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房流拿着那加热好的直板,掀起了池罔的一缕头发,将它放平在直板上,迅速拉直。
但是意外出现了,直板划过头发,被夹住的这一缕头发,却从中间断开。
一片薄云一样的黑发,就这样轻轻的滑落在地上,带着一点点烧焦的糊味。
两人注视那片头发,房流明显有些惊慌,“不……不会呀,我还特地跟小染姐练过,皇都那些姑娘的头发,我一个都没有烫坏啊!我……我再试试。”
房流换到了池罔的另外一侧,重新抓了一片头发。
然后地上出现了更多的头发,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房流战战兢兢道:“小染姐说的几个要点,我都记得清楚……没有过度加热,用的力道也很轻,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小池哥哥,可能是你的头发在这段时间里烫过太多次了,发丝脆,所以一烫就会断。”
“要不、要不……”房流心惊胆战地接了下去,“小池哥哥你精通医术,不如配些药膏,润润你现在的头发……或者直接敷在头发上,到时候我再给你烫一次,好不好?”
“我可以试试。”池罔叹了口气,“可是你看我现在的头发,一会怎么出去见人啊。”
兰善堂开张了。
阿淼正高兴今天池罔来得早,却发现池罔没坐诊,直接带着她去了药房。
阿淼茫然问到:“池老师,您今天怎么换了个发型啊?”
池罔看了她一眼,冷淡问道:“怎么了?”
“您后面头发怎么编了个辫子?别说这样还挺可爱……啊不,挺清爽的。”
这就是房流给他出的主意,头发卷了起来,那就编成辫子,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觉得房流这说法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于是池罔就让他给自己编了个辫。
只是那些烫断了一半的头发,就编不起来了,还偏偏是脸边的两缕头发。房流看了他一会,拿了个剪子稍微修了修,就让他出门了。
阿淼面露出崇拜,“您前面的头发特意剪短弄卷,垂在耳畔,后面却扎了辫子……哎,老师您这是城里那位师傅给谁剪的呀?我一会也去剪一个,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池罔闻言指了指房外的房流,阿淼一看房流,顿时有点愣。
奶帅的房流正咬着一只发带,把自己平常扎着头发散开,也在脑后编了个和池罔一样的辫子。
他还用手勾弯了额前的碎发,弯弯的搭在脸侧,显得非常帅气可爱。
他身边等着燕娘,在池罔的用药和阿淼的照顾下,燕娘的眼睛已经基本恢复了,现在她生活有了希望,再也不寻死觅活了。
此时她拿着几匹布,递到了房流面前。
房流认真挑选道:“黛蓝色太暗了,雪青……有点太招人,那就选这匹鱼肚白、和那匹鸭卵青……我把尺寸给你写在纸上。”
阿淼在心中沧桑的感慨,这年头,连男人都这么爱美了吗?她一个大姑娘,连个小男孩都比不过了。
池罔没去关注那边的事,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东西,想了一会,才给自己配出了一款药膏,吩咐阿淼道:“你将这些东西熬出来,放凉后装在小罐里,今晚收工前给我。”
阿淼全都记了下来,“没问题,我一会就去做。”
池罔看着他刚才打开的一个药匣,装在那里面的药,他最后没有在方子里用到。
他本该关上,匣子刚推进去一半,他手却停了下来。
本来都已经拿好了药,正要去按照池罔吩咐亲自熬药的阿淼,突然听到池罔叫了她名字。
她立刻脚下一转,走了回来,“池老师,还有什么安排?”
池罔眉间微蹙,叹了口气,“我刚给你的那个药方,晚点再做,现在先做个别的。”
“好的,您要做什么药?”
池罔神色有些让人看不出深浅,“我要做很多种药,今天若无急诊病人,你我都不在外面坐诊了,我与你一起把这些药做出来。”
能有机会学习池罔制药的手法,阿淼知道机会难得,顿时精神一震,“您说,我这就记下来!”
“羌活、前胡,去芦,一两半。白茯苓去皮、人参、桂心……各一两。”
池罔一味一味的斟酌着,他补充道:“川芎一两,鹿角胶上锅炒,一两。侧子去皮脐,一两半……不,侧子也是一两。 ”
阿淼划掉刚刚记下的文字,重新写上了更正过的分量,不禁有些惊讶。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池罔开药时,会如此的犹豫小心。
池罔大多时候都是成竹在胸,开药方时一蹴而就,从没见过这样反复更改,仔细斟酌。
他慢慢地开出了药方,又蹙眉想了一会,才慢慢道:“这一副药制成药散。”
他亲自检查了阿淼的药方,确定无误后,才继续道:“我接下来说下一个方子,和上一个药方有相似之处,但效果却大不相同,你记仔细。”
池罔这不同寻常的态度,让阿淼更是十二分的谨慎,正色应道:“是!”
蹙眉想了片刻,池罔继续道:“这一副药制成药丸。还是用羌活和麻黄……各半两。防风六钱,炙过的甘草,七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兰善堂白班的大夫可以收工时,门口来了个人。
房流正坐在门口看门,膝盖上放着一本《四月民令》翻着看,他在等池罔收工后一起去吃晚饭。
小池哥哥白天的时候说了句想吃鸡爪子,他就特意打听到了今城一家特色炸鸡爪,盐焗蛋黄裹着的鸡爪子炸出来色泽金黄,据说附近的男女老少,就没有不喜欢吃的。
在这样悠闲的气氛里,当这个人出现在兰善堂时,房流立刻就察觉到了。
当他收了书望向来人,顿时神色微变。
他从兰善堂前跳了起来,稳稳当当的笑着招呼道:“何事惊扰佛教掌门大驾?我们这一间小药堂都蓬荜生辉了……固虚法师快请进,我唤小童为您上茶。”
固虚法师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辛苦奔波,他染霜的眉间深有忧色,“房公子不用客气,老僧前来,是为了请池施主出手医治我门中一位僧人,此事紧急,耽误不得。”
房流被老和尚一句话叫出身份,神色丝毫不变,依然是笑盈盈的:“我小池哥哥十分繁忙,您先进来坐……”
“不许他进来。”
一句话从内堂传出,池罔也跟着飘了出来。
他经过房流身边时,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药香,房流侧过头不动声色的轻嗅。
固虚法师手持一百零八颗的菩提子珠串,他与池罔有些渊源。早在三月初他还没去庄衍墓时,就在南边的小镇上见过他。
第一次见面,这老和尚就要渡他,真是不安好心。
此时再见,池罔一样对他殊无好感,从固虚法师身边走过时,就像根本没看见这个人似的,淡漠道:“走了流流,吃饭去。”
房流愣了一下,立刻跟上。
佛门掌门就这样被晾在兰善堂前,他怔愣片刻,还不等追上去,就被兰善堂的女大夫叫住了脚步。
阿淼小心道:“法师留步,池老师知道您为何而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小心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药瓶,恭敬道:“这便是您所求之物,请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池罔的私人豪华形象定制团正在诞生中。
房流:首席美发造型师。
阿淼:调制纯天然草本无人工添加剂的烫发美发膏。
燕娘:一线成衣匠,手工裁衣,个性定制。
盆儿:镜子,负责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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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1. “羌活散”化用于:
明·方贤着《奇效良方》
2. “麻黄羌活汤”化用于:
金·刘完素《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
第52章
盐焗蛋黄炸鸡爪子别具风味, 果然名不虚传。池罔觉得好吃, 也只是多用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
但房流年纪小,还在长身体,他不仅吃了很多,还叫了一份打包带走。
池罔看过来的眼神, 让他有点赧然, “小池哥哥,不是我能吃,是我这几日晚上熬夜看书,一到一更就饿,只好先给自己打包点小食, 到时候垫一口。”
年轻人拼搏些总是好的, 池罔也没有阻拦他用功,反正这段时间房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身体如果真出了问题, 池罔会第一时间发觉。
窗外一只蓝喙的乌鸦飞了进来, 池罔神态自然的抬起了手, 那乌鸦就准确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既然房流已经知道了池罔的门主身份, 他也不需要再避着房流。池罔解下乌鸦身上带的信报, 一目十行看完了,顺手递给了房流。
房流接过,一字字读了出来, “萱草堂准备在大江南北统一降低问诊费用, 并对特定草药进行当日打折。”
池罔静静的看着他, “流流,你准备怎么办?”
房流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回答道:“我去核算一下这两季兰善堂的盈利状况,也做一些适当让利。”
池罔直接在房流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房流觉得这是责怪的意思了,连忙快速思索是否还有其他对策。
池罔看着面前的大男孩,“你跟你小染姐姐东跑西颠这么久,做生意的心思却没她活。”
房流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你要直接找到问题的本质根源。你想想,萱草堂只是一间药铺,想跟我们拼价格,它哪来的钱?先弄清它背后靠着哪棵大树,知己知彼,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找到它的财神爷,你就可以直接对点出击,切断根源,逼着萱草堂恢复原本价格,进入价钱公平竞争的阶段,这是一种办法。”
房流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表示自己认真学习的模样,这让池罔感到满意。
“你再仔细想想,当病人生病时,会为了什么让他选择来到你的医馆里求诊?”
房流渐渐有所明悟。
“同时,流流,你还要看的更远。”池罔教导道:“一个医馆,能做多远?是大江南北遍地铺开,像萱草堂一样,先占地盘再打名声,还是你有应该有些自己的方式?”
池罔点到即止,“别忘了你可是个皇储。”
房流苦笑道:“我是皇储,却也就是个摆设。这些年里除了逢年过节进宫请安,我都没有其他进宫的机会,更遑论参与议政。”
“你现在成了无正门的代门主,真的没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