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为容见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又详细地询问了他的身体情况,最后得出结论,容见的身体已经很好了,不过和一般人相比还是需要更多的照顾。
容见想要问一个别的问题,为此要支开明野,但他没有说谎,只是对明野讲:“我想问陈医生一点事。”
明野很会听别人的话外音,因此也不过是摸了一下容见的脑袋,轻声说:“那我到外边等你。”
他走出了诊室,关上了门。
陈医生有些踌躇,犹豫地问:“容先生想问什么?”
结果容见比他更犹豫,大约三分钟才吞吞吐吐地说:“上次你叮嘱说,不要有过激的性行为,那不过激的可以吗?”
陈医生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好不容易吞咽下去,也磕磕绊绊地说:“可,可以吧,适度适量。”
容见:“哦。谢谢陈医生。”
他站起身,很有礼貌地和陈医生告别,同手同脚地推开了门。
明野站在门外,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拎着水桶,正好奇地看着明野,看到容见走出来,又低声嘀咕了一句。
容见模模糊糊地听到她说:“原来是他啊……”
他们已经走出几步开外了,容见又转身过来,弯下腰问:“大姐,请问您刚刚说了什么?”
清洁工愣了一下,又看了眼明野,“我以前上早班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位先生也来这里,但是不知道做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陪你看病吗?”
容见听完怔了怔,对她说了句谢谢,重新挽上了明野的手。
容见不是傻子,线索如此清楚,已经可以很轻易地串联上所有事。在复健的那三个月,他没看到过一次明野,可明野却一直看着自己。因为明野在那个狭小的杂物间里,透过玻璃,看着不停摔倒复健的容见。因为不能引起别人注意,所以要在所有人来之前走进那个杂物间,在所有人离开后才能出来。所以前段时间堆积了很多工作,一直被迫加班。
踏上往下的第一个台阶时,容见很小声地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明野没有解释,他答应下来,又添了一句,“嗯,你以后也不会再生病了。”
容见就很没有办法。因为明野的意思是,因为容见不再生病,所以没必要再做这样的事。如果下一次还有需要,明野还是会继续做下去。
容见想要明野对自己更好一些,很会忍耐痛苦不代表不会痛苦,他也会因为明野不够珍惜自己而难过的。
从医院回去后还是中午,明野做了中饭,两个人吃完后,又睡了个午觉,明野吻了容见很多下,还是没有更出格的举动,可容见不知道该怎么和明野说,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看看到床头柜前留下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明野今天有个晚宴要参加,估计要很晚回来,让容见不要等他。
容见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无所事事地翻来覆去,没有明野想陪做什么都很无聊,只能去书房看书打发时间。
因为本质是为了打发时间,容见索性准备写点笔记,书桌上却没有笔。明野对容见没什么秘密,所以容见就直接拉开了抽屉,却看到了意料外的东西。
那是一堆旧物。
一截沾着口红的烟头,一对黑色耳钉,一对翡翠耳环,一张旧照片,一个平安符,还有许多琐碎的旧物,有很多容见都记不太清从何而来,但隐约能意识到每一件都和自己有关,然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手机。
那是容见高中时用的,表面上看起来还很完好。
容见的心被巨大的酸涩淹没,这算是什么?旧物堆起的坟墓吗?埋下的不是容见的尸骨,而是明野的心吧。
他小心地将每一样物品放了回去,尝试按开手机开关,屏幕缓慢地亮了起来,只是电量极低,看起来随时都会关机。
容见连上充电线,坐在地板上,翻开和明野发过的信息。
看着看着,容见忍不住笑了出来,高中时还挺有意思的,随着和明野的关系越来越好,消息也越发越多。
容见准备将这些消息导入到电脑,永远封存起来,再将手机放回那个隐秘的抽屉里,开电脑的时候又点开了另一个软件。
——寻他。
容见猜测在自己变成植物人后,hector可能会着急一段时间,但应该会逐渐忘掉这件事,毕竟茸茸球只是一个网络上认识的人,hector还有现实生活,还有喜欢的人。
结果在点进那个房间后,容见的手机瞬间被庞大的消息数量卡住了。
容见只能点进时间轴,一点一点慢慢看hector发来的消息。
在容见发生车祸的那年除夕,hector发了他们断绝联系后的第一条消息。
他说:“新年快乐。”
容见笑了一下。
一个月后,hector发了第二条消息。
“迎春花开了。”
后来消息逐渐频繁起来,容见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hector好像知道对方不会回应自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生日快乐。”
“今天有点累。”
“医生说植物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意识能够感受到外界,但是身体不能动;另一种是昏迷过去,无论外界过了多久,都不会感受到。我希望茸茸球是第一种,否则肯定会觉得很无聊。”
容见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没有哪个人会对一个网友这么了解。
大约在容见变成植物人的五年后,消息更加频繁了,几乎每天都发,大多是hector每日的行程,但都很简洁。
就像是明野,话很少,连微信消息打字都要比别人少。
他说:“今天一夜都没睡着。”
“又睡不着。”
“安眠药对我没太大用。”
再后来他就不再说失眠的事了,似乎因为太平常了,所以就不值得提了。
容见快速地翻过信息,直接将时间轴拉到最后一天,是在五个多月前的某一天。
hector说:“茸茸球醒了,来这里找我。”
后面的地址是嘉荣所在的位置。
手机的分量似乎变得很重,重到容见差一点拿不起来,从手上跌下去,容见双手颤抖着将手机捧了起来。
他想:怎么会这样呢?
明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爱,又全给了容见。
十一年那样长,他的爱却从未枯竭过。
明野是在晚上十点钟回来的,他参加了一场宴会,即使是装模作样,也喝了一点酒,回来的路上又抽了烟。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容见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宽大的浴巾,鸦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小腿是赤裸着的,很白,很瘦,脚腕沾着一圈粉红,是很漂亮的颜色。
容见朝明野招了招手,他说:“我有问题要问你。”
明野脱掉外套,蹲在了他的面前。
容见有很多问题,全是在hector那里知道的,他问一句,明野就答一句,如果他不问,明野就永远不会说。
于是,容见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最近还会不会失眠?”
明野不会在非必要的事情上欺骗容见,这次也不例外,他很谨慎地回答,“有一点,但没有关系。”
很多事,容见不知道,明野就不会说,因为没有必要。
容见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被《恶种》误导了,明野不是不会爱人,而是天生就很会爱人,不过因为过分忍耐克制,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可又因为他孤独地长到三十岁,从没被人爱过,所以他这么会爱人,却不会被爱。
容见想:所以给明野平淡的、隐忍的爱是不够的,应该要给明野很多很多爱,他才能感受到。
明野半垂着眼,并不因为刚才的提问而惊讶,也不会去问容见从哪里找到了手机,他对容见是没有秘密的。
容见松开了浴巾,从沙发上走下去,跪在地面上,仰头吻住了明野的嘴唇。
那是一个混合着酒气和烟草味的吻。
明野有**,却没有准备做,只是吻容见。
容见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里头浸满了水汽,他与方才的语气截然不同,现在很小声很心疼地问:“那你一直睡不着,是不是很难过?”
明野沉思片刻,不轻不重地回答,“还好,没有多难过。”
容见揽住他的肩背,两人靠的更近,直到睫毛都能触及到对方的皮肤。
容见用鼻音说:“我们做爱吧。”
明野没有拒绝,朝容见点了点头。
容见终于笑了,他说:“等做完了,我要抱着你睡。”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结=v=
第七十七章 戒指
农历十二月, 临近过年,明野接受了一次采访。
他很少接受采访,这次有点不同,是推选每个城市的代表人物。在这十一年间,明野做了太多慈善,虽然没有向外宣扬, 但都记录在案, 这次就选中了他作为浮城的代表。
明野本来是可以拒绝的, 后来想想也没必要,只是个文字采访,不花费什么时间。
现代社会, 沙雕新闻争奇斗艳,这样平平无奇的企业家做慈善的新闻是掀不起风浪的。直到一家小报记者想要在过年前干一笔大的,通过不正当手段搞到明野的产权证, 知道他在海外买了一个无人岛,觉得明野这么奢靡,必须曝光, 就偷偷摸摸蹲守在嘉荣门前,拍到了明野的侧脸, 还有和容见拥抱亲吻的照片。
小记者心想, 没想到明野表面慈善家, 背地里奢靡买岛,还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曝光!必须曝光!
不过这家报纸的发行量很小,小记者的稿子没能通过, 最后发布在了公众号上,特意附上了明野被采访的链接,跃跃欲试想要火一把。
实际上他们想的没错,公众号发表才几个小时,点击就破里百万,成了一手热文。
评论里讨论的观点分为好几种,激进者大有人在,觉得明野不过是为了名利假装做慈善,实际上还是黑心商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运作的。另一部分年轻人还是很开放的,觉得是明野自己赚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人家是商人,又不是爱豆,爱和谁谈恋爱就谈恋爱,别人管不着。
吴瑜作为传媒业的资深从业人员,公司里的人当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份稿子。
旁边的同事看了一半,就开始卧槽起来,“这人真会写,挑拨人心一流啊!”
吴瑜停下手里的活,感兴趣地问:“写了什么?”
同事简要地概括了一下,“不就快过年了,每个城市都要选个代表人物,咱们浮城选的是嘉荣的老板,不为名利兢兢业业做了十年慈善。你记不记得,就步行街旁边那栋楼是嘉荣办公室,特别有钱。”
吴瑜点了下头,“接下来怎么了?”
同事说的不尽兴,索性走到了吴瑜身边,将手机递给她看,“然后就是曝光他其实有一座海岛,还是个同性恋,表面上写的很公正,说是为了思考,实际上屁股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就是引导掐架引流量呗……”
吴瑜也看出来了,她叹了口气,“要是咱们也能不要良心乱写,说不定流量比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