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睡觉,又没让你出去。”林间笑笑,把还惦记着出去睡的小书呆子放回自己床上,“那个弹簧床八百年没睡过人了,你也不怕上头有鬼。”
时亦:“……”
林间看了他一眼,轻咳两声,及时调整了面部表情。
有鬼到不至于,但八百年没人睡说不定是真的,林女士盘下这个火锅店的时候那玩意就在仓库里了,他们家又没人留宿,上哪儿用得上一个破破烂烂的弹簧床。
林女士明知道这个还忽悠小朋友去,一看就是等着他心软把人留下。
林间揉揉额头,看了一会儿还摒着呼吸不动弹的小丧尸,忍不住乐了,抬手按着他的脑袋,没揉:“别走了,我学习呢,陪会儿我吧。”
时亦显然已经在有鬼的恐吓下动摇了,嘴唇抿得有点儿白,还在坚持:“可是——”
“我不睡,我看着你睡。”林间说,“反正你考虑一下,你要是一定要出这个门,我就现在冲过去,飞快地把门反锁上,把钥匙从天窗扔出去。”
时亦:“……”
他舍友可能有点儿拼。
“所以。”时亦抬头看了一眼天窗,“我怎么都走不了了吗?”
“本来还有机会的,现在走不了了。”
林间看了一眼手腕,扯了下嘴角,肩膀压得稍微有点儿低。
“小书呆子,你知道红线是干什么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11不知道,我们11可乖了。
程医生嘶声喊道。
第36章
时亦的眼睛睁得有点儿大。
可能是因为林间这句话的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 也可能是因为离得确实太近了。
没法不近,整个房间的布局都以舒服为要务,转椅挨着床, 很切实际地保证了倒头就能睡。
稍微一动就能碰上。
呼吸又开始有点不顺畅,时亦攥了攥拳,抬着头看他。
林间写了一晚上作业, 这会儿应该是也累了,眼镜随便摘下来扔到了边上。
一条胳膊撑着桌沿,肩膀倾下来, 挺有耐心地弯着腰让他看。
火锅店所有的灯都是暖色调的, 淡黄色光芒落下来, 把这人的眼底都映出了点格外柔和的光晕。
干净温暖的琥珀色。
时亦听着自己的心跳, 一点点把气息理顺。
他其实从来都不适应跟人这么直接地目光相对, 但每次迎上林间的视线,又总会生出这种事其实没多难的错觉。
时亦抿了下嘴角,下意识低头, 看了一眼林间手腕上的红线。
他一直觉得这人的手也好看。
骨节分明颀长有力,小臂上也有漂亮的肌肉线条, 怪不得打球的时候能做出那么多花哨的动作。
时亦看着那条细得没什么存在感的红线, 不知道为什么, 又想起了林间刚才划了的那句话。
……
因为两个人谁都没立刻想出能说点儿什么,这种有点尴尬又莫名复杂的气氛持续了挺长一阵。
林间笑点比他低,先绷不住乐了:“你这个表情,我感觉我应该是个山大王。”
时亦堪堪回神:“山大王?”
“嗯。”林间起身去往冰箱里放吃剩下的水果捞, 一本正经,“下一秒就要把你扛回寨子里拜堂,然后押着你继承我们家火锅店烧烤摊儿。”
时亦:“……”
烧烤摊可能已经发展成了他舍友最新的爱好和追求。
林间逗他的时间通常都不长,关上冰箱门,就已经从火锅山烧烤寨大王的角色里回来,笑着给他开了门:“行了,洗漱完睡觉,我再看会儿书。”
时亦想起他刚才要把钥匙从天窗扔出去的宏伟愿望:“不怕我跑了?”
林间扬扬眉,认真想了想:“怕。”
他承认得太痛快,时亦愣了下,没立刻接上话。
“小书呆子。”
林间靠着门,看了他一会儿,招招手,“过来,跟你说句话。”
时亦走过去。
林间抬手按在他脑袋上。
这人说话居然还很算数,说不揉就真的没再揉,只是掌心覆着他的头顶。
比平时稍微多用了点儿力。
时亦靠着门,在他的手掌里抬头,看着林间靠过来的肩膀。
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林间这么靠过来,一只手按在他头顶,一只手撑在他身边,就很像是抱住了他。
“时亦。”林间额头抵着他身后的门,声音挺轻,“你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
这话林间不是第一次说,时亦蹙了下眉,条件反射摇头:“不——”
“真的。”林间说,“我作证。”
时亦怔了怔。
林间语气很模糊,甚至听不出是作证“他特别好”还是“他招人喜欢”。
要真是真的就好了。
可林间看见的都不是真的。
时亦张了下嘴,想说话,林间已经继续轻声说下去:“我有话想跟你说。”
时亦没继续想下去:“什么话?”
林间安静了一会儿,摇摇头,笑了一声:“能说我刚才就说了。”
这人每次正经的时间都特别短,这会儿缓过来,已经又恢复了平时漫不经心满嘴跑火车的模式。
一边站没站相地打哈欠,一边靠着门框,一本正经地给他脑袋里灌至少十年前的空间青春疼痛爱情金句:“你先记着,说不定多年以后,你收到一封来自过去的信,上面记载着有你有我的青春……”
时亦觉得他同桌可能就是朋友圈哲学刷屏的那种。
林间自己白话了一会儿,也觉得实在青春疼痛得有点过了头,笑着打住:“行了,说完了,去洗漱吧。”
时亦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又绕回来。
“嗯?”林间靠在门口出神,眼看着小丧尸在他们口作法似的绕了个圈,“忘东西了?”
时亦摇了摇头,把手机摸出来递给他。
“没电了吗。”林间看了一眼充电口,“我这儿还是老安卓口呢,你这个是typec的,你等我找找前台有没有线……”
“押着。”时亦打断了他的话。
林间拿着手机,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押给你了。”
时亦没看他,继续往下说:“我洗漱完就回来。”
林间张了张嘴,没忍住乐了:“不跑了?”
时亦:“不跑了。”
他答得太认真,认真得林间张了张嘴,都没立刻说得出来话。
时亦看了他一会儿,抿了下嘴角,右手抬起来。
林间靠着门框,有点儿怔忡地看着他舍友一丝不苟地把手放在他头顶。
小书呆子比他温柔太多了。
揉搓得一点儿都不暴风。
林间深吸了口气,用力眨了下眼睛:“头上是不是也有穴位?”
时亦揉了两下,顿了下:“嗯?”
“是不是也有穴位?”林间问,“我胸口疼,眼睛还难受。”
时亦仔细想了想,点头:“有可能,我也是。”
他比林间早点儿有这个体会,比较有经验,轻声给他介绍:“没事,你忍一忍,疼一会儿就好了,比平时好。”
林间的力气全花在憋着不丢人上了,都没工夫算他舍友这次说的话和上次那段到底哪个字多:“好嘞,我试试。”
时亦牵起嘴角。
林间觉得自己那个滋儿哇乱疼的心脏好像停了几秒钟。
他同桌其实已经挺常在他面前笑,可这么笑的时候还几乎没有。
唇角还挺老成似的抿着,弧度已经扬起来。
可能是因为被揉了这么多次,终于顺利地还回来了一回,纯黑通透的眼睛里亮着一点儿从没有过的得意。
然后被平时那层壳子牢牢封着的,干净柔软,清亮明净的,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忽然就从不起眼的裂口里漾出来。
……
林间觉得自己胸口更疼了。
小丧尸应该是终于完成了一个晚上的终极目标,挺高兴,没再在他这儿浪费时间,晃着胳膊转身去洗漱了。
林间深深深深吸了口气,使劲按了两下胸口,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条红线。
他其实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