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诀的眼神很古怪,维端从未见过,那目光中有无奈有滑稽,还有点复杂的骄傲。
“像。”自问自答,闻人诀再往前走了一步。
维端不管发生了什么,马上制止道:“您不能离开阵法!”
闻人诀当真停下脚步,视线落在炎振身上,男人被捆绑着已经清醒过来,眼中充满了愤恨。
维端刚也说了,这三位是加固屏障的时候被伤落到战场上被抓的,以屏障反噬的能量,本早该没了气了。
是令牌吧,眷属令牌……就算如此,其实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否则也不会一瞬差点就熄了烛火。
仔细观察起自己这三位下属,被整个战场的人所注目,闻人诀没能从他们眼中看到一丝恐惧,炎振和朗星海不意外,徐塘,这位寡言少语的猴属……因为太没存在感,闻人诀几乎没怎么留意过他,却原来,骨子里的决绝相当耀眼。
……
“太倒霉了。”朗星海被捆绑着,三人中他看着状况最好。
“你还有力气说话。”炎振还在挣扎。
朗星海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海底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痞气的甩了甩头发,淡定道:“别动了,越动越紧。”
“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作为人质,被威胁用来攻打王城,炎振无法原谅自己。
“烤肉串啊。”无所谓的,朗星海望着不远处的城墙。
“我……”努力收回脏话,炎振气的头顶冒烟,“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不就是烤肉串吗。”朗星海示意人看下方,“被绑在棍子上竖着。”
身下涌动的全是异植,三人就跟旗帜似的在绿色浪潮中移动。
“先生他们……”
这么近的距离又被高高竖起,炎振能够清晰看到城墙上站立的人。
“肯定不会因为我们放弃抵抗的。”朗星海说这话时很冷静,“不要自作多情了。”
“死到临头……”炎振忍不住瞪他,“你倒活跃起来了。”
这种时候还把自己气的够呛,怎么以前没发现人有这潜质呢。
“没有转机啦。”朗星海叹了口气,“不用再装了。”
“……”炎振还真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你一直在装?”
“不然呢?暴露本性的话太亮眼了。”朗星海甚至想耸肩,可惜被捆绑着办不到,“我不是你们,带着王域来的,不低调不是找死吗?”
“你……”这种时候还不忘夸自己亮眼,吊儿郎当的看着咋这么来气。
“不过我现在发现……”努力扭过头去,朗星海看着炎振,“还是这样和你们相处更舒服。”
“V星人……”徐塘一直沉默,这时候突然插了嘴,“隐藏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虽然受了重伤,但我们的异能并未完全干涸,为何无法使用。”
“现在知道这些还重要吗?”炎振被左右两边的难兄难弟气着了,一个漫不经心过头,另一个,实在过于平静。
“先生们没走。”徐塘好像有自己的世界,没管炎振说什么,又重启了个话题。
“书易不会离开我们。”朗星海说了句特别含糊的话,那刻意温柔的语调让炎振直皱眉。
“但是潘先生……”蓝眸中闪过暗光,朗星海微妙道:“真让我感动。”
……
天眼在场,三位眷属的对话闻人诀一字不漏的听了。
维端跟炎振的反应差不多,抓狂又无语,闻人诀倒是平静。
刚那么笑过,他似乎已经想好了什么。
维端判断着异植降落的速度,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您刚说的像,是指什么?”
“你不觉的……”闻人诀抬手理自己的衣领,“他们越来越像我吗?”
这语气太古怪了,维端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主人问这话时的神态让它觉的自己看到了黑虎注视自己女儿时的样子,可问题是,书易这帮人不是他的孩子啊。
“肆意妄为,不管不顾。”
无可否认,这点……确实很像!
主人的每一次不告而别可不就是不管不顾么,不过,书易这帮人一开始并不这样,所以,这就是主人刚才大笑的原因吗?可是,肆意妄为和不管不顾是什么好的品质吗,哪里值得开心了?
维端很无语。
“我冷静吗?”
“……”这时候的主人实在难以捉摸,维端思考了会,老实回答道:“冷静,有时候都不像是个人。”
“书易和潘之矣冷静吗?”
“冷静啊。”涅生王域的这两位军师能力水平没话说。
“若是以前的他们面对今天的状况……”闻人诀低缓道:“会如何?”
“总之不会这样疯。”不管从那个角度去考虑,应该都有更稳妥的法子,身为军师和王域的决策者,身上担负的太多往往无法活的自我。
可是今天……
“可是今天,”闻人诀微笑道:“他们就像不管不顾的疯子。”
“太像了!”维端忽然用力道:“这种违背平常的理智,莫名的疯狂和全然的肆意……”
该说有什么样的主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吗。
“他们在赌。”天眼将镜头停留在城墙上,闻人诀便盯着书易和潘之矣看,“赌他们全部在场,我会不会出现。”
“主人……”
“赌,他们加上王域,这分量,能不能让我出现。”
书易还有潘之矣,或者说在场的这些眷属其实心中应该清楚,只是王域的话,自己并不一定在乎。
“可是主人,您现在的身体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今日城墙上只有书易或者潘之矣,闻人诀会考虑先沉睡吗?或许会的。
“也不像。”
“什么?”太过莫名的对话让维端茫然。
这墓中只有它和主人,按理来说,主人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更多的,维端觉的闻人诀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去赌是因为不在乎,他们赌,恰恰因为太在乎。”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这种时候了,这些话又代表什么呢。
维端想不明白。
“你之前说……”往前迈出一步,闻人诀扫过地上的光纹,淡漠道:“这种情况,已非人力所能够扭转。”
“是,异能再强大也无法单枪匹马解决异植大军啊。”
闻人诀眯起眼,轻柔道:“那么神力呢?”
“……”维端懵了半分钟,反应过来后尖叫道:“您说什么?神力?!”
“嗯。”
“您该不会是想使用体内的神眼能量吧?”不确信般,维端懵了,“您现在的状况再使用神眼能量,身体一定扛不住。”
这话并不耸人听闻,只是曾经稍微使用一点,主人的身体就坏到这种程度,这会,进入神碑前的关键时刻还要再用?和上次面对裘渡不同,这一次如果要用,恐怕一点还不够。
“您会消失的。”维端严肃道:“强制使用,您的肉体根本无法承受。”
“寄主死亡后神眼会返回神碑。”闻人诀显然已经思考过了,“以我现在的融合程度,只要保留有一丝识的清醒,我就能够随着神眼回到神碑中。”
和主动抛弃躯体进入不太一样,虽然危险,但也不见得百分百是死路。
“身体消散的那一瞬间,识体也会跟着消散。”这是人类存在的方式,虽然主人和神眼已经进行过几次融合,但维端不觉的在那种情况下主人还能够维持住识的清醒。
“不会消散的。”嘴角上挑着,闻人诀眼中出现浅淡笑意,“白檀醒来找不到我,会哭的。”
“您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冒这样大的风险。”维端真的不理解,“他们只是工具,虽然没了可惜,但还能再找的。”
“为了他们吗?”闻人诀似笑非笑,脚已经从晶核阵法中踏出,“我一直觉的世间无趣,可是维端啊……”天眼接收到命令,有银色披风隔空飞来,闻人诀接过后为自己披上,“这不挺有趣的吗?”
闻人诀了解书易,了解潘之矣,了解如今为了王域而舍生忘死的这帮眷属,这些人骨子里的理智和自私又或者不在意,如今都变为疯狂。
他们在等自己。
这帮人,用命在赌。所以,自己陪着疯一把又何妨?!
闻人诀在任何时候都相信自己,尤其是现在,曾经对世间没什么留恋时他都能够活下来,现在……别管是黑暗还是光明又或者混沌,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让他拥有了期待。
这变数代表着未来,怎么可能甘心就此消散。
“您疯了……”维端阻止不了,只能喃喃自语,“和他们一样,都疯了!”
……
海浪变得汹涌,就建立在海岸边的主政大楼里,仲勐已经站起身。
他身前的大屏幕上,画面被分割成两块,左边显示着二十二区街道上和天空中的场景,右边……绿色军团第三次冲击前方的城墙。
“疏散进行的如何了?”仲勐看着海岛上空的镜头。
这一场灾难并不只针对涅生王域,如今整颗星球都被异植所威胁,包括二十二区上空,随着保护始星的屏障碎裂,异植已经开始降落。
相信过不了几分钟,双方就会短兵相接。
从轮回城传回来的画面可以判断这些外星人并不好对付,王域中生活的也不全是异能者,仲勐提前命令军队将住民疏散到地下避难所。
来二十二区主政后,冯舟就建议建造避难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已经安置好了七成住民。”
“嗯。”仲勐应了声,眉头还死死打着结。
“闻人诀呢?”带着嘲讽,郝强鄙夷道:“他的眷属全在浴血死战,他倒是好,这种时候了还能不出现。”
换了他的王,仲勐肯定是第一个往前冲的,就算被赶到海岛来,圣鼎的这帮人也没有服过涅生。
“以往神出鬼没也就算了,”姜孝认同,“这种时候了还要做缩头乌龟吗,真不明白书易这帮人到底为什么要为了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