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怪的叫声中醒来,他茫然四顾,一间独立办公室,有些杂乱,许多资料放在他的案头,笔记本屏幕亮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
“笃笃。”
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他的大脑仍一片空白,但已机械性开口:“进来。”
一个职业装的年轻姑娘,文静,得体,两个梨涡让她微笑起来也很甜:“徐部长,您的咖啡。”
“……”他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热咖啡,很快,目光飘到旁边的一盒名片上。
XX金融公司
徐望,销售部长。
他叫徐望,他是这间金融公司的销售部长,事实应该很清晰了,可是他为何毫无印象?
金融公司?切,还不就是空手套白狼。
眼前这个姑娘,应该是秘书或者文员。
他是销售部长?那他混得还不错,可他真的不太喜欢忽悠人买理财产品,尤其是这种非银行出品没什么保障的……
你看,他记得一切社会常识,他依然具备判断力和分辨力,但为什么,他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过去,好像凭空就到了这里,走过的路,都成了空白。
“叮——”
奇异的声音响起。
桌面上的手机仍黑屏,不是从手机上发出来的。
“叮——”
仿佛意识到一下并不能让他精准锁定,那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徐望听得仔细,声音的来源像是……自己身上?
“叮——”
声音第三次响起,徐望终于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一个奇怪的猫头鹰头,右上角一个小“1”。
鬼使神差,他抬手去点,那图标竟然开了。
<小抄纸>:活过下午4:44。
这是……什么?
徐望莫名有些呼吸发紧,抬起头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分针完全重合,正是中午12:00。
背后的落地窗外,阳光明媚。
笔记本屏幕上,映出怪异的红晕。
徐望回头,窗外,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数字“13”。它像某个公司无聊的广告创意一样,停在空中,可它既没有充气,也不是随风飘扬,更像被一只沾满鲜血的大手,随意写在半空,浓烈得近乎诡异。
“部长?”年轻姑娘似被吓着了,笑容渐渐消失,小心翼翼地唤。
徐望回过头来:“这到底是什么?”
年轻姑娘声音微微发颤:“什、什么?”
徐望怔了怔,忽然意识到,姑娘眼中的恐惧,对着的不是窗外,而是自己。
这可太冤了。
他连忙举起胳膊,把猫头鹰图标亮给对方,急切辩白:“我也不知道胳膊上怎么有这么个东西,”又指指窗外,“还有这个13,我都是第一次见!”
姑娘彻底退去血色,一脸煞白:“部、部长,你胳膊上……还有窗外……什么都没有啊……”
第178章 重置
害怕。恍惚。
徐望僵硬在椅子里, 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文员出了问题。
“部长……我先出去了……”文员极力保持微笑, 可离开的脚步泄露了她的慌张。
门关上。
徐望静静坐着, 听着门板合上的余音在空气里消散。他不知道要干什么, 要想什么,好像就这样一动不动缓一缓, 就能把那些精神错乱一样的幻象驱逐出脑海。
门外传来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 声音大得门板都隔不住。
“我都和你说了,徐部长不在!”是刚刚那个女文员的声音。
“不在?行,我就在这里等,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一个愤怒粗哑的男人声音。
徐望皱眉, 他得罪过人?可就算有恩怨, 带到公司来,还让一个小姑娘帮着挡,也有点太难看了。
“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女文员还在尽职尽责阻拦。
徐望起身, 毫不犹豫打开门,门外两人都愣了,还有整个大平方格里几十位“看似在工位上午休, 实则眼神刷刷往这边瞟”的围观同仁。
徐望也愣了下,没料到门外是这么大一办公区, 这么敞亮一围观视野。
“别为难小姑娘,”他以整个平方格都能听见的音量,朗声道, “有什么话和我说。”
找茬者是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人,双手插兜,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还行,算个爷们儿,那我就和你说说。”
棒球帽嘴角一勾,走上前来,揣在口袋里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照着徐望的肚子就是一捅。
徐望都没看清他拿的是什么,只听见一声极小的“扑”。
徐望低下头,棒球帽把那东西拔出,又“扑扑”补了两下。
他这回看清了,是一把水果刀。
后知后觉的疼痛,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周围尖叫四起……
“笃笃。”
徐望晃了下神,直到敲门声第二次响起。
“进来。”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年轻女文员推门而入,微笑着把飘香咖啡放到他桌上:“徐部长,您的咖啡。”
徐望哭笑不得:“你不是刚给我送过一杯,怎么,忙忘了?”
女文员怔住,茫然看他。
徐望忽然一个激灵,抬头看墙,上面的钟表时针分针重合,中午12:00。
他迅速抬胳膊撸袖子,动作近乎慌乱,直到看见猫头鹰头。
<小抄纸>:活过下午4:44。
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手臂上会有这种东西,但此刻,这诡异的玩意儿却让他莫名安心。
他没疯,他的的确确已经看过时间,喝过咖啡,听过争吵,还让人捅了三刀。
椅子缓缓向后转。
窗外,血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变成了“12”。
文员离开了。
徐望看着时钟上的秒针,一圈,两圈……
“我都和你说了,徐部长不在!”
“不在?行,我就在这里等,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12:04。
徐望腾地起身,拉开门:“我在。我们谈谈。”
“还行,算个爷们儿,那我就和你说说。”棒球帽勾起嘴角,大步流星而来,揣在兜里的手顺势而出。
徐望死也不会再让人扎第四刀!
一个闪身,他躲得时机刚刚好,棒球帽一刀刺空,在惯性作用下跌进办公室。
徐望从外面把门关上,一边死死拽着,一边冲平方格里大喊:“还看什么看,报警——”
话音刚落,徐望忽然一阵晕眩。
听说过大声喊时间太长,容易缺氧,可他刚刚就喊了一句报警……失去意识前,徐望还冷静科学分析着。
“笃笃。”
徐望木然坐在椅子里,看着被敲响的门板,生无可恋。
墙上的时钟还是12:00。
窗外的血数字变成了“11”。
人死不能复生,但他好像可以。
问题是他刚刚明明没有被捅死,好端端拽着门,怎么又回来了?
每回来一次,数字便相应减少,如果到了“0”……徐望不太敢往下想。
无论如何,他至少知道那句“活过下午4:44”的意思了,因为连续两次,他连12:04都他妈活不过!
如果把大脑看做一个1TB容量的硬盘,徐望现在只存储了1MB信息,从第一声“笃笃”开始,到此时此刻结束,其余全是空白。
但这1MB太刺激了,竟然让他觉得“我是谁”、“我的过去在哪里”这种终极问题都可以以后再议,眼下专注应付“活着”就好,能活下来,再谈过去和未来。
“进来。”
“徐部长,你的咖啡。”
“我得罪什么人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