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
林间把他封在墙角,一只手护在他背后垫着:“哪个甜?”
时亦根本没尝出来棉花糖的味儿,心跳差不多已经到了一百八,张了张嘴,微仰起头看着他。
“小书呆子。”林间微哑,轻呼了口气,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林阿姨早知道了。”
时亦打了个激灵,眼睛瞪得更圆了点,整个人都红得有点儿烫手。
“下回冷了都不用买热水袋。”
林间圈着他,在怀里揉了两下:“我同桌即烫即用,效率贼高。”
“阿姨。”时亦还没缓过神,回了回头,“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林间:“现在仔细往回想,可能是当初我第一天带你回家。我妈忽然突兀地拿货把沙发堆满了,告诉我家里只有一张生锈不能躺人的破弹簧床的时候。”
时亦:“……”
“我知道的时候也挺惊讶。”
林间笑了笑,抵着他的额头:“但林·索托洛夫·伊丽莎白·静女士说了,真喜欢上一个人,哪怕自己以为藏得挺好,眼睛里其实早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他头一回说这种近乎直白的情话,哪怕主要是林·索托洛夫·伊丽莎白·静女士贡献的台词,场所也是在个碎砖堆着破破烂烂的墙角,效果也有点儿过于刺激跟突然。
时亦看着他,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胸壁像是被一只大手破开探进来。
不疼,格外轻柔,滚热地抚摩心肺内脏。
他有点仓促地张了下嘴,胸口起伏了两下,没等再试着出声,就被林间抬手遮住了眼睛。
人在视野归于黑暗的时候,听觉就会代偿,变得特别敏锐。
时亦这次听得尤其清晰,自己的呼吸声,林间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林间的心跳声……
“小书呆子。”林间抱着他,“我喜欢你,这回记住了吗?”
时亦抵在他掌心,屏息站了一阵,格外轻地点了下头。
“你呢?”林间问。
时亦刚答完三个小时题,甚至没太能跟得上他的思路:“……什么?”
“……”林间差点儿乐出来,清清嗓子特别严肃,“问你呢,时亦同学愿不愿意跟他同桌在一块儿,以一辈子为目标凑合着过。”
时亦同学在他说到一半儿的时候就已经不太会喘气,整个人愣愣站着,在他手掌底下微仰着脸。
“呼吸。”林间笑了,抬手碰了下他的鼻梁,“林女士看我亲你基本不会有意外,要是看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可能事情就不太好解释了。”
时亦被他提醒才想起来喘气,隔了两秒,把他的手拉过来,在掌心里打了个勾。
林间反应了一会儿,没忍住真乐了出来:“时老师这也打对号啊?”
时亦跟着牵了下嘴角,点点头:“嗯。”
“嗯的哪一句?”林间低头逗他,“打对号?时老师?不能做人工呼吸——”
时亦:“一辈子。”
林间的声音短暂地停了停。
时亦闭着眼睛,眼前安安静静地黑成一片,摸索了两下,就察觉到熟悉的手掌迎上来,把他的手整个裹住。
“所以……”
林间本来准备了挺完整的一段,这会儿全卡了壳,停了半天:“你是我的人了。”
时亦:“嗯。”
“对——”林间把问男朋友对不对这个征求意见的流程咽了回去,点点头,“对。”
小书呆子好拐得不行。
抱起来顶在脑袋上就能一溜烟跑回家那种。
林间严丝合缝遮着他的眼睛,拼命朝不远处的林女士挥手。
林女士非常配合,拎着糖三角踮着脚看了一会儿,特别可靠地跟儿子一点头,又拐进了卖热乎豆浆手抓饼的小店。
林间松了口气,自己都没忍住笑了,把人揉进怀里抱严实。
时亦在他胸口靠了一会儿,抬起头,又在他掌心画了个问号。
“还有事儿。”
林间笑笑,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虽然我是超市做活动送的,但从各种意义上我都包含于我们家。”
时亦怔了一会儿,睫毛尖儿扫过他的掌心。
“时老师,问你道题。”
林间声音很轻:“集合a包含于集合b,集合b包含于集合c,那集合a是集合c的什么?”
时老师今天答题的时间比平时慢。
慢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像是费尽了所有力气才理解题干的意思似的,等了格外久才出声:“……子集。”
林间同学挺严格:“证明一下。”
“任意……”时亦喉咙动了动,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太清:“任意的集合a的元素属于b,任意的集合b元素属于c,所以集合a的任意元素属于集合c,所以——”
“所以时亦同学。”
林间轻声打断他:“你现在的任意元素,都属于我们家了,对吧?”
林间给这段打草稿的时候,被林女士笑话了半天。
主要被嘲笑的点大概在子集的判断跟证明这道明明就技术含量挺高的数学题目上。
结果明明效果就挺好。
林间松开手,圈着他们家的小书呆子,飞快胡噜胡噜胡噜后背:“不行,今天不能哭。林女士要是看见我把你弄哭了,肯定会把我还回超市的……”
时亦紧阖着眼睛,用力点点头,呼吸急促了一阵,绷得肩膀都有点儿悸栗,配合着把那点险些就溢出来的湿涩滚烫逼了回去。
林间看着都心疼。
他呼了口气,捏捏男朋友前几天发烧明显瘦下来的肩膀:“要不还是哭吧,我自己偷跑回来也行。”
时亦被他这么乱七八糟地连哄带逗着,嘴角牵起来,又用力摇了两下头
其实以前明明都没这样。
时亦自己都不太记得在遇上林间之前到底有多久没哭过了。
反正把几个心理咨询师都头疼得不行,轮番上阵给他做了不知道多少能理解不能理解的疗法,程航甚至还丧心病狂到带着护目镜在他面前切了两个洋葱。
也不知道怎么现在就越来越不争气。
林间陪着他多缓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棉花糖吃完了,等他情绪差不多平复下来,才抬手碰碰他的眼睛:“还难受吗?”
时亦举起棉花糖,又给他吃了一口,摇了摇头:“不难受。”
不是难受。
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格外清晰格外强烈,不容拒绝也不容反抗地把他整个裹挟着,拉扯到最真实的这个世界里。
林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放心了,笑着飞快亲了他一口:“行了,去找林女士吧。”
时亦倏地醒神,正要回头,已经被林间牵着转了小半个圈,指指豆浆店:“在等咱们俩的时候,林女士买了三个糖三角,三份鸡排,三杯红豆黑芝麻什锦豆浆,三份加肠加蛋加番茄酱加里脊的手抓饼……”
时亦有点担心:“要买健胃消食片吗?”
“……”林间摸摸他同桌可能确实转不过来了的脑袋:“咱们三个的份。”
糖三角还是热的。
白白胖胖裹在袋子里,热气腾腾,咬一口红糖就跟着淌出来。
时亦几乎没怎么吃过这些路边摊的小玩意儿,看哪个都新鲜,看看鸡排翻翻糖三角,细嚼慢咽地一口一口认真吃,一不留神就被豆浆烫着了舌头。
“慢点儿吃。”林间帮他扇了扇风,“晚上还有蛋糕。”
小书呆子没能顺利咬断手抓饼里的里脊,脸颊塞得鼓鼓囊囊抬头。
林间憋了三秒,噗地笑出来:“……算了,吃吧。”
生日在他跟林女士这儿向来是大事,提前半年就开始考虑要什么,在纸上列一排讨价还价挑挑选选那种,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他考虑过挺多种过生日的办法。
去饭店要一桌像样的硬菜,看个电影逛个商场,甚至还想过带着时亦去趟游乐园,在什么摩天轮最高点看烟花见证爱情永恒……
结果大城市市内居然还禁放烟花爆竹。
林间笑着叹了口气,咬了一口被蒸气腾得软乎乎的糖三角,把豆浆倒进碗里晃了晃,又加了点儿糖给小书呆子放在手边。
“……你可能不理解,也没法想象,但这种事儿我们专业人士肯定有把握。”
半吊子心理医生当时跟他隔着视频,难得的格外严肃正经:“你想象不到,他有多想过这种你习以为常了的日子。”
想得哪怕稍微触碰一点儿,都会被过于鲜明的真实烫得不攥紧了就会蹿回去躲起来。
抱着尾巴把耳朵埋进爪子里那种。
自己缩在黑咕隆咚的角落里,谁敢上来就超凶地龇牙炸成一团小毛球。
……
林间觉得自己可能是缺猫了。
过两天得让小书呆子帮忙,想办法把宿管那只无限趋近于一滩饼的橘猫呵呵偷出来撸一顿。
一家人在街上溜达了一整圈,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挺晚。
林女士的房间定在了隔壁,只住一宿,明天还要回去继续开咖啡店。
“还定了套新烤箱,准备再加上烘焙的点心跟披萨。”
林女士回房间拿毛衣,林间给时亦补课,笑了笑:“现在菜单可全了。”
小书呆子对这个很不在行,但尤其喜欢听,眼睛亮得不行:“有鸡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