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这个混账就是想对师父下手!
方尚清怒火中烧,偏偏百骨知觉得自己价钱低得太离谱了,又想帮师父助攻一把,还要死不死地补充了一句——
“近来血蛊师好似不安分,盟主为武林着想,百某自当一尽绵薄之力。况且我与洛书小兄弟甚是投缘,自然……”
“楼主。”方尚清按捺住体内乱窜的内力,强行打断了百骨知的话。其实他更想顺从本心一拳打上去,然而现在毕竟是在听风楼,是对方的地盘,若是这样打了他,自己倒是没事,师父被惦记上就糟糕了,方尚清一点都不想用吊儿郎当的师父来测试听风楼无孔不入的侦测能力。
算了,还是走罢。他不至于要为了探知血蛊师的能力把师父搭上去。若是这听风楼以后借此事来要挟师父,再狮子大开口,他们就落了下风,他并不认为醉仙楼开张一个月师父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贸然离开,百骨知定会设法挽留,如何才能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安然离开呢?
不同于方尚清的暴怒与压抑,百骨知一被打断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过看盟主这表情,应该是吃醋了吧?百骨知内心一片“yoooooo~”刷屏而过,还是五彩流光的加粗滚动特效。
不过接下来要如何说,才能让盟主放下防备呢?
两人各自思索,场面一时之间静了下来,洛书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乱转,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两个……该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
“玄金六,暗杀那三人的任务暗影楼没有接。”
“嗯。”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追魂刺不是傻的,在揭榜之前一定会试探一下。”
“那你做如此多的准备岂不是全部白费了心思,还让他们提起了警惕?”
“呵呵,谁说白费了心思?我自始至终就没有认为暗影楼会揭榜。”
“那你……”
“嗯?”
“……刺杀太子的那道悬赏也是?那为何还要派出黄门杀手刺杀?”
“不是。不过刺杀太子之后,再将事情按到暗影楼身上,不是很有趣吗?”
“你倒是胆子大,不怕朝廷和暗影楼联起手来对付你。”
“哈,可能吗?自古至今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就微妙至极。侠以武犯禁,那老盟主带人浴血斩杀了血蛊师,最后不还是落了个离奇失踪的下场。更何况现在的要死的,是那皇帝老儿最爱的虎符太子,而刺杀他的,是朝廷的心头大患暗影楼呢?”
“……”
“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确实是吓到了。”
“哼。”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
自己的两个徒弟在进行激烈的眼神碰撞,而罪魁祸首不仅满脑子跑火车,还接过二零八八投喂的糖瓜,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刺激刺激~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要脱单了,还一脱就是一对儿~等有空会让他们见个面,没准能内部消化呢~
洛书心情颇好,脑子里的弹幕全带着销魂的小波浪。
怪不得小七乱减价,怪不得小清清毫不顾忌平时的什么礼法,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你看这激烈的眼神对撞,你看这干柴烈火的趋势,你看这天雷勾动地火的眼神,你看小清清这紧握的拳头,你看小七这越笑越二、啊不越笑越暧昧的狗子脸,你看小清清这有力的一拳……
卧槽?!
形式突转,洛书差点被这口大瓜噎死。
“住咳咳、住手!这是你师弟啊!”
洛书差点被糖瓜噎死,一边灌着茶水,一边死命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还不忘嗷嗷地挥舞着自己刚刚放下茶水的爪子,阻止着突然失去理智的大徒弟。
师弟?
方尚清连忙收拳,但是这一拳是用了十足十的气力,哪怕方尚清武功精湛,却也有三分力直直地照着某自作自受的人的脸呼了过去,这可是武林盟主的三分力,要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一拳,恐怕就要请圣手毒医过来一趟做长人皮面具了。
就在这电光化石的一刹那,百骨知突然平平地向后飘去,堪堪躲开这一击。
身不动,心不动。我身乘云,我心如风。
这是轻功“乘云”。
那么这人便确实是自己的师弟无疑了。
所以他不是对师父有欲念,那莫名低得离谱的价钱也是看在师父是面子上。
方尚清舒了一口气,那种至亲之人被觊觎的暴躁感终于褪去,然后反应过来的方尚清感受到的,就是让他青筋直跳的愤怒。
方尚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洛书,洛书原本正想扯着七狗子的耳朵问到底怎么回事,就感觉到了来自大徒弟充满怨念的注视,洛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僵直着身子回头,尴尬地笑了笑。
“小清清,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片刻。
方尚清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里又感动又好笑,看着面前的两对狗狗眼,有天大的火气也灭了。这么皮又不靠谱的性子,果然什么人教什么徒弟。
洛书见大徒弟火气消了,也松了口气,转而低声质问百骨知,“你说了什么居然能把你脾气这么好的大师兄惹毛了?”
百骨知知道自己想多了,和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不出声。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打算先暧昧着以情敌的身份挑衅一下大师兄,然后等到怒气值快要蓄满的时候再解除误会,暗示这些便利都是师父示意的。结果没想到大师兄的怒气值完全没有蓄力的过程,一发爆满,然后就、就一击爆头了呗……
为了防止师父接着问下去,百骨知连忙转移话题,“师父和盟主是想知道血蛊师的事情吗?我倒是知道一些。”
……
是夜。
洛书掠过屋顶,二零八八紧随其后,就像是两朵乌黑的云。
大概是因着血蛊师居所周围皆是蛊的缘故,极难被接近,因此消息也是不全的。方尚清几人知道这是常情,但依旧有些挫败,若时连听风楼都没有血蛊师的确切消息,那又有谁能知道呢?
正准备沿着听风楼给出的线索继续摸索,谁知百骨知却抬起头低声道,“若说是问谁还知道血蛊师的消息,那便只有,大内密探。”
因此,洛书当机立断,连夜与二零八八运着轻功去往皇城。
第56章
方尚清捧茶于座上,没心思和新鲜出炉的师弟交流感情,焦躁不安地握着茶杯,任茶水一点点变凉。
“血蛊师姓名不详,在十年前血洗碧鸢山庄,屠杀一庄上下一百一十二人,以火焚庄。待到后人再进入庄内查看,发现在山庄各处都有蛊卵,星星点点,难以计数,而被血浸染又被火灼烧之后的蛊卵呈现血一样的红色,硬若玄铁。因此其得名血蛊师。”
“血蛊师为人亦正亦邪,曾屠杀良善之家碧鸢山庄,也曾杀入邪教转轮教,只身进入,蛊虫漫天,使这一江湖大害分崩离析。正邪两道都曾试图招揽,炼尸派更曾以左护法之位相迎,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血蛊师居于望淮山,然而整座山上蛊虫密布,难以进入,因此难以得知其痕迹。未知有人与其交好,唯有圣手毒医子车痕曾与之交战,旗鼓相当。”
“血蛊师常着一身黑色长袍,上以血色丝线勾勒纹路佛教圣莲,腰间有一葫芦状蛊皿。未有人得见其真貌。”
“其手段诡谲,不到万不得,听风楼不得与之相战。”
……
方尚清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血蛊师的资料,然而却总是想到师父身上。在又一次走神之后,方尚清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凉茶苦涩,然而方尚清却像是毫无所觉地又去拿茶壶,似是准备再饮一杯。
“啊大师兄你等等!”百骨知见魂不守舍的方尚清居然喝了冷了的茶水,不由暗暗自责招呼不周,他刚刚的思维跑马似的从血蛊师跑到了洛书,并且丧心病狂地企图乱点鸳鸯谱,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入了迷,又因为刚刚的误会觉得像大师兄搭话有些尴尬,最后后果就是把方尚清晾在那里忘了个彻底。
尴尬的百骨知连忙叫人进来换水,等到听风者出去之后,才看着方尚清皱着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你可在担忧血蛊师之事?”看着方尚清似乎有些松动的眉头,连忙安慰道:“不用担心,有师父在一定会把消息带回来的。”
方尚清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担心师父。”
百骨知想想洛书能一边啃着烤肉一边单手攀岩的轻功,默默抽了抽嘴角,“以师父的轻功,进入皇宫应当时轻而易举的。”
方尚清摇头,“师父轻功出神入化,我当然不担心。但是皇宫密卷存放处机关重重,更兼有内家高手看守,我担心师父二拳难敌四手。”
方尚清说着抬起头来,满目的担忧不加掩饰,却对上了百骨知纠结的目光。
“呃……”百骨知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大师兄,太子师兄不是在宫里吗,为什么师父要偷偷潜入啊?”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令人尴尬的寂静在空气中流淌。好半天方尚清才豁然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仔细看去,隐隐还有那么一点崩溃和惊喜。
“太子、师兄?!”
百骨知被吓了一跳,呆呆点头。方尚清不知道现在该哭还是笑。
师父!你到底是有几个好徒弟?!
***
“阿嚏!”
洛书揉揉鼻子,暗暗嘀咕一声,二零八八默默拿出披风递到洛书面前。
“小八,我没事。”洛书看着那件由暖雪蚕丝织成的披风,内心是拒绝的。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宿主,起风了。”
洛书垂死挣扎,“我有内功护体,不畏寒暑。”
二零八八把披风又靠近了些洛书:“宿主,可是你每次冬天都说太冷所以不想起床。”
一击致命,洛书完败。
洛书带着如同英勇就义般的表情,视死如归地穿上了这件屎黄色的披风,披风边角如同被二哈撕完的窗帘一样,充满着后末世代的艺术氛围。
“小八。”洛书欲哭无泪,“我感觉这是一件有味道的披风。”
二零八八实事求是地回答:“这件披风当年的投掷地点是百年巨蟒的洞穴,巨蟒将它当做……”
“求别说!”洛书扑上去捂住了二零八八的嘴巴,他一点也不想回忆第一次看到这件披风时的心情。这真是他在崖底最鲜亮的衣服了,看看暖雪蚕丝披风,再看看身上灰色的外衣,他第一次觉得灰扑扑的衣服这么好看。
二零八八被洛书出乎意料的动作扑了个正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笼过来,那是他下午给洛书做的糖瓜的味道,他唇微凉,触碰到的却温热,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微微失了神,墨色瞳孔中闪动机械般的淡蓝消失不见,就像是二零八八突然舍弃了这具躯体不知去向何方,唯有那心口,存放着内核的器官跳得飞快,几乎要爆裂开来。
洛书也就是打闹般的一捂,下一息就跳到一边说起了别的话题,只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在二零八八的脑海中无限拉长,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他捂住心口,茫然无措。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