
他拨弄了一下手上指环智能机,试图在不弄醒顾晏的前提下,轻轻套到他的小指上去。
尝试了三次都失败,燕绥之干脆放弃,暂且收在了自己手里。
整趟归程中,顾晏的智能机又震过几回,不过回归待机状态的时候,信息内容就不会再跳出来,燕绥之也不可能贸然查阅别人的信息,也就任它们去了。
十多个小时的飞梭其实非常熬人,落地的时候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不爱开口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从验证口出来,一打眼就看见菲兹小姐站在接站处最显眼的地方冲他们招了招手。
“顾,阮。”菲兹小姐蹦豆子般说道,“所里实习生要开个会,阮过会儿直接跟我的车回去。顾我给你安排了车,外务助理带着其他东西在车里等你,直接去法庭就行。”
“行。”顾晏点了点头。
菲兹小姐向来风风火火,跟顾晏碰头完,就要拉着燕绥之往停车场奔,然而刚一转身,她就看见顾晏抓了一下燕绥之的手腕,“稍等。”
菲兹小姐只见过顾大律师冷冷淡淡地叫人等会儿,还没见过这样直接上手的。
“怎么了?”菲兹问了一句。
就见顾晏冲燕绥之摊开了手,“我的智能机。”
那一瞬间,菲兹大清早起床的困倦烟消云散,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紧接着,她就看见年轻实习生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道:“差点儿忘了。”说着,他从自己小指上摘下了一枚智能机,搁在了顾晏手里。
菲兹:“嗯……”
她觉得可能是她今早起床的方式不对,否则顾晏的智能机怎么会在实习生的指头上?
还有比智能机更私人的东西??
“对了,有几条新信息,你记得看一下。”燕绥之提醒道。
顾晏“嗯”了一声,把指环重新戴上。
“可能是之前我给你发的,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已经到港口了。”菲兹提了一句。
“好,我先走了。”顾晏抬了一下手,转身大步流星朝菲兹安排的车那边走去,很快消失在了出站口。
燕绥之看着他走远,一转身就发现菲兹小姐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八卦欲充盈得快要炸了。
然而燕大教授并不是什么老实厚道的人,他微微笑了一下,温文尔雅地冲菲兹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去洗手间吗?我在这里等你。”
“……”
菲兹默默呕了一口血。
顾晏的那场庭审持续的时间有点久,跨越了一场午饭,饭后又继续审了三个多小时。
那几条信息在顾晏的智能机里多躺了几个小时,以至于直到这一天晚上回到律所,顾晏才从信息和其他渠道得知,在他们离开之后的那天夜里,亚巴岛那边还是出了事情。
第50章 委托函(一)
出事的是乔治·曼森。
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被发现躺在豪华浴缸里,旁边乱七八糟倒了许多酒瓶,浴缸里满满的液体散发着浓重的烈酒气味,他两只胳膊架在浴缸两边,其中一只手腕上有五六个针孔,地上躺着一个注射器,和三支半碎的液体药剂瓶。
药剂瓶中散发的特殊香味证明,那是一种以效果强烈而著名的注射用安眠药。
从被发现时候的状态来看,乔治·曼森似乎正被某种焦躁的失眠困扰,喝了一天一夜的烈酒依然没见成效后,这位喝糊涂了的公子哥干脆在泡澡的时候把酒全倒进了水里,也许想把自己泡得更醉一些?
总之醉汉的心思很难用常理去衡量,他发现自己没能在浸泡中睡过去,干脆又给自己来了几针安眠药。注射的时候连针头都扎不稳,差点儿把自己的手腕扎成马蜂窝。
但是最终他还是成功把那些安眠药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但是,一个毫无耐性还被失眠折磨的醉鬼,怎么可能会注意剂量,冲动之下给自己用了成人限制剂量的三倍……
顾晏的智能机里躺着几条信息,都是在飞梭的航行过程中收到的。
第一条来自于劳拉:
- 我的天,你知道么,又出事了。
第二条紧跟其后,相差不过几秒,来自于乔:
- 操!曼森出事了!
第三条和前面两条隔了两个小时,依然来自于乔:
- 在抢救室,我把能调的医生都调来了,情况好像不太好。我就操了,办个聚会几次三番差点儿出人命,柯谨刚才又发作了一回。
乔连感叹号都没用,说明当时的情况是真的让他有点过度心累,曼森的状态也是真的危险。
在这三条信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不论是劳拉还是乔,亦或其他人,都没有再发来过任何消息。
顾晏给乔拨去通讯,却提示无法连接,给劳拉拨过去也是一样。
在他试图联系亚巴岛那群人的时候,燕绥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顾晏转而给艾琳娜拨过去,看见燕绥之的时候一愣,“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办公室?手里拎的是什么?”
燕绥之把纸袋另一面给他看,就见上面印着某个餐厅偌大的标志。那家餐厅离南十字律所很远,但因为那里的甜点非常有名,菲兹小姐夸赞过很多次,顾晏有点耳熟。
他对甜点没兴趣,也没去用过餐。但是从菲兹嘴里听过,那家的甜点长得漂亮,价格更漂亮。
顾大律师的眉毛拧了起来,“办公室不准吃东西。”
况且还挑贵的东西,某些人花起钱来根本不记得自己现在是个穷人。
事实上燕绥之也不想在顾晏的办公室里吃,要是一不小心弄点在毛毯上,恐怕又要气到顾晏,这位同学别的不说,管起老师来倒是特别顺手,胆肥得不得了。
“这你就得问你们律所的高级事务官了。”燕绥之一脸无辜,“一场毫无意义的实习生教育会从上午10点开到晚上7点,只预留了四十分钟的午饭时间。”
他醒来到现在也才一个多礼拜,身体指标不太合格,体质也依然有点虚。从下午四点不到就开始饿,到散会的时候已经有晕眩的感觉了。
那种情况下燕绥之出去觅食,恐怕第二天就要跟顾晏报纸上相见了——著名律所实习生昏死街头,居然是因为饿,带领大律师惨无人道。所以干脆叫了一份外送,刚刚下楼拿到。
他走到屋里,灯光一照,顾晏才发现他的脸色很白,看起来毫无血色的那种白。
于是顾晏默默转了身,背对着实习生的桌子,权当刚才说“不准吃东西”的人不是自己,又或者干脆眼不见为净。
艾琳娜的通讯号很快也传来了提示:暂时无法联通。
他皱起眉,正要再拨一遍,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嗯?”他疑问了一声,结果刚转头就被人塞了一颗凉凉的东西在嘴边。
顾晏朝后让了一些,才看清那是一枚樱桃,柄上还沾了一点鲜奶油,显然是刚从某个甜点上摘下来的。
“让什么?还怕我放毒么?”燕绥之没好气地说。
顾晏垂着眼皮不凉不热地盯着那樱桃看了片刻,“我不用。”
“你已经碰到了,再退还回给我不太合适吧?”
顾晏又沉默片刻,最终认命似的把那枚樱桃咬走了。吃的时候眉心依然皱着,好像那樱桃上涂了砒霜似的。
燕绥之把手里细细的柄丢进垃圾箱,然后冲顾晏道:“既然吃了就算共犯了,回头所里如果有人打小报告,记得也有你一份。”
顾晏撩起眼皮,一脸麻木地看着他。
燕绥之坦然一笑,转头回自己座位的时候,把手指尖沾到的一点儿奶油吮了,然后捞起桌上的免洗清洁液挤了一点在手上,非常仔细地轻搓了一遍,这才抽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
他再抬头的时候,顾晏忽地收回了目光,依然皱着眉在拨新的通讯。
“怎么了?”燕绥之问道,“通讯接不上?”
“嗯。”顾晏沉沉应了一声,“曼森出了意外。”
“谁?”燕绥之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临走前还满口醉话盯着他手看的那个少爷,“出什么意外了?乔告诉你的?”
顾晏晃了晃智能机,“飞梭上收到的那几条信息,有乔的,也有劳拉的。最后一条短信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一个人的通讯能接通。”
他把乔治·曼森的情况简单跟燕绥之说了一遍,又道:“刚才还搜到了两条简单的报道,再刷新就被删了。”
燕绥之闻言,也在光脑上检索了几遍,翻了十多页,终于在某个偏门的网站上看到了一篇博人眼球的报道,张口闭口都是“曼森集团准继承人自杀”这种字眼,实际的内容又写明说是尚未定性。
不过同样,一刷新就显示被删除。
这种冷门页面,如果不是知道出了事特地来搜,看到的几率小之又小。
在此之后,不论换什么关键词,都再也找不出相关信息了。
这种看上去不是自杀就是意外的事情,警方那边肯定没有删的必要,要说受影响,也是曼森集团。所以谁主张删的,一目了然。
不过这些并非重点,重点是……
“如果报道整合出来的大致内容属实,事情算意外或者自杀,不会连累到乔和劳拉他们。”燕绥之道,“集体通讯接不通就只有一种可能。”
全都在警局,暂时切断了跟外界的联络。
“对了。”燕绥之想了想,走到顾晏办公桌前,“问问凯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