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年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说:“有、有男有女,好几个人呢……”
温承书转过头扫了他一眼,温宜年有些心虚地垂了下眼睛避开他的目光。
“注意安全,我走了。”
一直等温承书关上门离开很久,温宜年才突然反应过来他那句“注意安全”里隐晦的含义,一下从脸颊烧到耳根。
什么啊。
与海外分公司的越洋视讯会议一直开到了夜里。
会议结束后,集团高层一一离去,温承书摘下眼镜,靠在会议室的软椅上休息了片刻。
门被轻轻敲响,女秘书推开门走进来,说:“温总,南风集团的黄总还在会客厅等您。”
温承书直起身,略微皱眉:“他还没走?”
“……是的。从下午一直等到了现在,说今天一定要见您一面。”
“知道了。”温承书倚在靠背上捏了捏自己的山根,嗓音有些疲惫,“帮我在梨春苑订个位置,让老陈五分钟后到公司楼下等我。”
“好的。”
与此同时,家里的小朋友显然早就把他出门前交代的话抛在脑后。
茶几和地板上空了的易拉罐东倒西歪地随意丢放着,没吃完的烧烤外卖还堆在餐桌上。
酒量最差的王辰早早地倒在沙发上睡了,李苗苗披着一条毛毯盘腿在飘窗前玩鸟。温宜年的脸红扑扑的,漆黑的眼睛也被酒意染得湿漉漉的,他拿了杯水递给李苗苗,在她身边坐下,趴在飘窗前,像只温顺的小奶狗。
墙上一百多寸的曲屏电视机泛着莹莹的光,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郝飞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活生生把手柄游戏完成了体感游戏。
邢野手肘抵在茶几上,偏头撑着脑袋,盯着屏幕里的游戏画面出神。
旁边的郝飞由于身体摆动幅度太大,后腰一不留神怼在茶几边沿上,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屏幕上亮出一排显眼的红字:GAME OVER
这一声没能惊扰到邢野神游,倒是把沙发上的王辰震得一个激灵,一翻身倏地从沙发上栽了下来,动静不小,又连着把趴在飘窗前快睡着了的温宜年吓了一跳。
王辰迷迷瞪瞪地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脑袋:“……地震了?”
“没有,该睡觉了。”李苗苗扭过头对他说,又抬手在旁边睁着两只眼睛发癔症的温宜年头上揉了一把,“你也睡觉去吧。”
温宜年的脸更红了,他摇了摇头,小声说:“不困。”
“快去睡吧,眼睛都直了。”李苗苗笑着起身,找了个垃圾袋将桌上的易拉罐收拾起来,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还坐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的王辰,“废物弟弟们,散了散了。”
郝飞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揉了揉后腰:“我们睡哪儿啊小可爱?”
大门突然被敲响了,撑着脑袋发呆的邢野倏地转过头,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李苗苗也朝门口看了一眼,奇怪道:“这么晚了,谁呀?”
温宜年起身走过去开门:“……应该是保洁阿姨,我刚刚叫的。”
邢野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保洁阿姨,心里燃起的期待落了空,眼眸里的光也跟着黯淡下来。
最后没忍住,逮着空小声问温宜年:“大中秋的你哥也不回家啊?”
温宜年皱了下鼻子:“本来说是今天在家的。但是下午突然说要去公司开会,就走了……”
邢野细微地蹙起了眉头:“我们过来之前啊?”
温宜年点头:“是啊,中午吃了饭才走的。”
邢野心中微微一沉,抬头扫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十分……什么会能开到现在。
保洁阿姨在客厅打扫卫生,温宜年带着他们去客房,有点犯难:“不过我家只有三间客房……”
“嗨,多大点事儿啊。”郝飞抬起胳膊搭上邢野的肩膀,冲他扬了扬眉,“我俩挤一下得了呗?”
邢野神色恹恹,掀开他的胳膊,走进房间扑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靠,至于这么嫌弃我吗?”郝飞有点委屈地说。
靠,至于这么嫌弃我吗?邢野有点委屈地想。
第28章 情人
已近夜深,温承书才裹着一身寒意回来。
他将门关好,扯松了领带,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
今晚的饭局目的性十分明确,从对方能够愿意在这大中秋花上半天时间坐在会客厅里等他就不难看出来。往好了说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从另一方面来说对方显然也做出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准备。
可惜温承书并没有合作意向,也不愿让对方难堪。
南风是一家新的企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在同期企业中做到了领头位置,温承书欣赏对方做事的态度与魄力,却没有做试验品的想法——他的备选合作商中不乏比之更加稳妥的。
生意场上个个都是人精,一晚上的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最后还是温承书主动做了个顺水人情,约定好择日将他引荐给友商,事情总算是了了。
胃却先撑不住了。
创业那几年仗着自己年轻,工作起来不分昼夜,饮食与作息长期处于紊乱状态,久而久之落下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平时注意着点倒也不常常犯,今天大概是酒喝的多了些,刺激到了肠胃。
他眉头紧蹙,弯腰换鞋,起身时头有点晕,一时没扶稳,脚下一个踉跄。黑暗里一双手扶上他的手臂,温承书借力站稳了,以为是温宜年,问:“怎么还没睡?”
“等你。”一道微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温承书听到邢野的声音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温宜年说要在家里留宿的“朋友”。
他已经站直了,邢野的双手却还抓在他的胳膊上不放,于是他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邢野总算放开了他。
温承书整理了一下表情,反手将灯打开,声音波澜不惊:“等我做什么。”
骤然亮起的灯光晃了邢野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睛,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温承书,语气与眼神同样直白:“想见你。”
邢野身上还穿着上次那件短了一小截的小熊睡衣,看样子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几缕头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肩上,眉头轻蹙,眼下那颗小痣泛着浅浅的褐色,鼻尖有点红。
语气理直气壮,看起来却可怜巴巴的。
温承书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迈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时,邢野嗅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酒气与淡淡的烟草味,引起一阵心悸。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邢野转过身快步跟上去,“……我晚上已经喂过它了。”
温承书只好停下往飘窗前走的脚步,转过身,微垂的目光在邢野赤裸的脚上停顿了一下,说:“怎么光着脚。”
经他这么一提醒,邢野这才低头往脚上看了一眼。刚才从一听到外面的车响就跑出来了,怕是温承书,又怕不是温承书,心里一着急,没顾得上穿鞋。
夜里的温度有点低,保洁阿姨走的时候留了窗户通风,凉意正丝丝往屋里渗,他身上单薄的一层睡衣早就被沁透了,冻得时间长了,赤着脚踩在冰冷得大理石面地板上,几乎察觉不到温度,所以也没在意。
他抬起头看着温承书继续问:“你是在躲我吗?”
温承书蹙眉,说:“去穿鞋。”
邢野不愿意走开,站在原地有些执拗地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温承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坐回沙发上,抬眸扫了一眼旁边另一张沙发:“说吧。”
邢野却径直走过来,贴在他身侧坐下,侧身面对着他,紧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在躲我?”
邢野蜷起一条腿窝在沙发上,膝盖抵着温承书的腿,抻起的裤脚下露出削瘦漂亮的脚踝,皮肤在灯下是牛奶一样的白。
温承书不动声色地将眼睛抬起:“是”
尽管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邢野的心里却仍生出一股沉得发堵的失落,他扁了扁嘴:“我给你发的微信你都看到了,就是故意不回复我,想晾着我,冷处理,觉得我年龄小没长性,三分钟热度过去了就把你忘了,对不对?”
这话音里带着气,温承书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小孩儿瞪着他的眼圈都隐约红了起来,眼神里却还带着虚张声势的狠劲儿。
温承书停顿了一下,身体略微向后倾靠,倚进沙发里合上眼,神色稍显疲惫,沉着声如实回答道:“对。”
“我还就告诉你了,不成!”邢野抬高的声音里带着恶狠狠的架势,他单膝跪撑在沙发上,扯了一把温承书的胳膊,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我就是喜欢你。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就算你一个礼拜,一个月,一年不理我,我还是喜欢你,想见你。”
温承书的胳膊由他拽着,睁开眼睛看着他,削薄的双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眸色渐深。
邢野顶着这道有些冷漠的视线咬咬牙,皱着眉头说:“我不是就亲了你一下吗?你至于躲我躲成这样吗?那我哪天要是真的气急了给你下了药,把你绑上床,你是不是直接就剃度出家吃斋念佛远离凡尘去了?”
邢野知道自己这话有点死缠烂打了,他自知理亏,却又不肯丢了气势,只好硬着头皮瞪着温承书。
温承书的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终于开了口:“我会报警。”
邢野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受到这种委屈,心里憋屈得很,哑口无言半晌,到底还是在他面前骂出一句脏话:“操。”
他松开抓在温承书胳膊上的手,有些丧气地在旁边坐规矩了,只是肩膀略微塌了下来,像只瘪了的气球。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邢野好半天才说,他垂着眼睛,声音里明显有些不服气,“我唱歌也不难听啊,我小学二年级还被文阳文工团挑去演过儿童舞台剧,我还会画画,我头发还长,我……我还是处男,我……”
温承书皱着眉头,打断他嘴里不着四六的话,声音蓦地沉下来:“你在说什么?”
邢野抿了抿嘴,赌着气说:“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因为我不是明星吗?”
温承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稍微有些明白过来这小孩儿今天的反常。
——想必是于琰跟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他沉默着叹了一口气,目光往邢野脸上扫去。邢野低垂着眼睛,睫毛密得像一把乌黑的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你明明也不讨厌我啊。”他哑着嗓子低声说,“你给我准备的睡衣还洗好了放在柜子里,我发给你的消息你也没有屏蔽......我那天亲你,你都没有躲。”
温承书顿了顿。
邢野的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声音很轻:“为什么你可以让别人做你的情人,我就不行。”
温承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本打算开口的解释在口腔里滚了一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停了停,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心,故意说:“所以你是想做我的情人?”
第29章 不平等的买卖
“所以你是想做我的情人?”
温承书这话一出,邢野几乎呆住了。
这个问题显然太过超出了他的意料范围,他的脑袋空白了一秒后,大脑甚至来不及仔细分析‘情人’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便迅速作出否定答案——他自然是想与温承书恋爱的。
邢野慢慢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
但如果他现在否认,岂不是意味着两个人仍会保持现状?温承书连他的微信消息都不肯回,又何谈恋爱。
……如果同意了呢?
他抬起眸子朝身旁的温承书脸上看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