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宴道:“那为什么会有负罪感?如果我们都喜欢对方,就算给了……性暗示,有什么不对吗?”
卓向铭越说越觉得自己虚伪、冠冕堂皇:“因为你之前没有这种想法。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我……我太不克制,才给你传达了这种观念,但我想说,嗯……童童,性,它并不是感情维系和推进的必要……”
“怎么没有?”童宴打断他,“我很想跟你接吻啊,你没亲我之前,我也想过那件事……我是十八岁,又不是八岁。”
“你是不是觉得,上床以后就必须对我负责?”童宴突然说。
他没想把这句话问出口的,但既然说出来了,童宴也不后悔。
这很好推理,卓向铭的独身主义不是说说而已,虽然童宴喜欢他,也能感觉到他喜欢自己,但那喜欢到底有多少呢?有多到可以标记吗?有多到愿意共度余生吗?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周而已,成年人的承诺从来都珍贵且不会轻易给出,这问题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公平。
可青少年是最与理智绝缘的生物,他热切地爱了,当然就有得到对方答案的权利。
独身主义谈谈恋爱可以,但卓向铭的人品毋庸置疑,也不关AO平权的事,只是两个人之间年龄和社会经验上的差异就在那里摆着,一旦发生实质上的肉体关系,看上去好像就是童宴比较“吃亏”。
所以他在担心这个吗?
卓向铭下意识道:“我当然会对你负责。”
“不,不。”卓向铭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我们恋爱,开始了一段关系,那我们双方就都有责任和义务对彼此负责,对吗?”
“对。那为什么不能上床?”童宴又绕回了原点。
卓向铭道:“你还太小了。”
童宴想问:所以你还是把我看成是小孩吗?
但他没问,因为这问题无解。第一次,卓向铭的解释没能说服他,也是第一次,童宴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他第一次恋爱,也才知道人在陷入感情时总是惶恐的,也许前一秒还浓情蜜意,但下一秒就会患得患失。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童宴想,大概这就是恋爱的滋味。
童宴说:“好吧,我也只是问问。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卓向铭捏捏他手心:“晚安。”
童宴道:“晚安。”
卓向铭起身,帮童宴掖好被角才离开。
停留的这几分钟让卓向铭的信息素残留了一部分在童宴卧室,他累了,睡着得很快。
第二天周日,卓向铭没有外出的工作安排,八点多才叫醒童宴,两人一起吃了早餐。
期中考试的成绩上午就会出,童宴有些紧张,注意力不太集中,新买的星球大战无法挑战,他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拿了个难度相对来说比较低的慢慢拼。
旋龟停在一边,挪不动脚步,一直在对童宴说如果它来拼的话几分几秒可以结束,但这机器人确实没能得到人类的多少真心实意的友谊,因为童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它:“别想了,这个卓向铭买的,我要自己拼。”
旋龟道:“这算理由吗?你自己买的给我玩过吗?”
童宴道:“怎么没有?上次那辆玛莎拉蒂拼好以后没让你摸吗?”
旋龟心碎道:“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胡说。”童宴道,“我一向这么无情。”
旋龟走了。
后院的玫瑰已经开过两茬,卓向铭很费心思,又去修剪了一圈,进屋以后换鞋洗手,约了下午的草坪修剪,才走到童宴身边。
“成绩出来了吗?”
童宴说:“没有,我一直在刷新网页。”
卓向铭在他身边坐下:“不用紧张。”
童宴道:“我没有紧张。”
“好。”卓向铭说。
从早餐开始,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僵硬,没人冷战,也没人摆生气的脸,但就是不太自然。
童宴想找点什么话来说,但越这么想就越没话好说。
“你在拼什么?”卓向铭问。
童宴赶紧说:“泰姬陵。”
卓向铭探身从童宴身后捞过包装盒,看背面的成品图:“哇。”
“漂亮吧?”童宴也歪过去,跟他一起看,“我打算先拼四个……嗯,是塔楼吧,然后再开始弄地基。星球大战还是等放假再说。”
卓向铭对他的业余爱好安排没什么建议:“好。”
“泰姬陵是古人类的一座陵墓,你知道吗?”童宴说。
卓向铭道:“知道。”
童宴继续说:“那你知道它是谁的陵墓吗?”
卓向铭其实知道,但他最后说:“不知道。”
“是印度一位皇帝为他的爱人建造的。”童宴不像昨天那样,拼着的时候就不理人,两手自然蜷缩,手心朝上放在大腿上,耐心地给卓向铭介绍,“她叫穆塔兹·马哈尔。”
“耗尽全国人力只为了建造陵墓,有人称赞他的爱情,也有人批评他的昏庸。”童宴摸了摸他完成一半的塔楼,“但这建筑是真的很美。”
卓向铭点头附和:“是很美。”
童宴还想深入科普这段流传千万年的爱情故事,但他突然想到,马哈尔是沙·贾汗的第二位妻子……第二位。
他听到的简单故事里,就讲到这位皇帝在找到挚爱前还有过第一任妻子,童宴接着想,现在标记与解除标记都不算什么大事,大多数人也都不会只有一段感情,那卓向铭和自己呢?
卓向铭是个思虑周全的成年人,他自然想得更多,那他是不是就想过,他们可以在一起,就有可能会分开,所以才对过早的亲密行为有所抵触?如果是这样,童宴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
童宴喜欢他,但不能妨碍童宴也许只是他试着开始接受感情的开端,沙·贾汗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一夜白头,卓向铭会愿意把灵魂标记交给他遇到的第几个omega呢?
童宴努力想让自己不那么幼稚,他不能假设两人的分开然后去怪罪卓向铭,而事实上,分手也是每个人的权利,他不能过早就把卓向铭确定成自己的终点……那对卓向铭并不公平。
卓向铭察觉到童宴突如其来的走神,道:“童童?”
童宴抿抿嘴,转头看他:“你还生气吗?”
接着他想起昨天卓向铭说自己没有生气,改口道:“你在跟我冷战吗?”
卓向铭道:“当然没有!”
童宴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好像跟我没话说的样子?”
卓向铭无奈笑道:“因为我对这个真的不了解啊。你以前可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关于乐高。”
童宴也发觉自己确实在特地跟卓向铭找话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不跟你说了。”
“说啊。”卓向铭终于伸手抱他了,用两条腿把童宴圈住,胸膛抵着童宴的背,“求童童拯救一下我的审美。”
被抱住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消失了。童宴回头跟他蹭了蹭脸,脸上有点小骄傲的表情:“那你亲亲我,你今天怎么不是接吻狂魔了?”
“嗯?”卓向铭危险地看他,“叫我什么?”
“接吻狂……”童宴没能说完,就被卓向铭亲住了,嘴唇碰在一起的感觉和额头吻大不相同,额头吻可以脱敏,而嘴对嘴的吻就好像永远不会。
它永远有令人脸红心跳的魔力,童宴第一时间体会到了。因为他很快就被卓向铭掳走理智,塔楼丢开,转过身两只手都去抱着卓向铭的脖子,一手抓着卓向铭头发,另一只手捏紧了他衬衣,跪在卓向铭怀里,只想认认真真地接吻。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童宴在卓向铭用力到发痛的拥抱里找回些确定感,他想,也许他的要求确实有些急了,卓向铭确实是很喜欢他的,只是卓向铭还需要点时间。
他靠在卓向铭肩上,还在调整呼吸,这时网页刷新成功,成绩单跳了出来,卓向铭拿起手机两个人一起看,童宴略过各科分数和排名直接看总分:667。
“六百六十七!”他直起身捧着卓向铭的脸揉了两下,“我的礼物!”
卓向铭也笑,仔细看了几眼,道:“这次是第一名,真棒。”
“我的礼物。”童宴重复道。
卓向铭好脾气地任他揉捏,嘴被挤得嘟了起来,还是只拿手护着童宴的腰:“好,礼物,什么时候要?”
童宴道:“现在!”
卓向铭却为难道:“嗯……”
“怎么了?”童宴捏着他脸。
卓向铭道:“你都管我叫接吻狂魔了。”
“啊……”童宴耍赖地哼哼,“这是爱称!”
“好啊,我也给你起个爱称吧,就叫耍赖大王。”卓向铭道,“耍赖大王、接吻狂魔,怎么还是我听起来比较色.情。”
冷清了一早上,童宴早就想对他撒娇,抱着他不撒手,把不会反抗的卓向铭晃来晃去:“别这样……”
最后卓向铭不堪其扰,还是给了他礼物,只是如果让童宴打分的话,这礼物可能不会及格。因为他从卓向铭怀里被亲到了地毯上,舌头被吮得发麻,嘴巴肿起来没法见人,根本不满足“轻”和“慢”中的任何一个要求。
第31章
这次童宴考了年级第一, 周日晚上去学校讲试卷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过他们班同学的祝贺, 周一早上再见面,大家还是笑嘻嘻地叫他童哥。
上次他差隔壁班同学一分考了第二名,感觉也是班里同学的反应更大,纷纷为童宴惋惜,这次他领先十五分, 大家又集体振奋,觉得自己跟着“赢了”。
柴蔓蔓考的也不错, 班级十八名,年级二十五,班会课分析成绩时, 班主任重点表扬了他们同桌两个。
下课以后,柴蔓蔓说要请童宴去学校餐厅吃饭, 但童宴是走读,卓向铭会按时来接, 于是放学回家的路上,童宴书包里装了五个香蕉奶。
“怎么这么沉?”帮童宴放书包已经成了卓向铭的习惯性动作。
童宴趁他靠过来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抱住了他脖子:“我同学给的谢礼。”
“嗯?”卓向铭一手扶在童宴腰上,让他抱着,暂时没退开, 道, “哪个同学, 谢什么的?”
童宴歪头:“柴蔓蔓, 当然是谢我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写作文的时候也这么会说那多好啊。”卓向铭跟他碰了碰额头。
手留余香的童小同学其他科目的分数都不算低, 只有语文总是考不起来,再往细里追究,很容易就能知道,原因大多在他的作文连写够八百字都费劲。
童宴松开卓向铭,一手推他肩膀,一手捂脸揉了几下,拒绝继续这个话题:“回家回家。”
路上惯例堵车,红灯老长,等完一个再等下一个。童宴等得无聊,趴在中控台上看卓向铭。
他平时穿黑色的衬衫居多,今天换了件白衬衫,还是好看,但感觉很不一样。
天气慢慢变冷,太阳落山也越来越早,这会儿满城的路灯已经亮了,炽亮的灯光跟天边最后一点微弱的余晖构成江都晚秋独特的黄昏时刻,不对着童宴时,卓向铭脸上照常没什么表情,从侧面就能看出轮廓的深刻,是带着冷淡的英俊。
他专注地看着路前方,出门前童宴帮他抓的头发还是原样,童宴天马行空地想,那他中午一定没有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