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璐:“好吧好吧,我说话太难听,我错了。”
艾朗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往室内走去,说:“别忘了把照片带给沈初馨啊。”
邢璐:“行啦。”
邢璐切出社交软件,选了照片转发给沈初馨,指尖按着照片,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没说错。”
邢璐将烟蒂摁在阳台上的垃圾桶里,转身进房里,一边翻着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一边唠叨:“你说说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当这个部长?好处没捞着,这都招了些啥倒霉事,我真是想不通。”
艾朗趴在里侧的床上看手机,轻哼鼻音笑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为了赚外快,为了睡帅哥啊。”
礼模部历来盛产帅哥和美女,今年也没让人失望。
邢璐嗤道,“那成吧,归根结底算是你活该了?庄临不谈别的,那张脸还是公认的新生中最帅的,请问您还睡得开心吗?”
艾朗只是笑,“睡得很开心啊”的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可这回答太不要脸了,他没有说出口,可见他还是要脸的。
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庄临的微信聊天界面,庄临这会儿还没下晚课,他发了句“我今晚不回公寓,你不用等我了”之后,庄临连问三句——
“学长是有什么急事吗?”
“学长现在还在学校吗?”
“学长能不能等我一会,我现在马上从H教学楼赶过去。”
艾朗盯着手机屏幕,迟迟不回消息,期间庄临打了个电话过来被他手抖拒接了,他这才不得不回复消息。
一打开对话框,他的脑子里就涌出无数谎话,他回:“不用担心我,我和几个朋友出来聚聚而已,母零的聚会我才不带你过来玩呢。”
庄临信了这个借口,毕竟艾朗平常和步大双等人聚会也不会带他一起。
ZLin:我晚点去接学长好吗?
艾朗:不用了,我今晚要在外面过夜,别担心我啦。
ZLin:那我明早再过去接你,可以吗?
ZLin:学长能不能先把地址发给我呢?
艾朗盯着庄临发的消息发呆,“好吗”、“可以吗”、“能不能”,他看着文字都能想象得出庄临问这话时小心翼翼的表情和软乎乎的语气,庄临肯定是既担心他的安全,又担心过度追问会招他厌烦。
艾朗违心地回复了一句,“我们还没预订睡的地方,等明天再跟你说,先这样啦”就把手机息屏后塞进被子里,自欺欺人地单方面拒收了庄临小可怜的消息。
艾朗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接着毫无预兆地疯狂踢起腿来。
隔壁床的刑璐吓了一跳,喊道:“干嘛啊你?”
艾朗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说:“想要男人。”
刑璐:“??”
这人有事吗?把她拐出来开房,又对着她发骚,根本就是无唧之谈啊。
邢璐拿了洗浴用品,进了浴室。艾朗躺在床上,抬起胳膊挡在脸上,遮住室内顶灯的光亮,他脑子里只剩一片浆糊,搅来搅去,越搅越黏糊。掰弯直男在圈内绝对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艾朗以往的主张和声明让他把自己的脸啪啪打得发肿。理性让他自造负罪感,可感性却依旧渴望庄临。
他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和庄临分开,今天逃避庄临也只不过是做出一个自我反省的姿态罢了,毕竟他在假装忏悔和自责之外,满脑子都在为自己辩白——掰弯人家就要负责到底,这样才对。
……
艾朗胡思乱想想得脑壳发疼,索性不想,倒头就睡,半夜醒来撒尿,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想看眼时间,却看到庄临一点多还给他发消息。
ZLin:学长,到地方睡觉了跟我说一声好吗?
艾朗一看现在半夜两点,他苦着脸,愣是从庄临的字里行间看到一个弃家浪荡的渣受形象,连忙回复了一句:“我和邢璐开的双床房,门窗都锁得死死的,特安全,你快点睡觉!”
消息刚一发出去,庄临秒回。
ZLin:好,夜里气温低,学长要盖好被子。
刚从被窝里下床的艾朗正被室内的冷空气钻进睡袍,他忙不迭地攥紧领子就看到庄临发的消息,顿时莫名其妙地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微微冰凉的手指在手机上迟疑了好一会打出四个字,他停顿了一下,指尖又飞快地动了起来。
艾朗今天一直谨记着不能有故意撩拨直男之嫌,每和庄临的对话都违心的不冷不热。
消息发送出去,顿时霸占了整个聊天界面——
首尾夹击的满屏“啊啊啊啊啊啊”让人视觉疲劳,稍不留心就会忽略了被顶上去的四个字: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好喜欢你。
艾朗换了这种掩耳盗铃的表达方式,只是,夹在一大片工整的“啊啊啊啊啊啊”里面的四个字在视觉上却更加醒目。艾朗原本分不清自己有多喜欢庄临,如果不是今天极力压抑,他也不知道爱有多热烈。
第48章
艾朗经过一整夜的纠结, 底线一低再低,下定决心要没脸没皮地回去找庄临之前, 梦里比现实的手脚更麻利,已经在睡梦中奔赴庄临的怀抱这样又那样,关键时刻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早晨八点钟的阳光, 被阻挡在窗帘外面, 室内光线昏暗,艾朗怀里抱着枕头, 大腿间夹着被子, 嘟嘟囔囔抱怨着, 勉强睁开眼睛扫了对面床一眼, 在胶着的眯眼缝里辨别出邢璐接听了电话。
“喂……”
邢璐也刚被吵醒, 嗓音干涩,呵欠连天,接连“嗯, 嗯,嗯”地应了几声,接着停顿了一会, 室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艾朗连蹭被子假喘息的小动作也不了了之, 只窸窸窣窣地拉高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艾朗枕着这片诡异的沉寂再度昏昏欲睡, 只听对床的邢璐一骨碌爬起身, 随即跨着大长腿从对面床直接跳到艾朗床上, 艾朗皱着眉嘟囔了声“干嘛啊”, 邢璐已经跨坐在艾朗的身上,拉扯着他的被子催道:“起来起来快起来!初馨有正事要跟你说。”
蒙脸的被子被拽下来时,艾朗皱巴着脸,稀里糊涂地问:“谁?”
邢璐骑在艾朗身上,把手机里的语音通话开了免提,说:“初馨你说吧,艾朗在听。”
沈初馨的声音传来,“现在可以确认的是,社团当日出场车展活动的模特里的确有人自愿参加展会的晚宴,但是我没能问到名字,你们把当日出场的照片发给我,或许可以认得出来。”
沈初馨的话让艾朗清醒几分,在宴会上企图上位的大有人在,他们拼尽全力,绝大多数人却连一个名字都难以让嫖客记住……
邢璐应道:“成,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你。”
沈初馨说:“你在今晚之前发给我就可以,这事不急,但是艾朗……”
对话里突然出现“但是”这一类生硬的转折词时,总会让人体分泌肾上腺素而感到紧张这种情绪。
邢璐低头看向艾朗,只见艾朗也微微蹙着眉头,“是有什么隐情吗?”
沈初馨的语气一向冷淡,毫无波澜起伏,现在却略带些犹豫。她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第一次见到……”她略一停顿,才说,“见到庄临的时候,我跟你说觉得他有些眼熟吗?”
“庄临”这个名字一出来,艾朗心里咯噔一下,就连邢璐也表情微变。这个时候,沈初馨欲言又止又吞吞吐吐的语气对他们而言都是折磨,给人预留心理准备时间的设问也都变得如同蚂蚁噬肉般折磨人。
艾朗的脑子里在这秒钟涌出千百种转折结果,他一刻也忍受不了自我怀疑自我猜忌的煎熬,不自主地带上急切的语气,着急催道:“然后呢?”
“然后……”
沈初馨下意识地放轻声音,似乎这样就能将话语所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认识的人是那场主办方的经理,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那家太子爷的朋友圈,在一张合照上面看到……庄临……”
“……”
艾朗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沈初馨这句标准普通话愣是没能被他的脑区翻译出个所以然来。
邢璐拧紧眉头看了看艾朗,问沈初馨,“你等等,这话有点歧义,你的意思是说,你看到庄临和那家主办方的二世祖的合照?这意思是庄临和那群傻逼二世祖是旧识,还是说庄临就是自愿参加聚会的社团成员?”
沈初馨说:“他们应该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我把那条朋友圈拍下来了,现在发给你。”
“……”
邢璐把正在通话中的语音界面缩放在边角上,正看见沈初馨已经给她发来一张照片,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艾朗一眼,把图片点开。
许是邢璐目标明确,点开照片就看到了庄临——照片上有六、七个大男孩,个个扮相帅气有型,邢璐一眼就认出了最靠近镜头的庄临和当初大放厥言的二世祖。
照片里,庄临慵懒随性地靠在沙发上看手机,旁边的人搭着他的肩膀,庄临这才微微侧过脸来看向镜头,他微歪着头,挑起唇角,眼睛轻轻眯起,他的眼神轻慢敷衍,透着一丝坏气,却又帅得一塌糊涂。
明明就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又判若两人。邢璐以前总说庄临白长了一张对她胃口的脸,可惜是个乖宝宝的好脾性,又酷又坏才更带劲,可当她看到照片上的庄临却更心悸,若说照片上的庄临帅得让人欲罢不能,那回想起平日装乖的他只觉得瘆人。
邢璐滑过一页,看到了这张合照的配图文字:空降C市[闪电]
邢璐低头看向艾朗,艾朗正对她伸手要手机,邢璐干咳一声,把手机递给他。艾朗依然躺在床上没起身,他沉默着接过手机,沉默着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邢璐试图从艾朗的眼神和表情变化看出端倪,艾朗现在砸枕头、蹬被子、啊啊怪叫才正常,艾朗始终平静的模样更让邢璐心发慌。
邢璐盘着腿规规矩矩地坐在艾朗旁边,斟酌再三,摸着鼻子说:“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这样,虽然庄临和那群二世祖是朋友,但是他并不知道你和那群人有过节,直到上周你被曹槐德阴去车展才知道这事,之后还保你安然无恙脱了险。而他之所以没有跟你坦白认识那群人,是不想你胡思乱想……”
邢璐编得很投入,艾朗突然举起手机挡在她的面前,问道:“帅吗?”
邢璐被问得猝不及防,呆头愣脑地说:“啊,啊?”
艾朗哼出鼻音,笑了一下。
艾朗记得他们接拍婚纱摄影的那个周末,庄临跟他提起过有个朋友要来C市,这个记忆节点也正好和照片上的时间吻合。
虽然艾朗笑得很好看,轻轻的鼻音也很好听,但是邢璐觉得艾朗这反应简直让她胆战心惊。
艾朗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把沈初馨发在邢璐微信里的这张照片转发给自己,然后掀开被子,裹好松散的睡袍,若无其事地起身穿着拖鞋走进卫浴间。
卫浴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将邢璐担心又无措的视线挡在门外,艾朗走到洗手台前面,将手机搁在一边,双手撑在台沿,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望。
眉眼精致,薄唇勾人,镜子里的人影不笑也不动。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压在嘴角的下方往上提拉,推一下,笑一下,笑得好假。
听到沈初馨说庄临可能和那群人早就认识的时候,在艾朗脑子里游荡的记忆碎片就已自动拼凑出一个故事——
庄临不仅是直男,也是车展那一群富二代的朋友,两人初见时,庄临就已经知晓艾朗和那群人的过节。
所以故事的开端,不是镜子里面的这个人多有魅力多能撩,而是庄临诧异这个脊梁骨挺得笔直地拒绝了他朋友的Gay,为什么又明里暗里地撩拨他。或许当艾朗在窃喜庄临被他带上床的时候,庄临则把他的窃喜和主动当作事后笑料分享给他的朋友,又或者当作炫耀……
艾朗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庄临的聊天框,他很想直接去找庄临对质,但真当要在输入框里打字的时候,他又盯着蓝色闪动的光标发呆。
若是换做他以前,他一定二话不说找到庄临摊牌,用大吵大闹来给自己壮声势,干脆利落地结束这段关系,死也不愿示弱更不愿承认他输给了他的虚情假意。可是现在,他对着庄临的聊天框却骂不出来。他抿着唇,翻着昨晚和庄临的聊天记录,字里行间的疏远已经很明显,可是刻意的疏远和回避之后,聊天记录底部的满屏“啊啊啊啊啊”和“我好想你”,轻易就能唤醒艾朗昨晚发这句消息的心情的回忆。
艾朗打开水龙头,鞠起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
不管他在庄临眼里是不是一直都像是个笑话,比起像个悍妇一样把双方闹得很难看,他更想以心平气和的方式和庄临说拜拜。
毕竟,那是他昨日还想要拥抱接吻的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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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朗在邢璐的注目礼中,从卫浴间走回卧室,一边收拾自己的衣物,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起邢璐:“下周二是圣诞节吧,咱们部门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下啊?”
邢璐眨巴着眼睛,应道:“按照往年的惯例就是平安夜给新生们送苹果呗。”
艾朗回过头笑道:“可惜平安夜是周一,要不咱集体逃课出去玩玩?”
邢璐瞪大眼睛道:“不是……宝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操心这些闲事呢?你家庄临呢?被造谣拉皮条呢?别提什么集体游玩了,我就连给那群小白眼狼送苹果都不乐意呢,你忘了他们是怎么跟风起哄造谣你的了?我看送继皇后的毒苹果还差不多,就这群糟心玩意还要留着一起过圣诞节呢?”
艾朗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