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这下连金兰殊都笑了。
黄老热便抬着下巴,说:“不是堆得东西多就贵的。Less is more!”
“可是,”程锦老老实实地说,“你的绣工是不如我的呀。”
黄老热这下算是真的噎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做衣服,又不是做绣品!”
“好了,”金兰殊说,“我有决定了。”
黄老热和程锦都立即闭上了嘴,满脸认真地盯着金兰殊,仿佛在等待宣判一样。
金兰殊悠悠说道:“黄老热讲得对,做衣服和做绣品是两回事……但是,你们两件作品的核心元素都是刺绣,那么绣工当然是最值得考虑的。其次,看起来贵真的很重要。我们是做奢侈品的。”
黄老热的脸几乎撑不住了,但毕竟是职场老人了,还是保持笑容,说:“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金兰殊点点头,说,“你明白就好。”
程锦不可置信地愣在那儿,半天才说:“所以……所以……所以我的衣服能上‘旮旯’?”
金兰殊和宋风时都带笑点头。
程锦简直是喜不自胜了。
黄老热却暗道:没那么容易!
这世界上,有些人被比下来,就会奋发向上,力争上游,赛过对方便能上位。还有些人,被比下来了,就想着怎么把对方拉下马,认为这就能轮到自己了。
黄老热显然属于后者。
宋风时对于这样性格的人倒是很熟悉了——他老爸就是这样的人。黄老热刚刚看了程锦一眼,那样的眼神,宋风时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下班的时候,宋风时与金兰殊一起回家。宋风时便忍不住提出:“你说黄老热能不能服气?他到底是做了好久的总监了,忽然被一个新人抢风头,心里会不平衡吧?”
“心里不平衡就加油努力。”金兰殊说,“他也懒散久了,是该鞭策一下。”
“可是……”
“你看,之前他一直说丝绸做不出、做不出,一让他知道了程锦能做,他就也能做了。”金兰殊满不在乎地说,“可见啊,他这个人就是不逼不努力的。”
“你确定么?”宋风时还是有些不放心。
金兰殊却说:“你听说过‘鲶鱼效应’么?”
“知道。就是一池的小鱼里,放进一条攻击性很强的鲶鱼,这些小鱼为了躲避鲶鱼就会游来游去,更加努力地活下去,而不会死在一潭死水里。在管理学上说,就是引入人才,刺激原本无所作为的员工奋发努力,我有听课的。”宋风时瞥了金兰殊一眼,“可是,程锦一点也不‘鲶鱼’,黄老热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只怕适得其反!”
金兰殊耸耸肩,说:“那就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宋风时真的挺无奈的,发现是劝不动金兰殊的,便想着得自己盯紧一些。
此时,金兰殊的手机响了。金兰殊接起了电话,一改刚刚那满不在乎的口气,变得比较谨慎而温和起来:“嗯,好的,我现在过来。”
说着,金兰殊将电话挂了,拍了拍宋风时的肩膀,说:“你自己回家吧。”
宋风时一怔,见金兰殊已经转身离开了。
是谁呢?
是谁给他打电话呢?
他怎么会对别人语气那么和蔼,又随传随到?
宋风时的心里一下子写满问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让人在意了。
要是跟上去不就知道了?
可是……
可是像我宋风时这样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可以做跟踪人这种事呢?
半个小时之后,宋风时已经悄悄尾随金兰殊到了一家酒吧门口了。
“下班去酒吧?感觉好不正经啊。”宋风时心中批判道,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在宝梵琉工作的时候也经常下班去酒吧放松。
金兰殊进了酒吧。
宋风时也跟着走了进去。
金兰殊到了酒吧里,就径自走向了一个美男。
“那个……”宋风时惊讶认出,“那个不就是傅丞了?”
傅丞看到金兰殊之后,便朝他点点头。二人并肩而行,一边说话,一边往酒吧二楼走去。宋风时贴着墙根,只听得金兰殊对傅丞说道:“其实,你就是我理想中的样子……”
听了这句话,宋风时似被雷劈中一样,脑袋都要炸开了。
果然……
果然……
傅丞就是金兰殊的理想型!
宋风时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手指都发颤了。
当宋风时缓过神来,试图追上去时,却发现已经消失了二人的身影了。他立即顺着楼梯往上走,却被保安拦住:“对不起,这儿是会员区。”
此刻宋风时心情迫切,便问:“会员?可不可以立即办的?”
保安一怔,说:“可以啊,你有钱吗?”
宋风时现在收入水平提高不少了,语气也有些膨胀了:“要多少?”
保安说:“消费满200万就可以了。”
“对不起,打扰了。”刚刚膨胀起来的宋风时立即重拾了谦虚谨慎的美德。
无论金兰殊怎么教导,宋风时到底还是学不会把钱看成一个数字!
第六十二章
金兰殊直言,傅丞的条件很理想。
这是真心话。
金兰殊觉得,如果自己有傅丞的条件,就不会遇上那么多的麻烦。
金兰殊从未跟团队的人表现过压力下的焦虑,因为身为领导人,是不该露怯的。
但他确实是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说完全乐观,那真是假的。
可他演得很真。
从客观上来说,金兰殊自立门户遭到诸多阻力,也是印证了之前周翊翊的警告“全球奢侈品市场已经形成垄断了,你单打独斗,难有出路”。只是,金兰殊是不信邪的,非要闯一番事业。
这接二连三的封锁,从一块布料到一个铺头到一个时装周的席位,金兰殊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是他以前在夔龙不曾遇到过的。
当他身处夔龙的平台时,根本不存在拿不到意大利的布料或者入驻不到一个位置这样的境况。夔龙集团本身就是金钥匙,可以打开道道大门。
金钥匙啊……
“含着金钥匙出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金兰殊在VIP包厢里,见四下无人,只有傅丞,三杯下肚了,便敞开心怀问道。
他和傅丞确实如之前杂志写的“频频密会”了,虽然是也没有“暗送秋波”,但也算是熟络起来了。他已经摸透了傅丞的脾气——那就是,没脾气。
看起来清高冷傲的傅丞其实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这在豪门少爷中真的很少见。
这也是金兰殊觉得可以合作、甚至说是可以信任傅丞的原因。
傅丞听到金兰殊的提问,也有些意外,但却没觉得这是嘲讽或者是冒犯,只是很坦白地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金兰殊想到家大业大的HF,便笑了:“你这还不算金钥匙?老兄,做人要求别那么高才好!”
傅丞摇头,对金兰殊坦诚:“我是被领养的。”
“啊?”金兰殊真的有些吃惊。
过了半分钟,金兰殊却又笑起来:“那你确实不是‘含着金钥匙’,是‘天降金钥匙’,那也是命好的一种。”
傅丞困惑地说:“我是孤儿,怎么会命好?”
金兰殊察觉到傅丞对自己身世的不安,便安慰说:“给你供书教学、养育长大的不是大傅先生吗?他没死,你就不是孤儿。”
傅丞点点头,说:“是的。谢谢你。”
金兰殊叹了口气,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傅丞说:“我好像从没听你提起你的父母?”
金兰殊说:“横竖我不是孤儿。”
“那……”傅丞也是嘴拙,只能说,“恭喜你。”
金兰殊也真的不知该怎么接茬,便说:“不会聊天也不用硬聊。”
傅丞松一口气:“嗯,那说正事吧!”
金兰殊便提起了他的正事了:“巴黎时装周的官方日程将‘云想’提进去,你是可以办到的,对吗?”
“当然是可以的,”傅丞总是很坦率,“但我在考虑是否值得这样做。”
金兰殊也心知肚明傅丞的顾虑,便说:“虽然我们‘云想’不是你们HF旗下公司,但到底你也是我们的股东,我们辛苦挣钱,你也躺着收钱呀!”
傅丞说:“话虽如此,但你们并没有在挣钱。换句话说,我在亏钱。”
金兰殊心想,傅丞讲话还真的挺噎人的。
金兰殊却又反应很快地回答:“我们什么环境,你也看到了。这个业绩已经很好了。要是我们在‘旮旯’上打响名头,还怕挣不了钱么?”
傅丞便不置可否,只说:“那就看你们‘旮旯’的表现了。”
出征“旮旯”,对“云想”这个新品牌打响名号尤其重要。但对于黄老热而言,原本是不那么重要的。因为在夔龙集团好些年了,黄老热也是有一定的知名度和人脉的。但是,现在有了程锦的存在,黄老热的心里才出现了危机感。
程锦原本只是黄老热手下的一个小裁缝罢了,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竞争者,甚至还越过了他了!黄老热现在成了Plan B了,这岂不可恨?
不过,在这个项目中,黄老热也庆幸自己多交了一个朋友,那就是何玉容。
黄老热总是一个非常善于交际的人,他在交际上的精通远胜过他在设计上的造诣。
在大公司里,这样“重社交而轻业务”的高管并不少。之前在夔龙,黄老热的缺点也没有暴露太多,因为在大公司里,业务不强也没关系,能把手下的人指挥得当,吃着公司这个大品牌的红利,如鱼得水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