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岑年坐到了一边,他闭上眼睛,笑了笑。他无法克制地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一吻终了时,傅燃低声缱绻呢喃出的那句话,带着庆幸,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像是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了。
——他说,‘还好,你还在。’
如果傅燃不是把他认错了,又能是因为什么?
岑年眼神黯了黯。
一时车内没有人再说话。灯光一点点透进来,岑年闭着眼睛,觉得累极了。
一直到下车时,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他们没并排走。岑年走的稍稍落后了一点,他一步一步地跟在傅燃后面,进了酒店。酒店人本就不多,更不要说这个时间点。
上电梯时,傅燃已经不知拐去了哪儿,岑年自己走到门前,看着门把手,却不想推开。
一股浓浓的倦怠从脊背上慢慢爬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对看待傅燃。
他吸了吸鼻子,感到一股巨大的茫然。
傅燃有喜欢的人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有的,但他却一直不知道。
也许他从重生起,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错误的。
他不该不知悔改地再靠近傅燃。
重生是为了改变过去的结果,但是他的重生,却简直是在重蹈覆辙。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来,岑年看着门把手,有点难受。
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岑年一愣。
碰在他脸上的是一杯热可可。
岑年看向拿着纸杯的人。
走廊的灯光并不强,傅燃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过于温柔的眼睛。他垂眸注视着岑年,温和地说:
“我们聊聊?”
.
酒店有个天台。
闷热的夏天,呆在室外原本是场折磨。但是到了半夜,温度降了下来,在天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风,竟然还挺舒服。
S市发展的不快,酒店周边没什么高大的建筑,在天台上抬头一看,是一整片灿烂的星空。
天台边缘是玻璃围栏,下面是星罗棋布的城市灯火,旁边摆着两张椅子,供客人休息的。
岑年和傅燃在椅子上坐下。
岑年捧着热可可,喝了一口,眯了眯眼睛。
说实话,在刚刚经历过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后,这么一口下去,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把手垫一下。”
傅燃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岑年。岑年的左手石膏已经拆了,换成了绷带,但一直垂着还是会有些痛。
岑点了点头。
傅燃手里拿着一罐咖啡——他现在反而不挑剔了,速溶咖啡也喝。傅燃想了想,说:
“岑年,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见到的那样。”
岑年的手指被热可可温着,已经一点点回暖了。他仰头看了一眼星空,问:
“是吗?”
“你看过大力水手吗?我小的时候,”傅燃也仰着头,笑了笑,“曾经以为,人只要吃了菠菜,就真的能变得力大无穷。”
傅燃怎么突然说这个?
岑年啼笑皆非,他问:“然后呢?”
“我小学的时候很喜欢吃菠菜,”傅燃无奈地笑了笑,“但一直都没能变得力大无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轻声说:
“我们都会被所见、所听、所感的事物所迷惑,但其实,有时候,你看到的只是很小的一个角落。”
“嗯。”岑年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他不知傅燃说这些的用意何在。
而且,傅燃这个比喻举的有点不那么高明,岑年甚至有点想笑。
但岑年心头还盘桓着另一个问题。他看着傅燃时,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越来越急迫。
最后,他向自己妥协了。
“前辈。”岑年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岑年认真的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甚至想不到要如何做铺垫,只能这样单刀直入。
傅燃沉默。
星光很软,静静的点缀在天台的地面上,岑年看着傅燃,不由地有点紧张。
半晌后,傅燃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岑年,说:
“有。”
他很郑重,不带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而傅燃向来也是不会拿感情的问题开玩笑的。
岑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片刻后,他低下头,笑了笑,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前——”
“岑年。”
傅燃打断了他,“我刚刚同你接吻时,想的是你,大脑里也全是你。”
他坦率地说。
岑年一怔。
他有点张口结舌地看着傅燃,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想了想,问:
“前辈,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傅燃温和地直视着岑年,意有所指道:“是的,这并不违背我的情感观。那个吻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岑年睁了睁眼睛。
不违背他的情感观?
可是傅燃并不是那样的人。傅燃不仅不滥情,甚至还有点情感洁癖。就他所他认识了傅燃这么多年,不至于看错的。
岑年一头雾水。
傅燃定定地注视着岑年,像是在探究什么。
半晌后,看岑年疑惑的表情,傅燃显得有些气馁了。他摸了摸岑年的头,笑着无奈地低声说:
“你以后会懂的。”
简直像在哄小孩。
“……”
两人没再就这么问题过多讨论点什么。岑年想再细问,却又觉得似乎并不合适。而比起这个,他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岑年想了想,轻声问:
“前辈,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他是个——”
傅燃斟酌了一下,他眼里浮现一丝笑意:“是个看着很乖,其实挺叛逆的小孩儿。”
岑年‘哦’了一声。
在说到喜欢的人时,傅燃的神情柔软的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岑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泛着酸味儿的气泡不停往外冒。他说:
“她很叛逆?”
岑年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打着耳洞、画着烟熏妆的小姑娘。
哦,懂了,非主流。
“嗯。”
傅燃意味深长地看着岑年,笑着说:
“他在我面前挺乖的,一转身就露出了真面目。不过——他似乎以为自己装的很好。”
岑年挑眉。
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白天穿校服戴眼镜、晚上喝酒泡吧画烟熏妆的小姑娘。
哦,表里不一。
“他怕黑。”傅燃说。
岑年点头。
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