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当初咱们店里招罗三做伙计的时候签了契约,罗三的工期是五年,五年之内若罗三主动辞工需要赔偿本店一百两的违约金,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罗三也是自愿按的手印,如今罗三毁约辞工不说,竟还偷窃本店配方,本店要告他毁约偷窃二罪!”
“其二张祥喆乃草民状告,月前草民以每月二十两租金租下其码头商铺,签订契约为三年,谁知张老板却反悔又将店铺租转租他人,按照契约规定张祥喆毁约也是要赔偿租金十倍违约金,但张祥喆却没有履行,所以草民要告他毁约之罪!”
霍承毅语速缓慢,调理清晰,手上还有契约白纸黑字为证。
此刻任谁来说都是他有理。
但问题是这赔偿数目是不是……太大了点?
公堂上不要说罗三张祥喆二人听呆了,就连蒋胖子听完都瞪大了眼睛。
一两百听着好像不多,对有钱员外什么的来说也是毛毛雨,可落到罗三和张祥喆身上就是一笔巨款。
罗三差点被这赔偿数目吓晕过去。
一百两把他卖了都不够,他不就是个小伙计辞工么,扣一个月工钱都是严惩了,现在要他赔一百两的违约费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啊。
张祥喆也不比罗三好到哪里去,他赔得更多,租金十倍他要赔偿整整两百两!
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忍不住吞口水。
但高堂之上身家丰厚的方县令则完全不能体会一两百两银子对小百姓小镇民是巨款的心情。
霍承毅状告得有理有据,蒋胖子还跟他沾裙带关系,他没道理不帮亲外加理。
所以方县令听完就拍案板,直接问罪。
“罗三张祥喆,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你们可认罪?”
一边说方县令一边让人给根本没机会开口的两人松嘴,好歹也让人家有个出声的机会,以表他县令爷的公平。
而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的罗三和张祥喆则抢话似的扑上来,赶紧反驳。
“大人,小民冤枉,小民就是辞工,按道理顶多扣一个月工钱,小民根本不知道什么违约金,再说天底下哪有伙计辞工扣完工钱还要倒赔银子的,小民也没有偷配方,捉贼拿脏,他们口空白话就想无赖小民,小民不服……”
“大人,小民也是,小民反悔违约是该赔偿,可哪有十倍那么多,小民已经赔二十两的违约银子,小民根本不知道契约上写了十倍,求大人明察……”
两人一边磕头一边喊冤否认,心里是真心冤。
他们不就辞个工,反个悔嘛,这点小事就算赔银子也不用几百两吧。
再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那契约上有写这个,要是知道谁会签这种霸王条款,那不是脑子有病嘛!
“大人,肯定是他们故意写上去讹诈我们的,这种契约谁会傻得去签,那契约是假的,假的,求大人明察秋毫,呜呜……”
两个大男人直接在公堂上哭了起来,看上去好像还真倒冤得很。
看热闹的百姓心里也暗暗咂舌。
在大家的心目中伙计辞工和租铺老板反悔都是很正常普通的事情,最多就是扣工钱和退还租金,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倒赔银子,还几百两那么多的……
霍承毅早料到二人不会轻易认罪,直接又递上一份证据,继续道。
“大人,草民出示契约并未作假,我们蒋记店内所有伙计签的契约内容都是相同的,契约真假一对便知,租铺契约也是如此……”
“虽契约中要求伙计和租铺老板赔偿金额数目巨大,但对蒋记和草民的违约赔偿要求也是相同,契约条件并未不公平,手印都是自愿按下,衙门官印盖过章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草民与蒋记按照契约履行,但罗三和张祥喆却违约反悔,给草民和蒋记造成巨大损失,还请大人明办……”
契约合同本来就是对买卖雇佣双方的保护,不管赔多少,违约就要按照规矩赔偿,没有对谁不公平的道理。
霍承毅当初制定契约条件的时候也就是随手把数目写大点,希望能唬唬人。
只要大家都按规矩办事契约就是张废纸,若谁违约赔偿也是理所应当,对他自己也一样。
不然官府盖了印章的契约不作数干嘛还签?
众人一听也是,违约赔偿天经地义。
虽然赔偿金额有点多,可这都是事先说好自愿按的手印,自己不看清楚怪谁?
再说不想赔钱就别违约,现在哭,当初不地道的时候干嘛去了。
罗三和张祥喆听着想喊冤,但却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
白纸黑字条款人家写得清楚,手印鲜红他们自己按的,证据确凿,今天就是任由舌灿莲花也无从狡辩。
这案子太好判了,方县令也很干脆,直接拍板定案。
让两人按照契约履行赔偿,另仗责三十,罗三外加还有个偷窃罪再判一年牢狱。
断案判决完毕,这回罗三和张祥喆是真的哭了。
天晓得镇上干辞工跳槽和租铺毁约的人那么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这咋到了他们身上就整得这么严重了呢。
赔完银子还要挨仗,仗完罗三还得加个坐牢,天杀的霍大牛竟然给他们设了这么大一个坑。
TNND不怕恶霸拳头大,就怕恶霸有文化啊!
两人泪流满面的趴在公堂挨着棍子嚎哭。
后面看热闹的百姓今天也算涨见识了,也有契约在身的则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回去看看自己的对不对。
原来签个契约竟然这么严重,不是按个手印就完事的事儿啊,看看这现成的例子被一张纸坑得多惨!
完全不晓得自家契约还有这等威力憋屈了大半个月的蒋胖子,此刻更是简直都想抱着霍承毅的大腿表达一下他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了。
禽兽,霍老弟这厮就是个一本正经黑人的斯文禽兽。
不过这一百和两百两的银子,罗三和张祥喆俩拿得出来么?
“不想坐牢流放抵债,他们自己就会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他们没有,刘家有。”
敲不出银子谁来衙门费口舌,走一遭衙门少不得请县老爷喝顿茶,这些支出没有买单的财主还干个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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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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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打蛇打七寸, 下手快准狠。
当初定契约的时候霍承毅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现在罗三张祥喆不讲信用自己撞到枪口上就不能怪他黑得太狠, 不然就是对他们自己的残忍。
如果契约规矩不立起来,以后店里还怎么放心招人做工?
给他们捅了漏子,坑了他们的生意和铺子,就想轻轻拍屁股走人,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契约写得清楚, 签的证据确凿,罗三和张祥喆根本没有辩驳的理。
这板子是不想挨也得挨,银子不想赔也得赔,不然就等着把牢底坐穿流放干苦力吧, 朝廷缺的是免费干活的男丁。
牢饭和苦力的罪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一旦进去不死也得脱成皮。
不想吃个这个苦, 那就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赔银子吧。
在又脏又臭又冷的大牢里呆了一晚上, 张祥喆是最先坐不住的。
他家算不得多么有钱,但靠着码头那个铺子一年的租金和乡下的佃租,家里生活还是非常不错的,说句养尊处优也沾得上边。
现在就关上一天他都受不了了,真去做苦力铁定两天就被累死。
所以第二天当他家里人来的时候,张祥喆就稳不住赶紧让家里拿银子把他赎出去再说, 大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而罗三倒是也想出去, 可他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一百两的。
而且就算赔了一百两, 他还有一年的牢期, 不想服刑倒也好办,他不是犯的杀人罪, 可以加银子赎人。
但问题是……他没有银子!
看着隔着牢房闸门哭得伤伤心心骂自己的媳妇老娘,罗三简直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真是贪得一时嘴,瘦了一身肉,当初就不该猪油蒙了心去眼馋刘家的高工钱。
等等,刘家?对,他没银子刘家有啊,一二百两对他是炸锅卖铁,对刘家根本不是问题。
“娘,去找刘荣明,这事儿是他让我干的他不能不管我,他串串店还要靠我给他炒配料,没有我他开不成店,他必须拿银子来赎我!”
当初能为了多点工钱把交情多年的蒋胖子给卖了,这会面临生死罗三自然也不会跟刘荣明讲忠心。
也亏得他当时聪明,让刘荣明请他当大厨而不是直接卖佩服,汤底配方只有他晓得,刘荣明要是不赎他,那刘记店也别想再继续开下去!
“好好好,娘这就去,那天杀的刘荣明害我儿啊,呜呜……”
罗三母亲也不是个讲理的,当即就嚎哭骂着去找刘家要银子了。
她也不管这事儿是不是她儿子自己作的,反正要让她儿子蹲大牢就是不行,这可是她十月怀胎落下的宝贝肉呐。
这边罗三家里人急匆匆的去刘家。
那边自己先给银子出去了的张祥喆回头也是不甘心的,要是二三十两他自己就认了,毁约赔银子理所应当。
但现在是整整两百两啊,这么大笔银子的亏谁甘心吃得下去?
于是契约案的第二天,刘家宅院就上演了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罗三母亲和张祥喆带着各自的亲朋好友,拿棍子的拿棍子,拿铲子的拿铲子,连将家里的小孩都拿着小木剑跟在后面齐上阵。
一群人气势汹汹又群魔乱舞的将刘家宅院前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然后踢着刘家大门要银子。
面对这突发情况,刘家全家当时就蒙了。
罗三两人被霍承毅蒋胖子拖到公堂状告的事情他们现在压根就还不知道。
串串店的事情是刘荣明捣鼓的,刘家老夫妻本着锻炼儿子做买卖的能力都没插手。
但可惜刘荣明就是个养尊处优享受惯了的大少爷,哪里受的了凡是亲力亲为的生意苦,店里基本都是交给掌柜,平时除了查账根本不会去店里。
虽说开了个串串店,但刘荣明这东家当得那是非常轻松。
没事看看账本,出去跟朋友喝喝小酒,家里还有两个新婚不久的娇妻美妾伺候,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所以此刻罗张两家找上门,刘家全家都傻眼了。
等把事情搞清楚后,刘家老夫妻差点没气过被气去。
抢人生意的事情他们年轻时候也没少干过,但干这种事情的前提是要手法干净利落不要留下把柄,出了事情自己能完美脱身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