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阿漠,你真以为我能说出一个?如果我说了你待怎么样?”
“丢入放逐之地,永不超生。”
“那要是你呢?”
“一样的,丢入放逐之地, 不过要带上你,在你这里永不超生。”
篱然:……
这、这样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莫名其妙又让人甜滋滋的?仿佛吃了一颗世上最甜的仙蜜果。
篱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欢喜, 只得抱住何漠的胳膊,“阿漠, 你最好了。”
何漠任他抱着胳膊,眼里也满是欢喜。他不好, 他杀伐太重,他罪孽太多,可是他会把仅有的好全部都给篱然。
“阿漠,我以前的身体不是有人了吗?”
“不用担心,他本来就是生魂, 随时可以出来。”
篱然犹豫了一下,“阿漠,我现在还是不想回去。”
何漠有些不解, “为何?”他已经帮百里微报仇了,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他用到这个身体的。
“我想帮百里微把身体养好,至少等脸上的伤疤养好,他将身体交给我,我当还他一个完好的身体。”
何漠神情柔和下来,“好。你是怎么认识百里微的?”
他是怎么认识百里微的?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消逝的时候,他以魂祭屠渊,本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可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还是数十年,在某一天他发现自己还有神识,只是微弱得不行。
他只能固定存在于放逐之地的一个石洞中,每天观察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神魂,从他们的交谈中了解何漠的现状和放逐之地。
有一天,有一个满身是伤的少年掉落在他那处石洞门口。这样的现象时常有,每隔几天就有各界被推入放逐之地的人。可是正好掉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洞口的,确实第一个。
篱然纠结了,如果不放任不管,他可以想象到眼前这个虚弱的少年的惨状,不管是被人折磨致死,还是被神魂给吞噬。
而且他一个人在这个洞中太久了,总是想有个人陪着他,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篱然盯着他脸上,在下落过程中,被何漠的承影剑的剑气所伤的惨不忍睹的伤痕,最终下定了决心。
于是,篱然用养了那么久的、神魂仅有的一点灵力,将少年拖入了自己的洞中,用神识将他覆盖住,遮住了他的气息,躲过了赶来的神魂。
在这之后,他就又恢复到了刚觉醒的时候,那种虚弱到连声音都听不清的状态。让他忧心的是,少年也虚弱得不行,多数时间都在昏昏沉沉的,偶尔睁开眼,也是一言不发。
篱然也没在意,他一边养着自己,一边养着少年。终于有一天,少年愿意跟他说话了。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话,后来石洞中仅有的他们两个,慢慢开始有了真正的交流。
百里微把他的事都将给篱然听。小时候父亲的风流,母亲的压抑,后来母亲莫名的死亡,自己的压抑和孤单。后来遇到了那个可爱的弟弟,他明明知道,这个弟弟的母亲勾引了自己父亲,在自己母亲还在的时候,这个弟弟就出生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弟弟,会乖乖对自己笑的弟弟。或许是因为都活在阴影了,或许只是想找个伴儿,为他倾付一切,帮他闻名,哪怕自己臭名昭著。
一直讲到自己被他毁了金丹,被人凌辱,被推入放逐之地。
百里微眼里总是一片死寂。他遇到百里章的时候,以为自己生命有了新的光亮和希望,可是那抹刚长起来的光亮最终被连根拔起,伤神带命。
这样的百里微让篱然心疼不已,和百里微比起来,自己其实太幸福不过了。
不过百里微也不认同他的做法,在最终坚持不了的时候,对篱然说,“出去以后,你一定不要这样傻了,知不知道!”他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眼睁睁地等着篱然回答。
或许是在等以前的自己的回答。
他将身体献给篱然,希望篱然带着他的希望,削掉他的后悔,好好活着。
他已生无可恋,可是篱然还有。
当篱然从百里微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百里微已经不在了。他躺在那里,怔愣了很久,又适应了很久,才慢慢爬起来,想尝试着走出来,去找何漠。
当他跌跌撞撞走出洞口的时候,才发现放逐之地陷入了狂欢与躁动之中,甚至自己稍微泄露的气息都没人发现。因为经过百年的修炼与杀戮,何漠终于用承影剑给放逐之地劈开了一道出口,他们终于见到了第一抹阳光。
何漠不在了,他也趁乱离开了放逐之地。
“阿然,是我让你受苦了。”何漠心疼地将篱然抱入自己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
自己剥离神魂的篱然会有多痛,一个人待在石洞中的篱然会有多寂寞多可怜,失去了唯一一个陪着自己的小伙伴又是怎样的心情。
当听到篱然为了自己以魂祭屠渊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感受,他没有告诉篱然,他也不会叮嘱告诫篱然,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不是因为自私,也不是想在尝试一下那种不愿回想的感受。
而是,他知道这是他和篱然之间的情意,哪怕在来一次,自己也会抱住青虹剑跳入放逐之地,不给任何人伤害篱然的任何机会。他这样,篱然亦是如此。
他不能要求篱然,只能要求自己,要求自己更加强大,不给别人伤害自己、伤害篱然的机会。
并在以后的岁月,加倍地疼他爱他,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心伤擦掉,让他笑得毫无负重,一如当年的童真与无忧。
“那阿漠可要好好补偿我。”虽然他知道受苦更多的是阿漠,自己这些根本不能跟他比。可是,他可没忘记昨天阿漠故意带偏他,让自己觉得欺骗了阿漠,而愧疚地亲了他。
“怎么补偿?以身相许可以吗?”
篱然:……
“就、就送到这儿吧。”篱然突然就匆匆离开了,何漠只能看到他通红的耳根。
回到院子的篱然,正好看到夏子石正端着一盘水灵灵的灵果和一碗甜汤。看到篱然后,他走到篱然面前,“小师叔祖,这是万诩尊主派人送来的,专门吩咐要给您尝尝。”
篱然疑惑地看了一眼夏子石,总觉得他和往常不太一样,然后不动声色地闻了闻,也没有问题,身魂匹配。
“好的,谢谢子石的甜汤。”篱然亲自接过灵果和甜汤,带着疑惑回到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篱然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甜汤。甜甜的味道,确实是他喜欢的,可是总觉得少了一些东西。
!
篱然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夏子石做出来的味道,夏子石做出来的味道……夏子石做出了的味道和阿漠做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
果然啊,阿漠早就发现自己了,篱然又气又暖。一方面,他明白何漠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才一直假装不知道自己身份地陪着自己。另一方面,气自己当时被何漠骗了,还傻傻地送上一个吻。
喝了甜汤后,被安慰到的篱然,盯着眼前绝非凡品的紫色灵果又陷入沉思,那么,万诩尊主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呢?
吃了一个果子,惊觉果子味道极好,篱然忍不住又吃了一个,然后睡了一个极美的觉。睡眠中,饕餮的形态隐隐展现。
第二天,篱然带了几个灵果,在万和大会上,偷偷塞了一个给师姐。审潋衣看着手里的凝魂果,一阵无语凝噎。
纵然审家富甲天下,是世上最富有的家族,可是这凝神果她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一次,别说吃了。
而自己的小师弟随手就塞给自己一个,当做看比赛的零嘴。
“师姐你吃吧,我昨晚吃了,可好吃了。没事,我给你掩护,不让别人知道。”
审潋衣:……
邬峙:……
当他不存在还是当他听不到窃窃私语?邬峙眉头一皱,就发现一个漂亮的小手,偷偷地塞了一个果子到他衣袖遮掩的手中。
眉头舒展开,于是,邬峙拿出了篱然给自己的凝神果,光明正大地吃了起来。
审潋衣摸了摸小师弟的头,也吃了起来。
其他人:……
虽然主位上,确实会放一些灵果,可是全场下来几乎没人会去吃,只是喝一杯茶罢了。谁能想到邬峙老祖,就这么拿出一个灵果吃了起来,关键还是凝神果!
后面的徒弟也在吃,果然阖山宗不可小觑啊。
第一次见亲眼见到凝神果,竟然就是被吃下去了。
只有万诩满脸心疼,那可是他攒了数十年的凝神果,他是拿来给自己儿子补神魂的,是的,他已经先自作主张将篱然当做自家人,当做儿子了。
可能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
篱然的神魂修复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些凝神果可帮助他突破最关键的时刻。审潋衣或许不知道,可是他不相信邬峙不知道!
万诩咬紧牙,脸上笑容僵硬,心里抽疼。看着篱然满脸将好东西分享给亲人开心的表情,万诩更心塞了。
不由将视线挪向何漠,希望他赶紧搞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篱然知道他是谁。当看到何漠也拿出一个、不是两个凝神果在手里把玩的时候,万诩要心梗了。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看着一个个拿出凝神果的几位,他们有种拿不出凝神就不配坐主位的感觉。
可是,确实拿不出怎么办,现在去跟花怀古买还来得及吗?
邬峙表示来不及了,已经全部送给不知道凝神果有多珍贵的人了。
万和大会午间休息时间一到,万诩就奔着篱然而来,“我那里做了好吃的,念微跟我一起去吃吧。”
篱然看了看师尊,发现他没反对,正好他还要感谢万诩尊主这些天送来的好东西。于是,篱然就愉快地决定跟着万诩尊主去吃好吃的了。
刚走下台,万诩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篱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尊主,我可以带一个人去吗?”
哪能不同意?虽然好东西又要被别人吃掉一些。
“谢谢尊主。”得到同意的篱然回头去找何漠,可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怎么了?”万诩发现篱然心情低落了一些,出口问道。
篱然摇摇头,“他不在了,就算了。”
万诩挑眉,“是何漠吗?”
篱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感觉万诩和何漠或许是亲戚关系,正好想跟何漠一起去吃饭。
“您认识何漠吗?”路上篱然没忍住开口问。
“认识啊。”万诩毫不在意地说,“他是我儿子啊。”
篱然:……
儿、儿、儿子?!那、那……
被惊天大雷给劈中的篱然站在那里,一时没有消化这个消息。
“你是怎么认识何漠的?”万诩明知故问。
“我是在何漠的肚子里认识他的。”
万诩:……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困在他的身体里了。”生怕万诩误会了什么,篱然连忙摆摆手,摇着头极力解释。
万诩忍住笑,“看来你和何漠关系挺亲密的啊。”
篱然害羞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何漠都没说,他也不好说。
看到了自己满意的景象,万诩心情很好地拉着篱然,快步走向那一桌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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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