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两人的行踪已经被狗身上装的监视器发回了陆凛的监视台。
陆凛在总控制室的转椅里静静看着监视屏上传递过来的画面。
他略微沉思,拨了几个按钮。
“你来了。我们一家人团聚,他会很高兴的。”
通过第三道探测门,进入PBB地下空间,巨大的穹顶布满通道,陆上锦接收到毕锐竞的指向信号,找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通往冷冻库。
夏镜天插着兜跟在旁边,偶尔瞥一眼陆上锦被尖刺穿透的小臂,用止血绷带草率地勒住,勉强不让渗出的血液在地上留下痕迹。
陆上锦面无表情,偶尔提醒夏镜天注意脚下,别碰到防入侵激光。
“会在0.01秒内削断你的脚。”
“我又没长你的眼睛,我哪看得见。”夏镜天艰难抬脚,踩着陆上锦走过的地方跟过去。
意外的,一路上都没有触发保全系统,冷冻室的门居然轻易被打开了。
陆上锦扫了一眼室内空间,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一望无际的数万个电池状保温试管平均分布在冷冻台上,密集均匀码放,每一管干细胞都显示着腺型和等级。
两人踏进冷冻室的一瞬间,背后的密码门自动关闭。
夏镜天回头拽了拽扶手,心跟着凉了半截:“锁死了。”
陆上锦扶在控制面板上搜索垂耳兔A3干细胞样本。
控制面板上不断提示请插入权限卡。
“操。”陆上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狠狠攥了一把控制台,顺着每一个保温试管找过去。
“言言……快出来。”陆上锦喃喃念着,找完了几千个,过度使用的眼睛发烫,他揉了揉,泪水里混着几道血丝。
夏镜天在另一个方向找,他没有陆上锦的极限视力,只能一个一个查名字。
唯一失策的就是这里面不止有M2以上的干细胞样本,还有大量J1的混在里面,足足十万个试管。
眼前晃过一个A3,夏镜天匆匆凑近了看标签,眼神里的惊喜又失落地冷下来。
“仓鼠A3……”夏镜天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记忆片段,低声默念,“姓名……苍小耳……”
他忽然回头,发现陆上锦站在一个试验台前呆立着。
“找到了?”夏镜天跑过去,陆上锦躬身把一个小孩儿从试验台底下抱出来。
是个灰色垂耳兔omega,还很幼小,因为饥饿脱水奄奄一息。
他一见到陆上锦,惧怕地缩成一团,灰色的小耳朵垂在头发里瑟瑟抖动。
陆上锦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地哄,还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帮他镇定。
他从腺体猎人手里夺出来的档案上有这个小孩儿的照片。
“其他人呢。”陆上锦轻轻摩挲着小兔子的头发,耐着心问。
小灰兔得到了安抚,害怕地缩进陆上锦怀里,小声说:“被杀了,腺体……取下来……”
小孩手腕上戴着资料手环,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腺型。
垂耳兔腺型,已觉醒未分化,分化潜力:A3。
两人同时万分惊诧对视了一眼。
尽管潜力有A3不代表真的能分化到A3级别,这也决然是上天赐的机会。
但取腺体干细胞比取骨髓的伤害严重得多,在这么小的孩子腺体上取干细胞,就相当于拿走了他半条命,注定奉献之后留下残缺。
但这已经是目前的最佳选择,从十万个样本中找到言逸,要花费的时间一定大于保全部队歼灭入侵者的时间。
显然,夏镜天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也许根本没想那么多,端起M16上了膛:“带他走。”
一个陌生的孩子在陆上锦心里激不起任何的涟漪善念。
但小灰兔扬起惶恐的小脸,依赖地抱着陆上锦的脖颈,打着哭嗝小声说:“谢谢哥哥。”
陆上锦突然顿住脚步,心上紧硬的一根弦被拨动,痛得要命。
......
“再找找。”
第57章
监护室中繁琐的监测仪器在寂静室内发出细小的嗡鸣。
到了准许探视的时间,陆上锦的助理轻声走进来,里面有人在探视。
一个蝴蝶omega坐在床边的软椅里,用湿毛巾给言逸擦着手心。
谈梦发间伸出两条细长触角,顶端的圆点碰触到言逸眉心。
“唔。”谈梦似乎在言逸的脑海中读到了什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段记录。
助理愣了半天,立刻打开微博,拿里面的照片比对了一下。
“是……谈梦老师?”助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家里书橱上摆着好几套谈梦的小说,当代军事小说新锐作家,他为了抢签名版新书蹲前x,付款前一秒被陆上锦一个电话过来导致梦想破灭。
谈梦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我在听他给我讲一个故事。”谈梦移开触角,收回发丝里,“我是来听悲伤故事的,但有些可爱的人,只能记住过往里美好的东西。”
他很意外。
言逸昏睡时的记忆并不是血腥惨痛的,反而只在十几岁的回忆里循环。
他透过言逸的眼睛看见了二十岁的陆上锦,和他印象里的冷面总裁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温柔笑着的时候反而更多。
“你来替陆上锦看望他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谈梦收拾起笔记本,在助理希冀的灼灼目光下签了名,撕下来一页送给他,眼睛里神采闪动:“谢谢喜欢。”
今天的素材出乎意料,也许能写一对甜蜜的战地恋人。
他听见助理低声读着陆上锦留下的第一张纸条,于是缓缓合了门。
“言言,你如果能看到或是听到这张字条,我应该已经成功潜入内部了。如果你醒了,你要知道,即使你自己放弃自己,我也不会。所以等我回来。”
字写得很急,但绝不敷衍。
助理一字一句地读,不急不缓,这几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看望监护室里的言逸,相当于难得的休假。
老板自从接手集团起,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雷厉风行冷漠严整,他也没想到老板能为了一个omega疯狂到这种地步。
老板跪在抢救室外哭得让人心酸,他目睹了这些日子里,老板昔日的放纵风流都收敛成一方柔情深潭,他的老板没有童年,从前伪装成沉稳的一颗坏小子的心现在才姗姗来迟地成熟。
有的感情命中注定,或完美契合,或刻骨情衷。
后者总要多些曲折。
助理把纸条整齐折起来,压在言逸手底下。
“夫人,之前那个胡萝卜胸针确实是我帮老板买的,但我见他盯着那个款式看了很久,自作主张买来之后他还骂了我。”
“老板应该是知道您喜欢什么的,嘿,我替老板说两句好话,有点违心呢。”助理搓了搓手,卑微絮叨,“您一定一定挺过来,不然我们这些跟在陆总身边的更没有好日子过。”
助理给言逸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言逸呼吸微弱,却已见平缓,指尖微微动了动,触着露出枕边一角的纸条。
纸条上沾着清淡的水仙信息素,细微的安抚香味被言逸拢在掌心,在梦里,十七岁那年被托着腰举起来拢住了萤火虫。
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底地下室,陆上锦的心揪了一下。
他左手抱着小灰兔,穿梭在无边际的试管之间,一个一个寻过去。
夏镜天循着内壁找出口,来时的门被从外部锁死,内壁和墙壁平滑如一体,没有能让陆上锦解锁的集合线路。
这么大一个实验室,制冷、新风、回风都需要管道,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设计这座实验室会把这几个系统安排在什么位置。
天花板均匀分布散流器以保持实验室内空气洁净,夏镜天仰头观察了一会儿,从这地方爬上去应该能到达控制机房。
他回过神再往陆上锦那边看,人不见了。
“喂?”夏镜天身子一振,重新端起M16,警惕地退到角落,贴着墙悄声移动。
他敲了敲耳机:“你在哪儿?现在必须离开了。”
耳机里传来嘶嘶杂音,陆上锦没有回应。
“……”
夏镜天倒是完全不怀疑那个家伙会把他自己扔在这儿。
他贴着墙壁摸进实验室深处,警惕着周围细微的声响。
前方有响动,夏镜天立刻蹲下,托起枪身斜指前方。
试验台上有一管样品忽然倒了,在桌面上滚动。
夏镜天胸口剧烈起伏,尽力压低放轻呼吸,冷汗把手套护掌部分浸透了。
平心而论,再扑过来十几条生化机械犬他一个人确实搞不定。
一想到陆上锦熟练的战斗方式和观察力,是和言逸同生共死那么多年共同磨合出来的,心里头就酸得不行。
只恨自己晚生好些年,错过了他明媚的盛放。
夏镜天屏住呼吸,细细听着周身的异动,隐约有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忽远忽近,在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有另外的人。
他拨开手表上的录音,低声留遗言。
“我现在在PBB地下冷冻室,陆上锦不在,可能已经挂了。这里面有东西在喘气,我能听到,但不知道位置。”
实验室深处没有开照明,夏镜天俯身伏在地面上向前匍匐,拨开袖口的电筒,光线顺着深处打过去,在几个试验台间扫了扫。
啪。
一声玻璃炸碎的脆响在寂静的实验室中显得极其清晰,夏镜天立刻翻身后退,反手一枪朝着声音来向扣了扳机。
一颗子弹换来了一声恐怖的咆哮,那绝对不是人或者狗能发出的痛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