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静了一会儿,蒋弼之突然问他:“来看你妹妹?”
陈星回过头来,“是,今天有个检查出结果,和医生聊了聊。”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过于兴奋,提醒自己不要忘乎所以地说别人不感兴趣的话题。
“结果怎么样?”
陈星忍不住笑了,眼睛都弯起来:“挺好的!新药对她特别有效,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还能接着去上学。”
蒋弼之不由也微笑起来,“那就好。”
“衣服怎么办?我明天去取吗?”
蒋弼之替钟乔答了:“不着急,让他们送。”
到家后,钟乔没和他们一起进去,陈星和蒋弼之两人在玄关处一前一后地换鞋,蒋弼之突然问道:“以前也这样吗?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陈星一怔,“嗯……是。”
晚上吃完饭,蒋弼之没有去书房,而是同蒋安怡在家时那样,拿了个平板电脑坐在沙发上办公。陈星则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捧着手机刷题,时不时抬眼偷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蒋弼之上楼了,很快又下来,递给陈星一个半新的平板电脑,“别老玩手机,毁眼睛。”
陈星哪好意思接。
“拿着。”蒋弼之近乎命令地说道,“没收的安怡的,闲着也是浪费。”
陈星讪讪地接过来。
“这是什么?”蒋弼之拿起陈星的手机,“没在玩?”
陈星有些纳闷,“科目一呀,先生没考过?”
“……时间太久,忘了。”
“您是什么时候考的?”
“……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哦也是,都十好几年了,题肯定都变了。”
蒋弼之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继续看文件,陈星小心地觑他一眼,感觉气压突然降低。
晚上两人各自回屋,陈星到底是好奇心重,摆弄起新鲜的电子产品越发爱不释手。他很快搞明白了用法,下了几个有用的app后,又把兜里那张纸摸出来,摊开,认认真真地拍了张照片。
“亲爱的哥哥,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但我又十分想让你知道,于是就给你写了这封信。”
陈月递给他纸条时确实是一脸的难为情。
“我们的教育似乎很喜欢赞美苦难,似乎人就应该因苦难而变得更乐观、更坚强,而苦难也因此成为值得嘉奖的东西,甚至被说成是人生的财富。”
陈星心想,怎么会呢,苦难怎么会是个好东西?
“我对此只能表示:都是屁话!”
陈星在心里纠正道:这里用“嗤之以鼻”更合适。以后真要少说脏话了,把妹妹都带坏了。
“所以当我在作文里写下‘世界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时,心里是极嘲讽的,痛还唱得出来,看来痛得还不够厉害。”
“但是我刚才突然明白,尽管我不喜欢苦难,你也不喜欢苦难,我依然很愤怒,你也依然是个哭包(别不承认,你从小就比我爱哭,我早就发现了,所以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强忍着),尽管苦难所夺走的远比它赋予我们的要多,但我们依然可以放声高歌。”
“因为我的歌,不是唱给这世界,也不是唱给别的什么人,我的歌是唱给自己,也唱给你,我唯一的、最爱的哥哥。”
“哥哥,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我保证。”
蒋弼之正准备上床睡觉时,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他忙穿好睡袍大步走过去开门。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有些意外,可也不算意外。这个时间、在这个房子里,除了陈星还能是谁呢?
刚才陈星敲门的声音过于激烈,让他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可此时看来应该没事,只是情绪十分激动,既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怎么了?”他问。
陈星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两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嘴巴抿得紧紧的,嘴角一时向上,一时又往下。
蒋弼之并不知道是自己此时的眼神给了陈星冲破最后一道桎梏的勇气。他脚下一跃,猛地冲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颤抖地哽咽道:“我妹妹可以痊愈了,她受了这么多年罪,她可以痊愈了!”
蒋弼之愣了一下,感受着这具瘦削的身体所爆发出的剧烈的悲喜,终于抬手环住他:“想哭就哭。”
陈星将脸埋在他肩上,用他结实的胸膛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压抑又放肆的哭号。
119、美好的一星期——阳光,微风,花与笑脸
陈星度过了他自有记忆以来,最为宁静美好的一个星期。
周一,他送陈月回学校。
老师早就给陈月换了宿舍,之前带头传谣言的几个也被遣送回家待了几个星期,回来以后就老实了。用陈月的话说就是:“在家肯定没好好学习,回来以后就跟不上了,自顾不暇。”
“得好好谢谢老师。”陈星说。陈月的药费出现困难后,他走投无路,厚着脸皮去找陈月的老师,想请她出面向学校申请,让他们提前领一部分奖学金。
学校领导很委婉地表示,陈月这种病,到时候能不能参加高考都难说,只给他们提前批了五千块。几天后,陈星后来接到陈月班主任的电话,说全校老师私下里弄了个捐款,凑了几万块出来。
他的父母从前也是做老师的,知道老师的工资并不高,他当时举着手机,瞬间就掉下泪来。他去学校拿钱的时候,把捐赠记录复印了一份。他想着,一时肯定是没法还的,但以后总能有机会。
“看我回去拿个年级第一给我们老班儿长长脸。”陈月此时心情很愉快,她在家复习的这段时间效率很高,与各科老师也一直有联系,她回去以后马上就是二模,有要大展拳脚的意思。
“哥,我听说二模最能反映高考水平,看我这次能考多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