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他们去了茶室,比起昨晚少了许多人而显得有些冷清,蒋安怡便被蒋弼之点了名:“安怡,去给大家弹首钢琴曲。”
蒋安怡十分不情愿地蹭到钢琴前,慢吞吞地掀开盖子。她爱的是画画,钢琴弹得非常一般,那首人人听过的《童年的回忆》弹错了好几个音。
蒋安怡弹完最后一个音,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陈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夸赞道:“安怡小姐真厉害,又会画画又会弹琴。”
蒋安怡抿了抿嘴,“我弹错好几个地方,他们肯定都听出来了。”她不像陈星对蒋弼之的这些朋友这么感兴趣,之前一直被迫听这些大自己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们聊天就已经很心烦了,这会儿忍不住同陈星抱怨道:“我弹得这么差劲,哥哥还老是让我在客人面前弹琴,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钟管家都比我弹得好。”
陈星问她:“蒋先生会乐器吗?”
蒋安怡摇头。
“那我知道了。”陈星笑道,“我们这种不会乐器的看见你们会乐器的都觉得特别厉害。安怡小姐,你觉得你弹得不好是因为你对自己要求高,在蒋先生眼里肯定已经特别好了。”
蒋安怡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陈星往蒋弼之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跟林先生他们聊天,便放心地同蒋安怡说道:“安怡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蒋先生有时候挺爱显摆的?”
“啊?”蒋安怡失笑摇头,“没有吧。”
陈星乐了,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自己是低调,但是我发现他有个毛病,他喜欢显摆身边的人。你要是不信的话,一会儿问问蒋先生要不要当场给大家画幅画,他一定高兴。”
上午打牌的时候他还只是隐约有些察觉,下午打保龄的时候就全明白了。蒋弼之性情沉稳,连自己的胜负欲都能很好的克制,却喜欢看陈星在自己朋友面前出风头,恨不能把身边这人的优点一个不落地展示给别人看。
“安怡小姐,蒋先生不是不善解人意让你出丑,他是真为你骄傲才让你在自己朋友面前表现一下的。他觉得这是很值得夸赞的技能,所以想不到你其实不愿意在大家面前弹琴。蒋先生不是不关心人,他是太忙了,好多事可能就注意不到。你要是不喜欢做的话,直接跟蒋先生说就行,他不会逼你的。”
“陈管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真厉害。”蒋安怡由衷地说道。
陈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其实他也是今天才偶然明白的,也顺便想明白了之前在檀阙和蒋弼之吃的最后一顿饭。
那时候蒋弼之用和刚才吩咐蒋安怡时一样语气同他说道: “小陈,你去。”让他去开红酒。
当时的他同今天的安怡小姐一样,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心里憋着一团火拿过酒和启瓶器,简直是把启瓶器当成蒋弼之身上的一块肉,咬牙切齿地拧着,觉得自己受到侮辱。
如今心平气和地一想,原来他只是觉得自己开瓶的手法娴熟优雅,想让自己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而已啊。
过了一会儿,蒋安怡兴高采烈地来找他:“陈管家,我不用弹琴了,我去拿本子给你们画画,你也过去坐啊。”
陈星坐回蒋弼之身边,林先生再度拿出他的新宝贝,那根像笛子一样的篪,一边摆弄乐器一边说道:“我之前说的那个乐器大师马上就到了。”
蒋怀中当即像被扎了屁股一样“噌”地站起来,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我——”蒋怀中焦虑地舔了下嘴唇,又坐了回去,脸色晦暗不明地喝了一大口酒。
没过多久,钟乔领了两个人进来。
陈星同那位梁老有过一面之缘,更令他惊喜的是跟在梁老身后的那个因为眼神沉默而显得酷酷的年轻人——“宋城!”
梁老自己也带了支篪,他先给大家独奏了一曲,气息悠长,音色也更丰富,确实比林先生吹得要好。
林先生大赞梁老是中国玩乐器第一人,尤其是一些早就失传的古乐器,梁老一直很有研究。
梁老说他最近正在尝试把吉他和中国古乐器融合在一起。
林先生一听就很感兴趣地追问。梁老像是早等他问似的,再次向众人介绍了一次宋城,“宋城吉他弹得非常棒,对音乐也很有想法,我最近编的这段篪和吉他合奏,他就帮了我很多忙。”
蒋安怡竟然认出宋城,惊喜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参加过《唱想舞台》?”
宋城微笑着点头,“是的。”
有客人问那是什么,蒋安怡便兴冲冲地给大家解释,还说自己好多同学都特别喜欢宋城,她也看过宋城的比赛,没想到在台上那么酷的摇滚歌手私下里这么好相处,又问宋城怎么后来在网上就看不到他消息了。
宋城温言道:“比赛结束后我主要在弄自己的乐队,再就是跟梁老师学习编曲。”
蒋怀中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是过气了没演出机会吧。”
此前一直气氛融洽,使得他这一声极为突兀。蒋弼之皱了下眉,碍于外人在场没说什么,只用眼神警告了一下。
蒋怀中窝回沙发里闷头喝酒,不再发一言。
梁老有心向这些有钱人推荐自己的学生,和宋城合奏了一曲后就让他自己弹。
宋城默不作声地拨弄一下琴弦,弹起经典的古典吉他曲,与这茶室的氛围很合宜,很快就成为既不显无聊又不喧宾夺主的恰到好处的背景乐。
蒋弼之他们又开始聊起天,梁老也加入其中。陈星听他们说着话,心里却总放心不下在他们圈子外弹着吉他的宋城。
宋城接连弹了几首才停下,习惯性地搓了下指腹,陈星立刻问道:“手疼吗?”
蒋怀中抬头看过来。
宋城手上微微一僵,随即微笑道:“没有,弹这么一会儿没事。”
他和陈星之间的友谊有些奇妙,他们见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唱歌喝酒,十分快乐,但实际上又并没有说过几句话。而且那个时候,宋城是客人,陈星是服务生,而此时似乎全都反过来。
宋城感知着蒋怀中执拗的视线,如针芒在背,微微侧了下/身,问这房子的主人:“蒋先生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蒋弼之转头问陈星:“想听什么?”
陈星还真有想听的,有些腼腆地笑起来,“我能点《Despacito》吗?”
宋城点点头,“当然,正好我扒过这首。”
“扒过?”
“哦,就是扒谱……”宋城同他解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