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
齐漠把文件一合,“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
齐漠想说不行,天大地大没有你吃饭大,但又一想,能叫阿琰匆匆离开,必然是有什么急事,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萧琰想了想,说道:“还债。”
还债?
齐漠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本能地问道:“麻烦吗?我在M国有账户也有熟悉的人,要不我让人帮阿琰你办了,飞半个地球那么累人。”
萧琰:“只能我自己还。”
“那好吧,阿琰你记得注意安全,大概要用多久?”
“两三天左右。”
那边登机提示已经响起,齐漠匆匆叮嘱:“记得在飞机上吃些东西。”就被迫挂了电话。
没有了对象的“爱心午餐”,齐漠感觉工作都没了动力,随便叫了个秘书进来。
赵秘书打开门进来,“齐总,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齐漠:“去给我买份饭。”
“啊?”赵秘书一愣,在齐漠不悦的目光中又立马回过神来,端起温柔知性而又不乏干练简洁的微笑,“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员工餐厅随便挑一份带上来。”齐漠不大耐烦地说,说完看着这秘书还在这儿,皱起眉头,“你怎么还不动?”
赵秘书在齐漠不是很和善的目光中紧张起来,连忙答道:“齐总我这就去!”
十分钟后,她提着一个大盒子上来,盒子里装了十多道菜,每一道都色泽鲜亮,香味扑鼻,但齐漠一点胃口也没有。
草草吃了几口,就让秘书进来拿出去丢掉。
姜秘书探头望了一眼,“嚯,齐总基本没怎么吃,同志们今天记得小心做事。”
何秘书一脑袋砸在卫生纸上:“今天为什么没有爱心便当?未来的总裁夫人啊,你难道睡过头了吗?”
姜秘书听到“未来总裁夫人”几个字,沉默不语,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
办公室里,齐漠照例用中午的一小段时间刷萧琰的视频,刷着刷着,他又想起了刚刚阿琰说的话,忍不住沉思起来。
阿琰欠过什么债?还是在M国?
而且什么债还得是自己去还,不能别人经手?不都是还钱吗?
钱?
不对!
阿琰在M国有关系的人除了那个剧组就只剩下——
萧澜亲妈!
豁然站起,齐漠推开门找到陈盛,“马上给我订最近的一班飞往M国的机票!”
……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下飞机的时候萧琰有一点不可避免的疲惫。
他开了间酒店房间,将东西放好后直接来到了杨女士的家。
没有提前通知,也没有用杨女士给的钥匙,像是客人一样,按响了门铃。
这座影视之都今天正逢暴雨,纵使撑着伞,半个身子也依旧被雨水浸透。
天空风云变幻,雷声阵阵,灯光从房子里透出来,将门里门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有着暖黄光芒的屋子却不像温暖的城堡,像立在暴风雨掀起的海浪中、马上就会倾覆的小舟。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后,门才被慢慢打开。
萧琰收伞进门,将伞放在门口桶里,换上凉拖鞋。
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像是受邀来做客的客人,疏远有礼又坦然自若。
保姆在照顾哭闹的孩子,杨女士的面前放了三本相册和一个笔记本,她开口,声音哆嗦:“你是谁?”
——“萧琰。”
窗户没关,风卷着冷雨飘在脸上,在寒冷中,这位母亲却仿佛突然平静了下来,她死死盯住萧琰:“你不是我的儿子。”
萧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是。”
一个玻璃杯携着劲风砸来,在萧琰微微偏头中,擦过眼角在身后“砰”地绽开一地碎片,这声音仿佛点燃了杨女士的痛苦与愤怒。
“你这个妖怪,你把我的澜澜弄到哪里去了!”
“恶鬼,你这个占了别人身体的恶鬼!”
“为什么是我的澜澜?你找别人不行吗?”
与杨女士激动愤怒的情绪不同,萧琰依旧沉静冷淡,他没有回答,只是放任杨女士语无伦次地哭骂。
等到身体里积攒的力气随同怒火倾泻一空,杨女士整个人都如同被抽掉了脊梁,惨然苍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琰:“四年前十月。”
用手掩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这位母亲哀求他:“你把澜澜还给我,把我的命拿走行不行?”
萧琰顿了顿,告诉她真相:“我不是妖魔,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
不是妖魔,没有让萧澜回来的办法。
杨女士久久不说话,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萧琰起身,叫住经过的保姆,请告诉她杨女士状态不好,请她略作照顾,然后打开门,在狂风暴雨中撑伞开门。
打算离开前,他转过头,“对不起。”
对不起,占据了你的孩子的身体。
身后灯光温暖璀璨,那位母亲却惨白得融不进光里,萧琰听到她问:“你为什么不去死。”
如果我的孩子回不来了,比起被魔鬼套着壳子,攫取无数人的鲜花赞誉,我宁愿他默默无名,在墓碑后得到无人打扰的安眠。
门外有一个人冒雨闯了进来,萧琰目光在衣服尽湿、甚至来不及撑一把伞,就匆匆往这里奔跑的人身上掠过,他看着杨女士,“对不起。但我不会将身体还给你。”
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因为有个人跟他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到老,他不想失约。
杨女士喃喃道:“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齐漠上前一步,把萧琰挡在身后,“阿琰没有害你儿子!”
他在杨女士望过来的目光中说:“2017年10月17日,萧澜在泰安路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
“我没有骗你,也不需要骗你,在四年前的泰安路,萧澜就已经死了,死于一场酒驾。”
杨女士的身体颤了颤,往地上倒去,被一旁听不懂中文,只能手足无措看他们争吵的保姆扶住。
萧琰按住齐漠肩膀,对那位绝望的母亲说:“他希望你平安幸福。而且——”
无人问津的孩子哭声骤然大了起来,“你也是杨安的母亲。”
……
暴风雨仍旧没有停,路面积了些水。
萧琰包住齐漠握着伞的手,将那快要全部偏到自己这边的伞挪了回去,身后有着暖黄灯光的屋子在慢慢远去。
齐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道:“其实雨这么大,要不要伞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
萧琰摸了摸他的头发,全湿了。
雨打在伞面噼里啪啦,齐漠说:“阿琰,你别伤心。”
“我不伤心。”
“她是萧琰的妈妈,在意萧澜,我是你的对象,只在意你。”
“我知道。”
“我们是伴侣也是亲人,你有亲人,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想不想收养一条狗?金毛很好,哈士奇也不错,就是太闹了。”
“你想收养吗?”
“额——好吧,不太想。二人世界的时间都不够,不想分给一条狗。”
“那就不养。”
“会不会无聊?”
“不会,我已经养了一朵向日葵,天天嗑瓜子,很热闹。”
伴随着互相依偎的身影远去,交谈声也渐渐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可能不知道的话,杨女士一生会过得很幸福,但是七糖想了又想,还是让她知道了。
一般人出意外死亡,至少会有亲朋友好友记住,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在人间留下自己的烙印。可是萧澜不一样,假如没有人知道真相,他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时间遗忘,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抹去。
死亡可怕,但被完全替代更可怕。
所以七糖觉得至少应该让他很爱很爱的妈妈知道真相。
PS:萧琰是故意让杨女士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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