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长鲸卫视在开播前不久,负责剪辑宣传片的工作人员从头开始看已经制作完所有后期的电视剧时,意外发现,《乾侠东君魔女》非常好看,停不下来,然而时间太紧急来不及汇报感想,片子就按深夜档上映了。与此同时他们在剪辑《锋面丽人》宣传片时看了正片,对比让他们感觉到:《锋面丽人》这部剧华而不实,前期营销造势过誉。名义上是寇云红一姐重出江湖大制作,业界精英烧脑题材都市剧,但实则是为了捧左禹龙——虽处上升期却似乎依然没有激活“演员”窍门的小明星。
讽刺的是,左禹龙是违约了《乾侠东君魔女》,去演的《锋面丽人》。
长鲸卫视宣传组和审片组的人说完情况后,卫视负责人点头说:“目前看来《乾侠东君魔女》在深夜档收视率是稳得住的。但是《锋面丽人》是怎么回事?那个第一集 怎么能这么赶客?你们在制作宣传片剪辑第一集时,为什么不用心一点?”
卫视在播放前,会把电视剧再尽量剪辑得精炼一些。宣传部门的人苦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剪辑只能够消除冗杂,却不能凭空变出中间断档的剧情。《锋面丽人》有好几处场景转换跳跃,上下文毫无征兆,这也是收视率骤降的原因。因为观众看得非常迷惑。
天知道快开播前不久收到最终成片,开始赶工做宣传时,这些宣传部门的员工看完《锋面丽人》第一集 ,内心翻滚着多么操蛋的情绪,都有种“愧对长鲸卫视的乡亲父老”之感。然而播放什么片子是领导决定的,锅也是领导在背。他们不敢多BB。
如今,马后炮的领导内心也翻滚着一群草泥马:当初购买《锋面丽人》,是看了一版特别惊艳的十多分钟长片花,被那富有技巧的片花忽悠住了,如今看来片花是“骗花”……而相反,《乾侠东君魔女》连个正儿八经的导演都没有,当时也没做完后期,自然不存在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片花,送来的都只是半成品片,他只好抽签看了中间几集。
长鲸卫视的负责人内心非常惆怅:虽然深夜档收视好了值得高兴,但是收视率年冠的主力军还是黄金档啊。如果《锋面丽人》还是这样不争气,长鲸收视率平均就会被拉低,年冠宝座就会失之交臂……很愁人,该怎么办?
长鲸卫视负责人心想:要不然,把《乾侠东君魔女》提档到黄金档?这个增加的收视率一定比深夜档更有优势……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操作起来将面临一系列不可知的难题和动荡。
长鲸卫视负责人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决定再观察几集,希望《锋面丽人》后面的剧情能争气……
而在网路其余平台上,《乾侠东君魔女》的口碑,在持续稳定的发酵着。
任何一部电视剧开播,只要主演在娱乐圈稍微有点存在感,都会引起关注。所以有杜玥、白依依的《乾侠东君魔女》自然也在悦娱平台、海角论坛,出现了“新出的武侠剧《乾侠东君魔女》,有看过的来聊聊吗?怎么样?”
这个帖子发在娱乐八卦众多的海角论坛,这两天最硝烟弥漫的,是左禹龙的粉黑大战,借着《锋面丽人》的争议吵得非常厉害。黑和不明真相的路人们不时的“难看”“丑拒”“尴尬”“理性讨论寇云红被下了什么降头”等成为热门话题。
《乾侠东君魔女》一开始是被流量小生的黑当成了阵地,捧杀式地搅浑水“这片子好看多了”“连这种剧都比不上”,但渐渐,真的看过剧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们也加入了讨论,开始认真地聊起来这部片子的好看之处,猜测着剧情走势。反而渐渐把别家的粉黑信息给盖过去了。
而在这些声音中,直接讨论陶清风本人的并不多。即便有,也是在惊讶重刷时,为什么导演和编剧那一栏都挂着他的名字,是重名还是陶清风居然能自编自导自演?讨论的最热烈的:是故事本身。
虞山海刺杀他的爹会怎样发展,虞山海和骆琅宁会如何相见。在今晚的两集里是不是就会播到。这专注于内容本身的和谐讨论,让很多本来点进来看粉黑热闹的人,意外发现她们居然这么心平气和地讨论着有意思的地方。这些人怀着各种意图,也陆续点开《乾侠东君魔女》的头两集观看——
于是追剧的人又增加了。
陶清风并不知道长鲸卫视的纠结,也不知道在路人眼中的观感,他只能接触到激动的陶瓷在微博下面给他留言打气的声音。他现在看到粉丝们夸赞他,已经不会不好意思了,但也不会因此自满,他养成了一种宠辱不惊的心态。把那些鼓励,当做他继续努力的方向。
其实陶清风也没看过《乾侠东君魔女》完整剧集,如果不是这两天他工作需求,还真想守在电视机前看一看自己演的剧。
这两天,陶清风从经济人那里,听说了新剧《远山深土》的导演,已经去农村住下了。
这部片子的拍摄地点,并不在影视城,而是在真正的农村。预计开机时间是一个月之后。陶清风就请公司方便打听一下,为什么导演要去得那么早,需不需要他配合什么?
不一会儿陶清风发现导演来加他微信了,应该是公司推送的名片。陶清风通过之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位导演就已经客气却直言道:
——“如果男主演愿意,也请早点过来体验生活。”
陶清风毫不犹豫地,秒回了一个“好”字。
那边导演反而愣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信息定位,说:是这个村子。
《远山深土》的故事原型,是华国一个名叫塘瀚的贫困村。穷到“生孩子没草纸,孩子生在灰堆里”,靠传统农业勉强度日。然而两年前的一场大雨加泥石流,将村民为数不多的资产毁得干干净净。穷无再穷、两手空空。
穷到底了、困难到底了、穷则思变。村支书带着村里为数不多的劳动力(大部分青壮年外出打工,这也是个典型的“空壳村”,多剩下老人小孩),走全村抱团发展的集体化道路。
仅仅两年时间,就走出了一个在华国土地上看似不可能的奇迹:村中集体资金规模达到千万以上,一排排新的水泥房,翻天覆地的新农村生活变化……
陶清风听到介绍之后,十分惊讶。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改变?
这也是他决定听导演的号召,提前一个月住过去感受的原因了。
导演发过来定位的村子,是塘瀚村的邻村雪珪村,这也是个典型的空壳贫困村。前期在这个村子拍破败贫穷的场景,后期转移到塘瀚村去拍摄新农村变化。现在导演住在雪珪村里取材。
陶清风带着苏寻和许容容开车过来,离村庄还有两公里时,道路就不能通车了。陶清风就请苏寻把车开回去。他和许容容走路进村里。路上坑坑泥泞,有摩托车的褶痕,走了一公里左右,迎面来了两个挑扁担的农村妇女,一看陶清风的脸都看呆了。
“你找谁?”村里就百号来人,陶清风这俊俏模样,当然也不是那些早年出去的小崽子们,肯定是外面来找人的。
“我是来找康导的。”陶清风还没详细介绍情况,那两个农村妇女露出了憨厚朴实的笑容:“哦,是找那位导演大姐的,怪不得这么洋气,她住在村公所那里。”
陶清风道了谢继续往前走,许容容惊讶问:“这部片子的康导……是女的?”
陶清风只是加了微信,微信头像是棵树。陶清风之前只看了导演履历,还真的没注意到她是女的。娱乐圈里女演员如过江之鲫,但是女导演屈指可数。
陶清风说:“我也是才知道。走吧。”
陶清风顺着指引来到雪珪的村公所,暂时没看到康导演,据村支书说她去隔壁塘瀚的集体产业园区调研了,要晚上才回来。
陶清风自我介绍后,村支书道:“是明星啊。来这里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也没什么好的。”陶清风他们的鞋子裤腿上都是泥巴。村支书招呼妻子做了几个菜招待他们。腊肉香肠,看上去油汪汪的。
陶清风吃得倒是很平静,但许容容不太吃得下肥腻的肉,当着村支书的面又不好意思丢。陶清风察言观色,主动帮她把碗里的肥肉都吃了。然后村支书带他们去公所放行李。
所谓村公所,其实是两栋空巢老人的房子,他们的儿子儿媳都外出打工,本来建的两层楼房也没用处,就改成村落招待所。家人住上面,客人住下面。
陶清风和许容容分别住两个房间,放了行李之后休息。陶清风发现这里手机信息也很弱,网络更是趋近于没有。他正琢磨着那位康导的意图,忽然间听到隔壁许容容传来一声尖叫。
陶清风赶紧去敲邻屋的门,许容容尖叫着逃出房间,瑟瑟发抖:“老鼠!”
正说着,一只细长尾巴的耗子,迅速从门缝里遛出 ,慌不择路蹿过来。陶清风很镇定地伸手护住已经躲到他背后的许容容,面无表情地任由那只耗子从他脚边溜走,滑进田坎里去了。
许容容崩溃问:“为什么小陶哥你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陶清风笑笑道:“以前习惯了。”
上辈子陶清风在乡下读书时,经常会见到田鼠,那时候陶清风就一边背《诗经·硕鼠》一边驱赶它们,有时候还无奈地说:“鼠兄,已无粮矣,去兮。”所以陶清风并不怕这种动物。
许容容惊慌道:“我不敢睡里面了,我好怕。”
陶清风想了想,道:“容容,要不你回去吧。我打电话叫苏寻开车掉头回来。现在村子情况已经了解,你就替我回去汇报一下就好。”
许容容弱弱道:“可你一个人在这里……”
陶清风笑道:“听村支书介绍,那位康导也没有带助理。而且还没有开机,这不算正式工作,我相当于来这里度假的,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许容容本来想说哪有来这种穷山恶水度假的,然而她又被回去的诱惑折磨着,最终还是同意了。
陶清风重新把许容容送回两公里外的大马路边,车来接时,许容容一边对苏寻说:“……那里真的不是人住的,要不你劝一下小陶哥,我们一起回去吧。何必在这里受罪呢。”
陶清风听到了她的话,摇头道:“行李还放村里呢。你们走吧。我已经决定了。”
许容容只好上车和苏寻一起走了,陶清风回头准备走那条摩托泥泞车道回村里时,就看到不远处,一个手提摄像机的女子,站在泥巴路边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陶清风一看那摄像机,就道:“请问是康导?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
康学英今年三十二岁,在导演界算是很年轻的年龄,她出道七年,拍过一部独立小成本电影,一部商业题材的抗战剧,一部报告类型纪录片。小成本电影入围过最佳新人导演奖,但是最后没真正得奖。纪录片倒是得过奖。这是她的第四次独立执导影片。
康学英和陶清风握了一下手:“陶先生。”
陶清风来这里之后,还没被导演叫过“先生”,连忙道:“康导叫我清风就可以了。”
康学英开门见山地对陶清风说:“好吧,那我也不见外,清风,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片子是你当男主角吗?”
陶清风摇头道:“不知道,我以为是公司谈的。”
“的确也是你公司谈的。但当初找上门的是我。”康学英看着陶清风吃惊的模样,道:“你一定在奇怪,素昧平生不认识,为什么我会找上你。”康学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之前在倪廷那里拍《东归西渡》。那个剧组散了之后,倪廷在他朋友圈,狠狠诋毁过你和夏星痕。”
陶清风还不知道竟然有这种事。
康学英露出一抹讥讽笑意:“我已经有经验了,被他那种人诋毁的,多半是好苗子。夏星痕我是合作不起的。但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我就去你们娱乐公司递本子了。”
陶清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龙去脉,汗颜道:“那还真是……承蒙您的高看了。”
康学英又问陶清风:“刚才我看到那辆车,你为什么把助理送走呢?”
陶清风道:“小姑娘不太习惯。要是受惊了、累病了,我一个大男人不太方便照顾她。”
康学英眼中暗自滑过一抹赞赏之意,和陶清风沿着泥泞土坎往村里走,边走边说:“那条能开车的路,另一边是通往已经脱贫的塘瀚村,是他们自己修的。塘瀚村里条件好太多了。朝气蓬勃,几百栋色彩亮丽的房子,现代化产业园区,甚至有露天民族文化广场……但其实两年前,塘瀚村比你现在看到的雪珪村,还要穷、还要破。我们过段时间再住到那边去。你可以先想一想,这种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成功的标志之一:有靠谱的小姐姐(开玩笑)。
第103章 脱贫
陶清风道:“我来之前看过剧本的大纲, 塘瀚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脱贫, 剧本上面说, 是走‘集体化产业分工’的道路。虽然我还没有理解得太透彻。”
丽莎那边给陶清风的剧本是片段稿和大纲,正式剧本还在最后打磨阶段。陶清风从已经看过的剧本里, 得知在影片中,塘瀚村脱贫致富的路线是“集体化产业分工”的“联合”路线。他看得似懂非懂,若有所悟。
康学英赞许点头道:“看来做了功课, 不过这是一个深刻的命题,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得透。可以看了剧本后再体会一下。毕竟你演的是村支书的儿子,念完大学准备回村建设家园……”
《远山深土》的剧本, 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事实上塘瀚村的发展,是村支书从头操心到尾, 他也并没有一个念大学回家的儿子。但是文艺创作要有虚构成分, 又要结合当下观众的口味, 主角就设定为年轻虚构的“农二代”,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希望能引起新一辈人更多共鸣, 把这种变化发展的理念传递下去。
陶清风关心问道:“请问剧本什么时候能完成呢?我想早一点看。”
康学英道:“很快了。这几天你先增加些感性认识——那儿住得下去吗?”
陶清风笑了笑:“没关系, 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农村。”
原身与本身,古代与现代, 南山与海箕村, 两世都从最贫瘠的地方走出来。这也使得陶清风私心中, 对塘瀚村脱贫致富的发展历程更感到好奇了。
除此之外,陶清风还有不少问题。
“请问康导,女主的演员是谁呢?”
《远山深土》的女主角是一个叫古菊的寡妇, 二十八岁,丈夫三年前因为疾病死去了,家里留下来四个儿女,最小的才三岁,最大的不到十岁。为了给丈夫治病,家里还欠了几万块的债。家里只有一亩地无法维生。古菊没有改嫁,种了那亩薄田,去附近建筑地上做小工。
这个女主的人设说有原型也有,说没有也没有。说有是,因为塘瀚村真有这样情况极端困难的寡妇。说没有是因为这并不是个例,带着贫困村的普遍性。
古菊对男主角,年轻的回乡大学生,也就是陶清风饰演男一号赵晖萌发了爱意,然而且不说她是个带着四个拖油瓶的寡妇,还比赵晖大五岁。这在农村都是极为忌讳的事。极端的生活已经压得她不敢奢求任何眷恋,偷偷在夜里掉眼泪,不明白生活已经这样艰难,为何还要让她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直到“集体化”建设过程中,塘瀚村成立了建筑工程队,古菊能在里面做搅拌水泥的稳定工作,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到处打小工,每年有了稳定的年收入。也受到了“精准扶贫”的帮扶,建起了一家够四个孩子住的水泥大房子。她才摆脱了赤贫,敢于去追求爱情。最终男主角也爱上了她的勤奋、责任、坚韧和对生活长久的热爱。
陶清风觉得,扮演古菊这个情绪层次复杂、经历丰富、人生境遇变化起落的角色,对演技要求很高。
康学英说:“你可能没听过,并不是正规科班出来的,也没太演过主角,不过……”
陶清风看着对方一脸“快来问我”的表情,接过话头道:“不过,她一定有过人之处,才能被康导挑上。”
“我怎么觉得你也间接在夸你自己?”康学英笑道:“没错,虽然她没怎么在主角栏署名。但她‘演过’的主角可不少。她叫做翟艳,以前是个替身。我考察过,其实她的演技很好。”
陶清风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翟老师不错。”
“你认识她?”康学英挑眉问。
“她给我替过身。”陶清风那时候还问翟艳,既然喜欢琢磨表演,为什么不入行。对方很无奈告诉他,她不算特别漂亮,很难进圈。当时陶清风还为她惋惜过。
幸好这个剧本,古菊的演员就不能找那种太漂亮的。倒是成全了。
陶清风又忍不住道:“康导,您选角的方式……我觉得真特别。”
任用担纲男女主角的方式非常大胆。康学英露出了非常耿直的无奈神色:“这个投资数目……我也请不到更好的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导演’。”说后一句话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之色没有被陶清风漏过。
这个剧给陶清风开的片酬是正常价格,六百万。但后来听丽莎说这部电视剧投资只有六千万,比当初拉到了全投资的《乾侠东君魔女》还少一些。虽然现代乡土剧可以省很多后期特效钱,但在实地取景支付给工作人员、设备运输和保管的费用,比影视城里更贵且麻烦。所以这个投资数目也是很紧巴巴了。
陶清风安慰道:“名气并不代表一切——就拿倪廷来说,虽然他拿过最佳新人导演奖,这次在和他相处过程中,我看到他为了自己的权威而对夏星痕使的小动作,最后也毁了那部剧,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康学英嘲讽笑了笑:“他是‘导演协会’的少壮新锐,践行协会那些无聊的‘立威三把火’传统,整得跟运动似的。我向来都不喜欢。哪怕我混得没他好,但我在选演员时,可不会把心思花到那些如何让演员乖乖听话上面,什么编辑和导演的拉锯理念……那些都是协会高位,吃饱了撑的闲太君们一天到晚无聊,才琢磨出来的。我们导戏一天都导得累死了,真是受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