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霁去拿你通知书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儿, ”许天博想了想, “然后才想起来他去过咱们宿舍,我一下就脑补了一场电影……”
林无隅听得笑了半天。
丁霁这东窜西藏躲猫猫的几天时间里,他一直觉得闷,这会儿了才是第一次笑出来。
因为跟人坦然聊起丁霁的事儿,因为丁霁说了“我有事儿跟你说”。
无论说的是什么, 丁霁愿意怎么样都行。
终于手起刀落,对于向来果断的林无隅来说,是件心情舒畅的事。
机场有专线到H大,但是他俩没坐,早上跟林湛说要来接许天博的时候,林湛让朋友开车送他过来的,一会儿再给他俩送到学校去。
这个朋友上回在地铁口见过,他和丁霁都印象深刻的那个狮子鼻,林湛给介绍了一下,姓张,叫张苗苗,可以叫苗哥。
林无隅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大哥叫这样的名字。
苗哥话极其少,少到让林无隅觉得他跟林湛是不是有仇,送他弟弟去机场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在林湛手里做了人质才迫不得已答应的。
送他和许天博去学校的时候也是一路沉默,许天博说话都没声音了。
“这人谁?”许天博凑近他用微弱的气声问。
“我哥的朋友。”林无隅也用微弱气声回答。
“你哥?”许天博的气声里带着疑惑。
“改天细说。”林无隅说。
许天博对他家的事儿不是太清楚,他从来不提,许天博也基本不打听,这会儿突然有了个哥,许天博半张着嘴对着前方迷茫了好几分钟。
最后本着你不说我不多问的原则,掏出了手机开始玩游戏。
林无隅也拿出了手机。
丁霁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他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多天之前的红豆饼上。
他又点开朋友圈,看到丁霁的名字时有些小小的惊喜。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看着这个他曾经考虑要不要屏蔽的话痨发朋友圈时会感觉惊喜。
毕竟话痨这么多天都话都没有过一句,更别说话痨了。
-我居然捡到一个狗?拿回家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养,先喂饱吧,它怎么长得这么丑啊
下面配了张照片,丁霁的脚旁边有一条小狗,跟丁霁的鞋差不多大,站起来只能抱着他脚踝。
丑,是真的挺丑,长得很像被泼了一碗芝麻糊的抹布团子。
林无隅犹豫了几秒,给丁霁戳了条消息。
-在哪捡的狗啊?
丁霁很快回了过来。
-外面,你回来再跟你说
林无隅看到这行字,猛地一抬头。
“嗯?”许天博盯着手机。
“没,玩你的。”林无隅说。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丁霁要跟他说的事儿,不会就是这只狗吧?
毕竟这狗他捡了,但学校宿舍肯定不能养,这套房子就算他一直租着,那也是他租的,在这里头养狗,丁霁肯定得跟他商量……
就为这个事儿?
林无隅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H大的校门口非常热闹,很多学生都是今天到校,门口的川流不息的都是拖着大大小小行李箱的人,还有各院系接新举着的牌子。
“那儿。”许天博指了指前面的一个牌子。
接新的人很热情,领着他们往报到的体育馆走。
“你不一块儿报到吗?”许天博问。
“不了,我……明天。”林无隅说。
“哦对。”许天博马上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林无隅一路跟着往里走,一边到处看着,明天他跟丁霁一块儿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如果丁霁今天只是跟他说流浪狗的事儿,他还真没法想象明天是怎么个状况,能不能一块儿过来都不敢确定,毕竟现在丁霁睁眼儿就不见人,晚上能回来睡个觉就不错了。
林无隅叹了口气。
这一路看着挺熟悉,毕竟名校,报道也多,之前老林还给他各种发视频,他还没来过,脑子都快能画出H大的地图了。
体育馆外面的报到流程写得很清楚,按现场的指示一条龙,报到交材料拿学号拍照拿学生卡……很快许天博就领了一堆卡。
“你可以先看看宿舍,”许天博说,“已经排好了,一会儿问问宿舍号,你跟丁霁应该是一个宿舍吧,我们可能就不在一屋了。”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
到了宿舍办好手续,许天博跟宿舍长那儿打听了一下,问到了林无隅和丁霁的宿舍号。
“那就是在一个屋是吧?”许天博又追了一句。
“一个大屋,”宿舍长点点头,“里头两间房。”
“谢谢。”林无隅松了口气,然后看着许天博,“你去把行李放好,先别收拾了,我在这儿等你,去吃个饭。”
“我吃食堂,”许天博晃了晃手里的卡,“你回吧。”
“嗯?”林无隅看着他,“你不是吧?我给你接风呢?”
“明天我给你俩接风吧,”许天博说,“我现在可是拿着H大学生卡的人,你就别想着给我接风了。”
林无隅看着他,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咱俩不差这一顿,”许天博叹了口气,“真的,没必要。”
“那我走了,”林无隅也没跟他客气,几年同学下来他也从来没跟许天博客气过,“明天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啊。”
“宿舍找我。”许天博笑着说。
“得瑟什么呢?”林无隅也笑了。
“明天我请啊。”许天博交待。
“行。”林无隅点了点头。
“NO!”丁霁指着想往垃圾桶上扑的狗,用脚把它扒拉开了,“你别乱翻,尿三泡了我都没打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还翻垃圾?”
小狗奋力地越过他的脚,尾巴绷得跟棍儿似的,再次扑向垃圾桶。
丁霁只得把它抓了起来,拿了个环保袋装着,挂在了椅背上:“你先睡会儿,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没耐心陪你玩,你乖。”
小狗在环保袋里哼哼着扭来扭去,过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丁霁凑过去看了看,已经睡着了。
他舒出一口气,坐到沙发上,低头用手抱住了脑袋。
按时间算,林无隅这会儿应该是在跟许天博吃饭了,吃饭带聊天儿,大概一个多小时差不多,许天博刚报到,东西还要收拾,可能还要买一点儿,肯定不会聊太久。
那么算算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林无隅就回来了。
两个小时。
一场电影的时间,听着挺长了,够看一场电影呢。
但这会儿就是一瞬间。
虽然他已经等了一上午了,但还是一瞬间。
一上午都一瞬间过去了,两个小时算屁呢,一瞬间都没有。
他已经想好了要跟林无隅说什么,但怎么开口,要怎么起头,要怎么应对林无隅的反应,他琢磨了能有一万遍了,也没个确切的想法。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时间太长了。
两个小时太长了,能想的事儿太多,想得越多就越慌,想得越多就越紧张。
就跟小时候要全班上台唱歌一样,排队的时候还很激动,马上扔上去唱的话屁事没有,但排队的时间越长就越紧张,到最后终于上场的时候尿都快憋不住了。
丁霁决定下楼去转几圈儿舒缓一下心情。
本来像这种时候他可以去林湛那儿,但昨天林湛说了,“不要再过来,影响我工作你赔钱吗”,他已经欠了弟弟两万多,不能再欠哥哥的。
有点儿惨。
他拎起环保袋下了楼。
狗还没起名字,他不确定这狗到底该怎么办,于是犹豫了一下,看着袋子里还在睡觉的狗:“你就暂时叫怎么办吧,等你有正式的着落了再起个好名字。”
怎么办闭着眼睛,前爪在脸上蹭了蹭。
大概是同意了。
丁霁带它下来本来是打算遛一遛,但怎么办睡得很香,作为一个流浪狗,它对外面的世界估计也不稀罕,所以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丁霁只好提着这个环保袋,在小区里慢慢溜达着。
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儿沉,这狗虽然小,但还挺肥的,毛很短,体格完全不靠毛,纯靠肉撑起来的。
于是丁霁又把袋子挎到了肩上。
跟个买菜归来的大姨似的。
丁大姨在小区里转了四圈儿半,走在小区中间最宽敞的那条路上时,他的手机响了。
不是微信也不是短信,是电话。
他有点儿慌,飞快地拿出手机,看到是林无隅的名字时,他居然不敢接。
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很长时间,担心再看下去电话就要挂断了,他才一咬牙接起了电话:“喂?”
“去哪儿你?”林无隅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去哪儿,在楼下散步呢。”丁霁愣了愣,林无隅这是到家了?不是说了让他回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