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
——
期末成绩出来那天,江暮行在宴好的公寓里,刚给他出了几道题让他做。
老班就把成绩单发过来了。
江暮行的视线顺着单子上的排名往下扫,停在一处,下一刻就突然站起来,阔步进了卫生间。
宴好正在解算,听到动静思绪就断掉了,他立即放下笔,捞到江暮行的书包,把一侧拖出来的一截线头拽掉。
看很久了,糟心得很,一直没机会下手。
卫生间的门关着,里头没动静。
宴好活动活动手脚,坐到江暮行的位子上,看看他的笔袋,发现自己送的那支笔就在里面,欲要拿出来,手机就响了。
杨丛在电话里咋呼,声音都变了:“群里发成绩单了,你在第二十一个,我操,我喊我爸妈跟我一块看了,我们一家三口全炸了,群里也炸了!”
接着又是一串震惊的我操。
宴好脑子里瞬间一白:“你说我多少?”
“二十一。”
杨丛比自己考到那个成绩还激动,语速狂飙:“正数,全班第二十一名,而且你跟你上面那位就差0.5分,0.5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你差一点就进前二十了,你丫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考试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操他妈!”杨丛下一秒就气愤地骂了几句,“小好,你别上群里看了。”
宴好知道群里会阴阳怪气,觉得他是抄的,私聊的话会更直白,毕竟跨度确实很大,他没想管,这会耳边已经放炮竹了。
对于这次期末,宴好心里是有数的,但是成绩真的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又惊又喜,想扒在阳台喊几嗓子。
宴好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手拿手机,一手用力揪住额前发丝,呼吸很乱,他忽地想起来什么,停下脚步问:“成绩单是老班发的?”
杨丛说不是。
宴好又问:“那是副班长?”
杨丛古怪道:“好哥,你是不是跳过了一个?”
宴好懵住了,江暮行现在就在他这里,怎么没当面告诉他?
匆匆挂了电话,宴好就跑到卫生间门口,冲里面喊:“班长?”
边喊边拍门,情绪非常高亢。
门在一阵水声后开了,江暮行走出来,鬓角潮湿,面部有些许未擦的水迹,流畅的下颚处滑过一滴水珠,擦着滚动的喉结边缘,埋进了T恤领口。
宴好一下就噤了声。
江暮行抓起微湿的几缕额发往后捋捋:“成绩已经看了?”
“看了。”宴好搓搓发烫的脸,小声问,“班长,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江暮行面色淡然:“老班是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给我发的成绩单,我顺手就丢群里了。”
宴好哦了声,杵在原地堵着江暮行:“那个……唔……”
他斟酌着,飞快地看了江暮行一眼,“班长,你知道我的成绩了吧,我这次期末考了二十一名。”
江暮行:“嗯。”
宴好强调:“全班第二十一。”
江暮行:“嗯。”
宴好再次意图明显地强调:“比预期的还前进了一名。”
江暮行:“嗯。”
三次都是一个回答,宴好有了一点点怨气,浑然不觉地全浸在了语气里:“班长,你除了嗯,就没别的想说了吗?”
江暮行低眉看他的发顶:“有。”
宴好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眉眼上的碎发散开,露出了饱含期待的漂亮眼睛。
对视一两秒,宴好的眼睛就被长睫毛盖住了:“什么啊?”
江暮行看他半响,薄唇动了动:“我给你出的题都做完了?”
宴好:“……”
江暮行越过耷拉着脑袋的少年:“跟我来客厅,我们商量一下奖励。”
第31章
“奖励”两个字就像从天而降的巨大块甜饼, 把宴好给砸傻了。
江暮行走到哪, 宴好就跟到哪,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懵懵懂懂, 跌跌撞撞。
随时都能张开手臂喊一声“爸爸,抱”。
江暮行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他的额角一跳:“宴好,你喝酒了?”
宴好骤然清醒:“班长, 你刚才说要商量奖励是吧?”
江暮行:“……”
——
宴好捧着一碗葡萄吃,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之前说好了的,我考到你定的目标, 就邀请你去海边玩。”
瞥江暮行一眼, 宴好咬开嘴里的葡萄,酸酸甜甜的汁水缠上舌尖,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
“那我说话算话。”
江暮行没给出什么反应。
宴好给自己打气, 再接再厉道:“现在这个季节去海边玩很合适啊, 时代发展的太快,过几年再去就很商业化了,到那时候可能连一个贝壳都看不到。”
江暮行眉头轻动:“本市没有海。”
“我们去A市那边。”宴好把碗往他面前送送, 在他伸手拿走一个葡萄后说,“到时候可以顺便参观一下A大。”
江暮行又没反应了。
宴好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迟疑几秒,试探性地询问:“班长,你是不是晕车?”
江暮行沉默不语。
那就是默认了?宴好的脸色变了变, 他从小就很喜欢汽油味,觉得特别好闻,现在感觉自己离江暮行更远了。
“晕车很难受吧,那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江暮行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帽:“要坐多长时间的车?”
宴好连忙回答:“有动车,三个多小时。”
江暮行微垂着眼眸,似是在考虑。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空调里的冷气吹着假常春藤叶子不停晃动,宴好等得越来越焦躁,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出问题了,耳边徒然响起声音:“去可以。”
宴好猛地看过去。
江暮行没再转笔帽了,而是用食指一下一下敲点着,沉默片刻道:“但是我上车会跟废人一样,管不了别的。”
宴好抿嘴,果然晕车,看样子晕得还挺厉害,他露出笑容:“没事的,班长,我照顾你啊。”
刚说完,就听江暮行问:“你怎么照顾?”
宴好脑袋死机,呆呆地看着他。
江暮行掩唇咳嗽了两声:“什么时候出发?”
宴好还呆着。
江暮行重复一遍,喊了他的名字:“宴好,我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宴好当即回神:“这周天气最合适。”
“明天是周末,要是你能跟那个咖啡馆老板请到假,我们就可以明天去,然后周三下午回来,晚上你带我去青橙酒吧开眼界。”
江暮行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明天我不止咖啡馆一份兼职,早上还有一份。”
宴好头顶的晴天瞬间就被一大片乌云侵占了,他把小半碗葡萄放到桌上,眼底涌出几分阴郁。
江暮行怎么就过得这么辛苦?
宴好大力抠着手心,胸口闷着一股戾气,想骂人。
——
江暮行去阳台接电话。
陈丰在那头给他介绍活儿:“江小子,我这里有份家教的工作给你接。”
“算得上是我一亲戚家的孩子,跟你一样,下半年高三,上的九中,偏科严重,你暑假给补补课。”
江暮行俯视江边的夜景:“不接。”
陈丰就没想会被拒绝,他愣了下:“有钱也不赚?”
“你不是在家教机构干过吗?给人补课是你拿手绝活啊,有什么接不了的?”
“高三的复习很重。”江暮行说,“我只能带一个,否则质量会下降。”
陈丰不以为然:“随便教教呗,人就是让你辅导辅导,讲讲题,又不是说一定要你帮着送上名牌大学。”
江暮行侧了侧脸,余光透过玻璃门,扫向垂着头的纤瘦身影。
“没办法随便。”
陈丰还想说什么,江暮行前一步把他的话堵住,淡淡道:“陈哥,谢你好意。”
“你这小子真是,太有主见,感觉你比我还成熟,”陈丰也没生气,“既然你不接那就算了。”
“不过我得提醒你,钱要准时还啊,晚了大家都麻烦。”
江暮行挂断电话,在阳台站了两三分钟回客厅:“周一上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