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茅楹哀怨地赏了他一记爆栗,怒道:“你一个直男癌懂个球球!”
送走了人,陆惊风扶着半身不遂的林谙回卧室趴着,打开空调,拿来医药箱,里面治疗跌打损伤的各种药品应有尽有,翻开来仔细一看,还是陆惊风那次受伤,林谙路过快倒闭的药店,正巧碰上清仓大甩卖顺手批发的。
“就算没遇上大甩卖,我也会给你买的。”
擦碘酒的时候,林谙嘶嘶吸着凉气说。
陆惊风微微一笑,没搭腔,手下放轻了一些。
细心地处理完伤口,擦干净血渍,林谙吃了消炎药和止痛药,继续趴着晾伤口,晾着晾着就睡着了。
陆惊风出门去超市买了菜,回来熬了一锅粥,做了几道小菜。
粥里什么都有,切碎的藕丁,过油煸过的鸡丁,嫩绿的豌豆,打了蛋花,撒上香葱和姜末,热气蒸腾,浓稠鲜咸。
陆惊风一个人过了很久的日子,早先还没有外卖这种方便快捷造福单身汉的杰出发明,也不能顿顿下馆子,就只能自己琢磨着瞎做,什么黑暗料理都尝试过,后来图省时省事,他开始热衷于各种大乱炖。
陆组长深信着这样一句话,世上必定有他打不过的恶灵,但是没有他不敢搭配着一道炖的食物。
瞎瘠薄炖了十来年,再怎么欠缺厨艺上的天赋,也能在一次次失败的教训中总结出几道能下咽的菜谱,今天这顿就是仅存的几枚硕果。
一大海碗的粥,搭配炝拌的海带、木耳、黄花菜,还有蒜苗豆瓣爆炒的回锅肉,林谙吃得心满意足,腹内荡漾,不声不响一扫而光,吃完还收拾了碗筷,主动承担起饭后洗碗的职责。
林大少打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骄纵任性地长大,别说洗碗,蒜头也没剥过一瓣儿,洗个碗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陆惊风生怕自家的碗碟一着不慎粉身碎骨,不敢让尊贵的少爷在厨房窝着了,捞起袖子冲进去撵人:“还是我来吧,伤残人士去乖乖躺着就好。”
林谙跟盘子较上劲,洗得特别认真,不让,颀长的身躯往逼仄的小厨房里一杵,把人严严实实地挡回去。
“你这厨房太小了,一个人都嫌挤。”他估计属于那种干点家务就爱抱怨的类型,看什么都不满,“现在不都流行开放式厨房吗?那种的看上去就敞亮些。”
“开放式的容易满屋子油烟味。”陆惊风倚着门,双手插在宽松居家服的裤兜里,“我不喜欢。”
“那你不喜欢的东西还挺多。”林谙道。
“有吗?”陆惊风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一向挺随和的,没什么特别的喜恶,“没有吧。”
“有,真有,要我举例吗?”林谙掰着手指数,“不喜欢别人的名字叫林谙,不喜欢见死不救,不喜欢长相特别丑的恶灵,不喜欢别人舍命相救,不喜欢搞暧昧,不喜欢接深夜视频,不喜欢用别人的杯子……”
数到后来,两只手都不够用。
林谙这会儿穿着陆惊风的家常T恤、运动裤,他个子更高,相应的衣服就都小一号。T恤穿在陆惊风身上是oversize款,穿在他身上就刚刚好,还能凸显出流畅有致的线条,宽肩窄腰,挺拔如标枪。腿太长,裤脚吊着,索性挽起来当七分裤,露出一截小腿和骨骼突出的脚踝,脚上拖着他从家里唯一带出来的名牌单品——黑白格子拖鞋,修长的手指上全是洗洁精丰富的泡沫。
这样的他落在陆惊风的眼里,是懒散的,安逸的,又蛰伏着危险的性感。
“还要继续吗?其实也不很多,我大概能说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林谙眨眨眼睛,打趣道。
陆惊风眯着眼睛静静地听他说话,看他冲自己笨拙地抛媚眼,这一秒,心跳如鼓,轰隆隆的,一声又一声,如雨夜劈开夜幕的雷电,陆惊风清楚地明白他应该是完了。
他动心了。
沦陷了。
他十分迫切地想体验两个人的生活了。
陆组长慎重保守,但绝不拖泥带水,一旦确定了心意,就很果断干脆。
“你说得好像我很难伺候。”他从容走过去,抓起林谙两只满是泡沫的爪子,把盘子夺过来,斜睨着,“那你再说说看,我喜欢什么?”
林谙冥思苦想状沉吟良久,最后得出结论:“除了给人灌心灵鸡汤和不要命地飙车,好像也没第三件特别喜欢的了。”
两人一离得近,林谙就开始心不在焉,蠢蠢欲动,他试探着伸出手,看陆惊风没躲,就壮着胆子刮了刮他的鼻子,把指尖的泡沫蹭了上去,蹭完心情极好,抑扬顿挫地叹气:“啧,拿什么挽救我们陆组长乏善可陈的生活。”
陆惊风鼻尖上顶着泡沫,有点可爱,居然没恼,冲洗着碗碟,淡淡地道:“不止,第三件特别喜欢的最近出现了。”
“嗯?是什么?”
林谙接过他洗干净的碟子,用干燥的吸水布擦拭,直擦得光可鉴人,能倒映出自己那张俊脸才罢手。
陆惊风转身,两只手湿淋淋的,捧着满满的泡沫,拍上那张惊讶挑眉的脸。
细碎轻盈的泡泡雨中,他眉目含笑,凑至耳边轻声呵气:“喜欢你呀。”
第73章 第 73 章
瞳孔骤然紧缩, 短暂的空白后,脑海中霎时间有万千礼花齐齐绽放。
耳畔的轻声慢语夹杂着温柔的笑意与热气,音量极小,却一字字直钻心底,熨平了身体里每一道扭曲拧巴着的褶皱,动脉里的血液激越鼓动起来。林谙一手捏紧了盘子,喉结滑动, 扭头攫住那道来不及隐藏羞赧的视线,不可思议般确认道:“陆惊风你刚刚说什么了?”
陆惊风打游击战一般,给了对方雷霆一击又优雅地撤身, 狡黠地眨眼睛,问:“你到底放了多少洗洁精?”
林谙紧盯着他,眼底浮现渐渐被唤醒的兴奋,话音不稳:“有……小半瓶那么多吧, 怎么?放少了洗不干净?”
陆惊风伸手拨了拨一水池厚重的泡沫,陷入诡异的缄默。
半晌, 垮下脸抱怨:“你这么败家可怎么办?我感觉我养不起你啊。”
“谁要你养我了……?”林谙下意识接话,半途反应过来,一重惊喜未平,又起一重, 炸得他无法保持冷静,手一松,掰过陆惊风的肩膀,语无伦次:“你说你要养我?我没幻听吧?你答应了?确定要跟我在一起了吗?刚刚你说的是喜欢我吧, 我听得很清楚,你说‘喜欢你呀’,是不是?”
陆惊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只呈自由落体向地面坠去的盘子,将它从粉身碎骨的厄运里解救出来,拉开抽屉,从容不迫地归进沥干架。
做完这些,才擦擦手,在某人有如烧红的铁网般紧密包围的视线里,贴近,抬手攥住T恤的领口,将人拉低,引颈印上那雪中傲梅般白里泛出点绯红的唇瓣,用实际行动回应那一连串喋喋不休的追问。
朦胧昏黄的吸顶灯下,狭窄的空间里,轻而生涩的辗转间,全是洗涤剂散发出的柠檬味香气。
这香气浓得煞人,蒙了嗅觉,逼退了理智,令林谙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等清醒的意识卷土重来,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他已经自发拥住了人,依附本能撬开对方毫不设防的牙关,并第一时间施展开困顿蛰伏已久的野性,攻城略地、大杀四方,紧紧绞住慌乱逃窜的舌尖,重重吮吸玩火自焚的薄唇,以极致的热情惩罚对方胆敢先行挑逗的轻浮行为。
林谙很少能感到炎热,但他此刻的体温跟随一路攀升的心率一起水涨船高,他觉得自己热得都快融化成一滩液体了。
不知哪里滴答落水,许是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两滴,三滴,仿佛敲击在林谙的心鼓,柔韧的鼓面越绷越紧,水滴落得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他展开被汗水洇湿的掌心,微凉的指尖勾起陆惊风衣服的下摆,抚上那把常在午夜梦回的欲望沟壑中摇曳摆动的劲瘦腰肢。
这时陆惊风低哑地嘶了一声。
咚一声滔天巨响,不堪重负的鼓面怦然崩裂。
林谙骤然发了狠,加深了吻,同时双手扣着陆惊风的腰,在压抑的惊呼声中将人抬起,放坐在厨房光滑的流理台上,分开两腿欺身嵌了进去,扬起头,细密狂热的吻滑落嘴角,啃上细白的颈子,烙印出片片红痕。
陆惊风微张着红肿的唇,有点喘,有点醉,思维混乱。
他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地亲一下,发乎情止于礼,好安抚安抚这个白天挨了顿棍棒、着实可怜的小狼狗,并奖励他让出鞋子的绅士行为。可没想到,点点芒星而已,竟一发不可收拾,惹了火,燎了原。
车速猛地就飙到了两百码,眼看即将收刹不住。
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濡湿了沉重的睫毛,他挣扎着步出迷离的境地,缓缓抬起手刀,于啧啧水声中眯眼聚焦。
一声实打实的闷响,睫毛上的汗水乍然滴落,林谙尚埋首在他的颈间,难以自持地吻他,撕扯领口松垮的布料,倏地身形一滞,抬手摸向遭受重击的后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你……”
眩晕旋即覆盖激情,吞噬话音,彻底软倒之前,那双通红的眼里还残留着旖旎和困惑。
陆惊风颤抖着呼出一口在胸腔内翻滚沸腾的热气,跳下流理台,双腿发软,落地差点没站住,他撑着台面调整呼吸和心跳,冷静了一会儿,弯腰把人架起来,磕磕绊绊地送进卧室。
他的动作尽量轻柔,人被放平在床上,妥善摆好姿势,再盖上空调被。
换上衣服走之前,陆惊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俯身在那被迫沉静下来的俊脸上落下一吻,扯了扯嘴角。
“抱歉,剩下的等我回来,有机会再继续。”
.
小狼崽子太热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遮住颈子上斑驳凌乱的痕迹,陆惊风特地挑了件立领夹克,不得不在闷热的夏日夜晚,将拉链神经兮兮地拉到顶,直接盖过半个下巴。
慢悠悠地搭着地铁,溜溜达达抵达春川街小学的时候,在校门口对上等候多时的茅楹,以及堂堂刑警支队支队长,现如今沦落为小跟班儿的张祺。
三个人,六只眼,相觑半分钟。
“我就知道你铁定会来,大忽悠。”姑奶奶靠墙叉着腰,穿着紧身的黑衣黑裤,破天荒地舍弃了高跟鞋,盘起了大波浪长发,素面朝天,英气逼人。
走近了,她环顾四周,蹙着眉头问:“林谙没一起来?”
“内伤外伤都没好利索,来干嘛,跟着添乱?”陆惊风扣紧无指皮手套上的背胶贴,眼也不抬,“我就知道骗不到你。但是——”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张祺:“这麻瓜为什么也在?送来当诱饵给恶灵加餐的?”
“这个……”茅楹欲言又止,一脸愤懑地开启嘲讽模式,“他滥用职权呗,派人监视我家,我前脚一有动作,他后脚立马跟上。谁能想到咱们有头有脸的张队居然是个跟踪狂?”
“我是担心你!”张祺红着脸争辩,“凭借我多年来一线刑警的直觉,一早察觉出今晚你会有所行动,鉴于危险系数难以估测,我才会让弟兄们帮忙盯梢。”
争辩完,反将一军:“不过,难道不是你给我的暗示吗?不然咱俩吃晚饭的时候,你干嘛特地喷上我送你的香水?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它吗?”
“只是随便喷个香水,哪有这样那样的意义,你自己想多了……”茅楹的声音小了下去,缩起脖子当鹌鹑。
陆惊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来晃去,最后定格在茅楹面上:“你真要进去?”
“难道这黑灯瞎火的,我来夜跑?”姑奶奶有点恼火,“好歹我也是天字一号的成员,一出任务总让我打酱油算怎么回事?歧视女性吗?”
此路不通,陆惊风又转向张祺,还没开口,对方梗着脖子,浑身散发出一股为爱情慷慨赴死的凛然正气,一句话堵死:“不要问我,她在哪儿我在哪儿,哥们儿要支持我追求真爱的勇气。”
陆惊风无法,头疼地抹了抹嘴角,身形一顿。
那里方才被林谙一个激动咬破了皮,痛感迟钝的陆组长这会儿才察觉,低头一看指腹上暗红色的液体,碾了碾,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心虚地放下手,背到身后。
茅楹察觉到他的异样,锐利的眼神绷直了飘过来:“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没。”陆惊风手握空拳咳了一声,“来,让我看看你们都带了哪些傍身的法器。”
茅楹如数家珍:“桃鞭,指阴罗盘,符篆。下午从你家出来,我到这附近晃了晃,发现这学校大白天的阴气都好重,为了以防万一,犬牙糯米大蒜柚子叶,辟邪的东西每样都带了点儿,应付些小鬼应该绰绰有余。哦,对了,这是我爷爷给的,压箱底儿的锦囊,你们都给戴上。”
说着,她从与她个人风格极度不搭的软毛兔小背包里拿出两个金黄色的锦囊。
锦囊上绣着平安咒,底部缀着祥云结。
“里面是什么?”张祺接过手就想打开来看,被茅楹神秘兮兮地按住。
“行业机密。”茅楹皮笑肉不笑地嗤嗤两声,“法术封了口的,打开就不灵了。”
张祺看她那假笑,有些瘆得慌:“风哥,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装着的,应该不是什么让人看着很舒服的东西。”
“附议,但有总好过没有。”陆惊风用两根手指把锦囊拈过来,嗅了嗅,没闻到什么怪味儿,于是放心地揣进裤兜,扭头问,“你呢?”
“我?”张祺默默敞开上衣,帅气地拔出腋下枪套里别着的八九式警用手枪,“这个行么?”
陆惊风、茅楹:“……”
张祺补充说明:“别这样,我还特地在子弹头上涂了猪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