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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道:“不想。”
女人让他多想一想,可是他根本就不想要在这个问题上再投注一丝半点注意力。
人生苦短,大好时光,何必浪费在这根本就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既然当初能够把我扔掉,那么说不定在以后什么时候,我又会被当成挡箭牌推出去,当成废弃品给再次抛弃。”
“过去的十七年都不曾相干,又为什么要在以后扯上关系?”
——不如,从头到尾,都当一对陌生人。
“好。”楚歌点头。
这样应答着,他却不期然间想起来昨日清明,山上墓地前的那一番交谈。
陆父满目怅然,又满怀忧心,告诉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说不得会面对数不清的压力、经不完的挫折、道不尽的危险,每一个,都会对他与陆九的关系造成冲击。
陆父说,任凭情比金坚,也会有人不会认可。
他的眉头压着,仿佛深锁着无限的阴霾,压抑着满怀的忧虑。
而时至今日,楚歌终于知晓那阴翳来自于何处。
——那终于现出来的面目,跃然于水上的庞然大物,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现在想起来,那个女人在陆母的葬礼上,就已经出现了。
只是陆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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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若开诚布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陆九回了家中,告诉了陆父自己的意思,在他说出并不想要离开后,毫不意外,对上了陆父惊喜的眼神。
就像是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长久的等待后,才能够稍稍安心。
那让陆九心酸不已。
——在过去的时候,陆父就一直处在这样的阴影下吗?
恍然间,他回忆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不得不佩服陆父,丝毫都不曾露出端倪。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陆父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
但是却严守口风,不曾透露一丝半点。
寻常时日里,依旧与先前无异,还是那个心慈面冷的严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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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往日,陆父不胜唏嘘。
陆九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照片,平日里堆满了无数机密文件的地方,这时候,却摆着厚厚的相册。
——记录着陆九的点点滴滴。
缓步间,陆九走了过去。
第一张照片进入了他的视线,一个脸只有巴掌大小的小肉团,不知道冲着谁灿烂的笑,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陆九嫌弃道:“好蠢啊。”
陆父莞尔。
——连自己都嫌弃的呀?
一张张的翻下去,仿佛就看到了过去成长的时光。
有很多时候,都是陆九一个人冲着镜头笑,但有更多的,出现了温柔美丽的女人。
一家三口,时光被定格在照片上。
只是如今……
陆母已经撒手而去。
陆父神色恍惚了一瞬,缓缓叹了口气。
“……你妈妈年轻时候亏了身体,不能够生育。我们那时候本不过是去乡下散心,阴差阳错就看到了你。”
陆父伸手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大,轻的不得了,脸蛋也小小的,用手一下子就能够盖住。”
“当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你就在草丛里,也不知道怎么被我们给看着了,摸一下,都是冰冰凉凉的,探一下鼻子,才知道,原来还有气。”
“我和你妈妈赶忙把你送医院抢救,好歹是救回来来了。本来还担心着呢,结果你一睁眼睛,就冲着你妈妈咯咯的笑。”
小小的孩子夜里还是奄奄一息,几乎让人害怕都要没有了气。
结果一醒来,软软的嘴唇便张开了,冲着他们绽开灿烂的笑颜。
陆母心登时便化作了水一般,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入了怀中。
小小的孩子不谙世事,却知道冷暖。
乍入了温暖的怀抱,被轻声细语的哄慰着,都笑的露出了粉嫩嫩的牙床。
就像上天送来的天使。
陆母便起了收养他的心思。
陆父何其了解她,一见着她目光,便晓得了其中的意思。
当即便令人去附近寻访调查,得知附近并没有哪一户走丢了孩子。
——并没有。
于是他便渐渐了然,估摸着是被哪家给抛弃了的孩子,或许生计艰难,或许家庭穷苦,想要把孩子扔了,又没法彻底很下心,于是就扔在道路边的草丛中。
没有关系,以前再怎么都没有关系。
他的妻子很喜欢那个孩子,这以后会是他们的孩子。
有了陆九,陆母常带着的愁容,便渐渐地消散。
小小的孩子咿咿呀呀,在地上滚着、爬着、扭着,围着桌脚乱窜。
一天一天过去,开始牙牙学语,蹭着陆母的脸颊,软软糯糯的喊妈妈。
陆母大半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便是后来不得不出国休养,也依旧对他牵肠挂肚。
她是真的把陆九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
谁又知道,时隔多年,会有人找上门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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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楚歌与陆九返了校,住在家属楼中。
平日里很少会有人找上门来,但今日里,却响起了敲门的“笃笃笃”声。
“……谁呀?”楚歌问,走到了门边。
透过猫眼朝外看了一眼,他的脚步顿时便停住。
登时间,只恨自己刚才嘴贱,多喊了一句,不能假装自己不在家。
老式楼房,隔音效果并不太好,他这么一开口,动静便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外面。
门外人容貌美丽,温婉如水,不是陆九亲生母亲又是谁?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了此处。
旋即,楚歌心中了悟。
指不定在过去有关陆九的一切,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查出来平日里居住的学校家属楼,又算得上什么?
第265章 Act5·朝阳
问话声传了出去。
女人道:“……你好, 我找陆九。”
脚步声从卧室里传出,有人端着一只老式搪瓷茶缸,耷拉着拖鞋走过来。
眼见着陆九便要开口, 楚歌立刻朝着他摇头, 连带着眼色使出去,还好陆九了悟, 及时闭上了嘴巴。
楚歌答道:“他不在家。”
以为着这样的回答就能够使人退却, 实际上, 还是楚歌太天真。
对方半点儿放弃的念头都没有。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回来的时候我再找他。”
楚歌:“………………”
——亲, 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楚歌说:“我不知道, 他之前把我惹毛了,现在滚出去了,回都不敢回来了。”
陆九:“………………”
——就这么编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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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信以为真:“你们闹矛盾了吗?”
楚歌心平气和:“阿姨,我觉得我没有义务回答您。”
女人“啊”了一声:“他没有告诉你吗,我是他的母亲。”
浑没想到现在对方就抬出母亲的身份来压人,楚歌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