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搞错的话,姚音不是bottom吗?
姚音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居然读出了谈一鸣的疑问。
姚音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说:“你不给我松松土,难道我就不能给别人松松土了吗?”
谈一鸣:“……”
两人之间的暗语,向猜自然听不懂。
再一次的,向猜觉得自己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的创造话题,拼命地聊工作、聊圈内事,竭尽所能地把姚音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就是为了不让姚音和谈一鸣多说一句话。
可是,只要谈一鸣一个眼神递过来,他们两人就会立刻进入自己的世界,他们聊的所有事情都和五年前有关系——而那是向猜触及不到的过去。
比如现在,他们在聊什么松土不松土的,向猜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们在打什么暗语。
他坐在全华城最昂贵的餐厅里,享受着主厨精心烹饪的美食,可向猜却味同嚼蜡,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谈一鸣回到他们的房子里。
他和姚音共事了这么久,一直相处非常融洽。姚音在工作上指导他,在生活中帮助他,他们不仅是同事,更是很不错的朋友。
可是现在,向猜居然嫉妒起了自己的朋友!
面对这份陌生的酸涩之情,向猜没有一丝的抵抗余力。
这顿饭越吃越无味,向猜的思绪情不自禁地飞回到过去,在脑海中构建出五年前谈一鸣的模样。
那时的谈一鸣,会比现在看上去要年轻一些。他意气风发,是学校里最优秀的中国学生,也是投行里最有能力的实习生。那时的他,是怎么兼顾两份工作的呢?一边忙着在金融市场里鏖战,一边要辗转录音棚。而姚音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
向猜越想越深入,越想越沮丧。
他想,姚音老师又优秀又骄傲,这么一朵高岭之花,居然在五年之后还对谈一鸣念念不忘,难道是因为……
小天鹅心里的危机感瞬间翻涌而出。
谈一鸣没注意到向猜心情不好,见他停下刀叉,谈一鸣问:“你吃完了?”
向猜沉默地点点头。
谈一鸣立即起身去结账。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向猜瞬移回家,绝对不让向猜再在这里受姚音荼毒!
他离开后,姚音望着谈一鸣的背影,收拢了嘴角那不正经的微笑,感叹般地摇了摇头:“向猜,你说这世界有多小?我真没想到,你的同屋舍友,居然是谈一鸣。”
他本是自言自语,可是向猜却开口回答了他:“……我们不是同屋舍友。”
“什么?”姚音没听清。
于是向猜又重复了一遍:“我和谈一鸣不是同屋——”
男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他为什么会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来?
“——我俩是同居。”
……
向猜真是世界上最自私的房客了。
他住在谈一鸣的家里还不够,现在还想住在谈一鸣的心里。
第八十一章 第十幕 《雨中曲》⑥
当谈一鸣结完账匆匆赶回餐桌旁时, 敏感地发现向猜和姚音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刚刚两人还热络融洽, 现在却像是一潭死水,即使一朵棉花落在上面都会沉入水底。
如果谈一鸣再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向猜的脸上明显写着“做贼心虚”几个大字, 而姚音则是一脸玩味,仿佛知晓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得。
“时间不早了。”谈一鸣拉起向猜, “我们要回家了。”
他表现得像个故意显摆的中二青年,重音咬在了“家”上。
“家”是个很奇妙的字, 每当读到这个音,每个人的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两侧拉开,形成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
谈一鸣喜欢这个称呼。在向猜住进来之前, 那只是一栋需要他每个月还贷款的房子, 而现在,向猜用白色的玫瑰、用吊兰、用陶瓷马克杯、用旧舞鞋填满了它,让它变成了一个“家”。
现在, 他和向猜要回家了。
谈一鸣故意当着姚音的面牵起了向猜的手, 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如果向猜脸皮薄甩开了他的手,那他就当作什么“不小心碰到”,绝对不在脸上显露分毫。
可是——向猜,居然回握住了男人的手掌。
不是一般的手拉手, 而是十指相扣。男孩用自己的指尖撑开谈一鸣的指缝, 缓慢却坚定地把自己手心的温度融入到了谈一鸣的手心中。
谈一鸣脸上不动声色,可如果现在给他搬来一台心跳发动机的话, 那他心脏奔驰的速度绝对可以推动人类科技再往前迈进一大步。
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捏了捏向猜的小手,然后,又捏了捏。
而向猜的回应,则是用更重的力度紧紧回握住了他。
掌心贴着掌心,脉搏连着脉搏。谈一鸣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充盈了,他从未如现在一样满足过。
谈一鸣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踟蹰不前的向猜,会这么突然地接受了他的示好;他也不知道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分钟里,向猜和姚音究竟谈了些什么。不过他已经顾不上去考虑那些事情了,他现在只想回家——带着他的猜猜回家。
谈一鸣甚至不记得他是怎么和姚音说再见的。
他晕晕乎乎地牵着向猜回到了停车场,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抓着他,就像是在抓一只漂亮的随时可以飞到天上的气球。
雪越下越大,从刚开始细小的碎雪,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按耐不住在燃放烟花了。向猜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看到那些紫色的红色的金色的烟花窜上天,穿透雪幕,照亮了一片夜空,也照亮了前路。
而他们,就在向着烟花升起的地方驶去。
……
客厅里一片明亮。
谈一鸣出门时太匆忙,忘了关客厅的灯。餐桌上摆好了他提前准备的火锅食材,蔬菜一根根冲洗干净,整齐地堆在碟子里。焖烧锅里还炖着他出门前准备好的菌菇汤底,现在已经跳到了保温档,整个屋里都弥漫着醇厚的浓汤香气。
这一切,都让整间屋子充满了鲜活的居家气息。
恒温箱里正在睡觉的大宝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它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了两位主人一眼,长尾巴甩了甩,又一头扎进了梦乡里。
两人挤在玄关处脱外套,向猜怕冷,买的羽绒服充绒量足有百分之八十,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喷香蓬松的面包。
因为下雪,两人脚底都沾了不少雪泥。洁白的瓷砖地面被踩花了,谈一鸣赶快拿了拖把出来擦干净。
向猜走到餐厅,见桌上堆着满满的火锅食材,他想想刚才在餐厅吃过的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他心里又一次翻腾起来。
向猜问:“桌上的菜要收起来吗?”
谈一鸣反问他:“你刚刚在餐厅吃饱了吗?”
“……”向猜脸红,摇了摇头。
谈一鸣大笑,坦白说自己也没吃饱。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现在再吃火锅,晚上肯定要撑得睡不着觉。
所以谈一鸣干脆拿他炖的菌菇汤底下了两缕挂面,配上肥牛片、豆腐、各种鱼丸虾丸,出锅前又抓了把青菜丢进去做点缀……前后不到十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夜宵便做好了。
深夜,两人肩并肩坐在餐桌旁,胳臂擦着胳臂,大腿抵着大腿……
向猜发誓,这绝对他人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一碗面了。
面很烫,他一边吃,一边小声呼呼吹着。
谈一鸣侧过头来看他,渐渐地,连自己碗里的东西都顾不得吃了。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谈一鸣知道,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的生活。
向猜当然知道谈一鸣在看他,他想起自己在姚音面前的大胆发言,那股羞涩又涌了上来。向猜不敢回望,只能一根又一根地往嘴里放着面条。他的额头在冒汗,耳尖、脸颊、甚至鼻头都红彤彤的。
谈一鸣故意逗他:“这么热?”
“不是热。”向猜结巴道,“是、是太辣了。”
可是面条里根本没放辣椒。只听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向猜简直是新一代唯心主义哲学家。
吃过宵夜,向猜埋头就要冲回自己的房间。
谈一鸣却叫住他,让他等一等。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男人温柔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我觉得你应该会用得上。”
他拿出一个大大的提袋,沉甸甸、鼓鼓囊囊。
向猜接过一看,意外发现,整个提袋里装的都是一袋袋塑封包装好的中药汤。
向猜茫然问:“这是什么?补药吗?”
他觉得自己身体挺好,不需要喝中药进补。
“这可不是用来喝的。”谈一鸣笑道,“你不是经常脚冷吗?我这次出差去的地方,当地有家中药店很有名,我和坐堂的老大夫聊了聊你的症状,让他给你开了些药。这里是三十包,已经提前熬好、滤过渣子了,每天晚上兑在泡脚的热水里,可以驱寒壮骨。”
说着,男人从提袋里拿出一包药汤,在手里颠了颠,又道:“……你的具体病症我不清楚,老大夫说,你先试用一个月,如果没有效果,他再调整药方。”
光是这一包药汤就足有半斤沉,足足三十包根本没办法戴上飞机。谈一鸣改坐高铁,纯靠体力把它们背了回来。
谈一鸣心里清楚,向猜之所以脚冷,和他双脚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关,十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爬满了他的皮肤,最长一道横踞了他的脚面。谈一鸣根本无法想象,向猜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虽不能问,却能观察。向猜明明才二十出头,可他却极度怕冷。夏天即使空调开得低一点,他都要穿上袜子。到了冬天,他甚至要在毛绒长靴里套上两层毛线袜。
向猜那样热爱跳舞,可他的双脚却无法让他成为一名舞蹈家。
谈一鸣心疼他,怜惜他。所以男人不远千里带回了这些中药汤,只为了能够缓解向猜脚上的伤痛。
向猜刚拿到礼物时,嘴角还带着一丝茫然的傻笑。可当他听懂这些药汤的作用后,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怔怔地望着怀中的礼物,三十包药汤,三十份浓得化不开的心意,三十句说不出口的关心与温柔。
向猜曾经以为,他已经对自己脚上的伤势“看开了”。他的复健还算成功;这些年他一直在吃补钙的药物;在夏天时他也会像同龄人那样穿人字拖;……他已经不像五年前一样,对自己脚上的伤势耿耿于怀。
可在这一秒,当他面对着这些药汤时,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医院病床上哭着醒来的自己。
原来……那个脆弱的无助的少年,一直没有离去。
……
向猜坐在沙发上,睡裤挽到了小腿。他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水盆里的水温,有些烫,但很舒服。
他把双脚从毛绒拖鞋里褪出来,脱下毛茸茸的袜子,苍白的脚面便显露在了灯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