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陆灵鹃好奇道,“他们报价不菲。”
“不是钱的问题,”尹畅笑道,“如果邵君凌接了这个广告,以后没长高,观众们就会说,尹畅为了拿他弟弟赚钱,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告都接——当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毕竟商家也说了,接下来是邵君凌的发育期,但如果他长高了,观众们看了就会觉得,啊,邵君凌就是喝那个乳酸菌长高的!这不更气人了么?我私下还给邵君凌请了专业的营养师给他做饮食搭配,每天定量的蛋白粉、钙片、维生素ABCDE都在补充,以后长高了,这些功效都被乳酸菌抹消了。”
“噗……”陆灵鹃也被尹畅这番俏皮的举例逗笑了,但她又说,“你不能这么想,这只是广告啊,观众们都知道广告爱夸大其词。”
“观众们都认为广告夸大其词,商家就觉得这样做没问题么?”尹畅反竖起食指否定道,“这是不对的。爸爸很早以前跟我说过,做任何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管别的明星怎么样,反正我不会这样做,邵君凌是我的弟弟,我也不会让他去接那种广告,何况,我们不缺那个钱。”
陆灵鹃怔怔地看着尹畅,自从尹畅参加完综艺节目后,她也觉得对方有什么地方变了。
……好像,变得开朗自信了,也比以前更加吸引人了。
尹畅赶完当天的通告,听陆灵鹃说,姚总想跟他见个面。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要特地见面聊?”尹畅想起这几天陆灵鹃一直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题,笑道,“不会是要亲自劝我让邵君凌接广告吧?”
尹畅心说,那姚曼槐可能要白费力气了。这事他已经想清楚了,他们参加这档综艺已经有了远超预期的收获,不管邵君凌现在有多红,他都决定让邵君凌回归正常生活,至少在他成年之前,尹畅会尽力保护他不受外界打扰。
“我也不清楚什么事,总之姚总在电话里说让你在结束拍摄后‘务必’亲自去新星娱乐找她一趟。”陆灵鹃道。
到了姚曼槐的办公室,尹畅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怎么了?”尹畅也收起轻松的心情。
“好不容易看你最近状态这么好,这事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怕影响你心情。但一个月前你才主动要求我任何跟你有关的事都不要瞒着你,所以……”姚曼槐叹了口气,表情相当严肃。
“姚阿姨,你直说。”尹畅被她搞得都紧张起来。
“你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是跟邵君凌的身世有关的。”姚曼槐转身从办公桌上取了几张资料纸递给尹畅,“你先看看这个。”
尹畅扫了一眼,脸色一下子白了。
资料上面说,邵君凌原名邵军,出生在Z省湖市樟县石溪村,他妈妈名叫史云霞,爸爸叫邵荣。
七年前,因史云霞怀疑邵荣出轨,用一把水果刀将邵荣残忍杀害,又当着年仅四岁的儿子自杀,这个案子在当地轰动一时、人尽皆知。之后,邵军不知所踪。
“这资料……”尹畅抬头看向姚曼槐,震惊道,“你查到的?”
“不是,”姚曼槐把一个月前在网上出现的爆料贴告诉了尹畅,“那个帖子被我们压了下去,我让人联系贴主,但没联系上。这些资料,是昨天有其他人发给我的。”
接着,姚曼槐又用手机给他播放了几段录音,是一个陌生采访者对当地村民的几段口头采访,采访者问的大都是同一个问题——他应该是拿着邵君凌的照片,或是他参加综艺的影像片段,让村民查看确认,然后村民信誓旦旦地表示,画面里的人就是当年从石溪村消失的邵军。
——“他妈妈脑子有问题,他爸爸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们都觉得他妈妈就是被邵荣打出病来的!”
——“这小孩平时看人眼神就很凶,他爸妈出事后,没一个人敢收养他……”
——“亲戚全死光了,那就是个孤儿。”
——“杀人犯的儿子,谁知道他以后长大了会不会也有那个倾向!”
……
“到底是谁发给你这些东西的?”尹畅听得脸色铁青。
“狗仔,”姚曼槐顿了顿,冷声道,“他们说已经掌握了更确切的证据证明邵君凌就是邵军,但我暂时只收到了这么多——很明显,这是个诱饵,为了敲诈我们。”
“敲诈?”尹畅额上青筋一跳,不敢置信道,“这不犯法么?”
姚曼槐解释道:“他们发了这些东西来,不会明说要什么,就是想先看我们的态度,如果你担心他爆出来后对他产生影响,就主动约谈他,花钱买隐私。如果对方没有主动提要多少钱,那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事后我们会签合同。这是狗仔惯用的套路了,根本算不上犯法。如果你不主动提,他很可能会把这些事情爆出来——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险了。”
“他们爆出来……会怎么样?”尹畅颤声问。
“如果资料属实,对邵君凌是百分之百的名誉损害,不但会影响他现在的生活,也会影响他今后的发展……总之,影响非常不好。”
尹畅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语气却冷静得可怕:“你约他们见面,多少钱都成,一定不能让他们公开。”
姚曼槐一愣,道:“你先别冲动,这事情我们自己还没有亲自调查过,也有可能只是个骗局,毕竟口头证据是可以造假的。”
尹畅抬头,幽幽道:“我在爸爸的书房里找到过一个信封,里面有邵君凌小时候的照片,那照片背面,就写着‘邵军’这个名字。”
所以,在尹畅看到这份资料的一瞬间,就确信了它的真实性。
姚曼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84章 刑建安
“去年, 参加VI手表代言试镜之后不久。”尹畅又把自己当初翻到的为数不多的信息一并告诉了姚曼槐, 包括那个打不通的刑姓电话号码, 还说自己后来试探过邵君凌,但邵君凌什么都没说。
尹畅当时也没指望邵君凌还记得自己五岁之前发生的事,再说姚曼槐之前为搜查邵君凌的背景, 把所有能用的渠道和方法都用上了,还是什么都搜不到,尹畅也没抱太大希望。
只不过, 他们都以为邵君凌很大概率是尹东和哪个不知名的女人的私生子, 尹东选择隐瞒可能是担心这事爆出来影响自己的名誉……但万万没想到,现在会爆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迹。
如果邵君凌真是邵荣和史云霞的儿子, 那么他不但不是尹东的私生子,很可能跟尹东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既然如此, 尹东为什么要收养邵君凌?难道单纯只是看那孩子跟自己长得相像?
……
但这些对尹畅来说都不重要了,既然尹东当初选择邵君凌, 并决定把邵君凌送给尹畅当那个礼物,那么不管邵君凌是杀人犯的儿子还是强奸犯的儿子,尹畅都会认这个弟弟。
“我不想冒这个险。”尹畅看向姚曼槐, 语气很坚定。
姚曼槐自言自语般沉吟道:“我知道你不想让邵君凌受伤害……但是, 我们也无法肯定狗仔一定能提供证据证明邵君凌就是邵军。”
尹畅:“什么意思?”
“我刚说了,这可能是诱饵,”姚曼槐指着尹畅手中的资料,道,“上面说, 邵军七年前从石溪村消失,那他消失后去了哪里,四岁到五岁,这中间有一年时间,邵军在干什么?他是怎么从石溪村的邵军变成静学福利院的邵君凌的?——如果狗仔无法解释这一点,这个敲诈就对我们完全没用。”
尹畅皱眉:“但爸爸书房里的那张照片就能证明邵君凌就是邵军了啊。”
姚曼槐反问:“那张照片在你手里,狗仔看到过吗?”
尹畅:“……”
姚曼槐:“我去年费尽力气都没找到的任何线索,我不信狗仔去了一趟石溪村,就能找到……如果真这么轻易能找到,那来敲诈我们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尹畅:“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在诈我们?”
姚曼槐点头:“你想想,如果我们主动跟他签了买断隐私的协议,只能保证这个人不会往外说。但万一明天又有另外一家狗仔,也找到了证据,我们难道每一家都给钱?”
尹畅颔首,是这个道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姚曼槐:“你别急,真到了那个地步,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也不是什么问题。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自己去调查一下这件事,这样在谈判之前,也好掌握一点主动权,总不能让狗仔牵着鼻子走。”
是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这方面,姚曼槐的经验确实比任何人都要丰富。
“嗯。”尹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先回去,尽快把刚刚说的那个姓刑的电话找出来告诉我,这可能是个突破口。”姚曼槐道。
尹畅回到家时,邵君凌已经在书房里写作业了。
他轻声走过去,微蹙着眉头倚在卧室门口看小家伙在台灯下暖暖的面庞,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邵君凌似乎是察觉到他回来,扭过头来,眼睛一亮,乖乖地叫了声“哥哥”。
尹畅立即舒展眉头,和平时一样笑吟吟地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作业写完了吗?”
“就剩这个,马上好了。”邵君凌道。
“等你写完先在外面玩会儿,哥哥要在书房里找点东西。”尹畅故作平静道。
“那我去外面写。”邵君凌抱着作业本就去了客厅的餐桌。
尹畅看着他蹦跳着离开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姚曼槐那儿看到的那些资料,心疼不已。
如果那些事是真的,难怪邵君凌不愿去回忆过去……
尹畅很快找到尹东那个旧记事本,把姚曼槐要的电话号码发了过去,又道:“我打过,是个空号。”
姚曼槐回复:“空号也能查是否有过使用者的记录,查不到我再想别的办法。”
当晚,姚曼槐动用关系查了一下这个号码的过往使用者,还真查到一个姓刑的,名叫刑建安。
有了名字事情就好办多了,姚曼槐继续找人用公安网一搜,刑建安的身份职业信息、地址联系方式都一清二楚地呈现在了她面前。
但让她意外的是,刑建安本身职业就是个警察,而且是海城某区的一个小民警,曾在华廷镇路派出所做辅警,三年前转到了曲方路派出所任社区民警。
……华亭镇路派出所?
姚曼槐一愣,忽然想起来,当年带邵君凌去民政局登记的就是华亭镇路派出所一位姓梁的民警——这些信息民政局都有记录,他们之后还去该所向姓梁的民警询问过,梁警官非常肯定地说,邵君凌就是路人在垃圾桶边发现的孤儿。
可为什么尹东的笔记本里会留这个刑建安的电话号码?
而且,从这个手机号码的账户使用时间可得知,尹东与静学福利院接触时,刑建安就把这个手机号码正式注销了。
她斟酌了一番,抽了个恰当的时间,直接给对方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姚曼槐开门见山道:“刑警官您好,冒昧打扰。我姓姚,是尹东先生的前经纪人,也是邵君凌现在的法律监护人。”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才有回应:“你有什么事?”
对方的语气很生硬,甚至带着一种明显的戒备。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姚曼槐认定对方十有八九是邵君凌真实身份的知情者。
她深吸了口气,决定用“坦诚”来赌一把:“刑警官,我最近收到一些关于邵君凌真实背景的信息,甚至受到了一点威胁。为了保护邵君凌目前的生活状态,实在不得已才来打扰你,想刚跟你了解一些真实情况,好有合理的应对措施。”
对边再次沉默,就在姚曼槐心跳不断加速之际,刑建安回复了:“XXX路XX号依源茶馆,明天下午三点,你带尹东他儿子一起来找我。”
姚曼槐一愕:“你说尹畅?”
刑建安:“是。”说完他就过了电话。
姚曼槐不明白为什么刑建安还要见尹畅,心里忐忑了一番,但最后还是给尹畅打了电话,把刑建安的要求告诉了他。
“我去。”尹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联系陆灵鹃临时取消第二天的安排。
次日下午,尹畅在姚曼槐的陪同下,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地前往刑建安说的那个茶馆。
姚曼槐原本还有点担心尹畅一个明星出现在公众场合会引起围观,没想到那地方相当隐蔽,两人一到就稍稍松了口气。
刑建安约他们在一个包间见面,他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穿着一身陈旧的便服,眉眼间却有一股凛然之气。
尹畅在他面前坐下后,摘了眼镜和口罩,不由自主地恭敬道:“刑叔叔。”
刑建安抽着烟,先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之后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仪器放在桌上,开了起来。
姚曼槐有些警惕地盯着那东西,刑建安解释道:“别紧张,就探测一下你们有没有开录音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