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郁明踹门而入,林雁行猛地撤开,一颗心砰砰乱跳,转头怒斥:“干嘛?!”
郁明小心翼翼关上门,很委屈的样子:“我干嘛?我牺牲自己救了你们,说不定明天班主任就要把我叫进办公室了。”
林雁行倒是恩怨分明,立即改口:“明子,谢了啊。”
郁明摆手,坐到陈荏床头:“都是朋友,谈什么谢呢。”
他观察陈荏:“这小子睡得可真香啊,不过让他睡吧,他这阵子天天晚上做题到十二点,正缺觉呢。”
林雁行问:“做管清华的题?”
郁明点头:“管老师真是对他寄予厚望。”
“啊呸!”林雁行骂道,“那叫寄予厚望?那叫自个儿完不成的事就强加给孩子,最糟糕就是这种家长!”
郁明问他:“不说管老师了,你现在往哪儿去?”
林雁行看手表,才八点多,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结束。他和陈荏先前是跟英语老师请的假,没对班主任张老太说。老太太有晚自习结束前十分钟到教室转圈的习惯,看到有人缺席一定穷追猛打,他得赶回去点卯。
“我回教室,”林雁行说。
郁明说:“行,那一起走。就让陈荏在这儿睡,一会儿张老太问起来,我就说他病了。”
许久,陈荏突然惊醒,掀开被子坐起来,小脸熏红,愣怔地望着床帘顶棚。
……他刚才好像干了些什么……
干了什么呢?
啧,这脑子……
似乎……仿佛……好像……亲了林雁行?
不记得亲哪儿了,不会是嘴吧?那也太混账了。
他醉得快醒得也快,虽然头晕脑胀,但那股叫人迷幻的醉劲儿已经过去了,他还记得一些场景——不是全部——但记忆里有林雁行突然放大的脸。
林雁行的瞳仁漆黑明亮,里面全是他的影子,除了打啵儿还有啥事能贴那么近?
真亲了?
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怎么能对小心肝脾肺肾下手啊操!
这他妈有损……也不知道有损什么,有损职业道德!以后你还想不想跟他混了?!
他以头撞床柱,嘴里呜咽有声:“错了错了错了……”
撞了两下又头晕,直挺挺倒下去,捂着脸申吟,湿软无奈:“不能啊……”
他喜欢林雁行,就好像博物馆员喜欢展柜里的一件珍宝,每天守着它、欣赏它,可从没想过去偷,换个词:独自占有。
这种喜欢特别纯粹,就是要对方好,好就足够了,不要馈还感恩。
可他越线了,在意识不清之际掀开展柜玻璃偷摸了珍宝一把,尽管对方宽宏大量不计较,或者只是不屑于计较,但他心乱如麻。
他在床上扭来扭去,那叫一个羞!
林雁行没喝酒,是清醒的,所以应该被他吓坏了吧?
他好像还对林雁行说了什么,可惜想不起来,总之自己捧着对方的脸瞎胡闹,月光竹影里他没看清林雁行的表情,多亏没看清,否则他现在该直接拿刀抹脖子了!
林雁行也是,黄花大闺男怎么就不挣扎?
说不定稍微挣扎一下他就醒了,醒了他就不乱来了!
死了死了死了……
终于,他蓬头乱发地坐起来,认命地想:亲都亲了,下一步就是粉饰太平,但愿林雁行能配合他,不然往后没法相处。
全身被酒精熏软了,他积攒了好久的力气才支撑着下地,因为喉咙发焦,急需喝水。
他找到书桌上自己的杯子,转身蹒跚往前,门边镜子下整齐排放着舍友们的暖水瓶,可连晃好几只都是空的。
学校水房的提水时间是固定的,不到时间不让进去,晚上九点半后水房会开一次,大家都习惯了下了晚自习才去提热水洗漱。
不会吧……一点儿都不剩?
他头痛得哼哼唧唧,胃里跟有小火烧燎似的。
此时门突然开了,他吓得仰天一跤,还踢翻了一只空水瓶。
林雁行端着一保温杯蜂蜜水站在门口,见地上倒的是他,赶忙跨上一步扶起:“怎么啦?”
陈荏大半个身子被对方揽在怀里,仰起脸说:“我……”
“你睡得好好的下床干什么?”林雁行责备,“喝醉了还不老实!”
“我渴了,找水……”陈荏壮着胆子,生怕林雁行一个巴掌扇下来,要算那强吻的帐。
“让你喝酒,给你!”林雁行拧着眉头将蜂蜜水递过来,他就是为这来的。
蜂蜜水解酒,而江淑惠她们常年在学校备蜂蜜,美容养颜外还防止便秘,所以林雁行去到教室,心急火燎捱到张老太离开,就端着爱心蜂蜜水过来了。
“赶紧喝!”他催促。
“谢谢。”陈荏沾了沾杯子,发现温度正好,轻声问,“这哪来的?”
“你别管,”林雁行说,“喝干净!”
陈荏又咽了两大口,总算胃里舒服些,忐忑地问:“那个……我醉了,没做奇怪的事吧?”
林雁行要笑不笑地打量他:“哪种奇怪的事儿?”
陈荏硬着头皮说:“以前有一次散伙会上我喝多了,抱着别人亲。”
“什么散伙会?”
其实是上辈子周曜去世之后,陈荏离开夜店前的散伙会,那次他喝得够呛,也哭得够呛,还抱着最信赖的下属亲了一口。
“……初中毕业散伙会。”
“亲了谁?”林雁行要报仇。
“班主任。”
林雁行问:“班主任男的女的,多大了?”
“男的,五十多,体重有二百来斤。”
林雁行笑着啐他:“多亏你下得去口,看他那么大年纪我就不计较了。”
陈荏问:“我刚才没对你……”
“没有。”林雁行果断回答。
“没有?”陈荏狐疑。
林雁行说:“你就是一口气闷了大半瓶白的,指着天上数月亮,然后闭上眼睛睡觉,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他妈真重,跟秤砣似的。”
陈荏说:“可我明明……”
林雁行满脸好奇:“你觉得你做啥啦?”
他这么一问,陈荏倒自我怀疑了,他的确记得和林雁行举止亲密,但那不会只是一场白日梦吧?
“赶紧把蜂蜜水喝完,醒醒酒。”林雁行说着站起来,“我回教室去了,一会儿张老太点名,我得替你想个理由。”
“就说我感冒。”陈荏说。
林雁行正色道:“感冒?陈荏啊,老太太说了,忍别人所不能忍的痛,吃别人所不能吃的苦,是为了收获别人得不到的收获!轻伤不下火线,没有人爬山只为爬到山腰,十年磨剑,只为考场试锋,区区头痛脑热就能让你有足够的理由逃课了吗?我看你还是思想上不重视……”
“滚吧,我要睡觉。”陈荏笑骂。
林雁行笑着退出去,门一合上他脸色就变了,变得特郁闷特无奈。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被占了便宜不敢说,被撩了骚不敢发作,末了自欺欺人,装作无事发生。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怕,怕陈荏不承认——果然他的预感没错,陈荏打算掩盖这件事,说什么“初中毕业散伙饭亲了班主任”,骗鬼呢?
算了,谁让自己喜欢他呢?干脆就帮他掩盖了吧,免得他为难。
只是那个吻……
林雁行轻轻抚摸额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奔跑,跑着跑着突然对天吼了一声!
不管怎样,那个吻是陈荏主动给他的,不是给郁明,给江淑惠,给任何人,是给他林雁行!
陈荏在耳边浓烈地喊他的名字,漂亮而幽暗的眼睛盯着他,声音和气息那么轻又那么重地击在他皮肤上,摇撼着所有的神经,冲撞着所有的感官,光是这个就让他快活,甚至不需要别的!
他相信陈荏不会吻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陈荏待他不一样,他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
这美好的现实已经超越一切!
第62章 你是来给我当姐夫的?
林雁行拿不准陈荏对自己的感情,是有点儿喜欢呢,还是只是喝多了?
他有时候想主动出击捅破那层窗户纸,苦于没好法子,正纠结间,他那情敌出现了。
说“情敌”不准确,因为那是他的粉头,按理说是他的人,可是一年多来似乎和陈荏越来越亲,用专业术语来说叫“爬墙”。
——吕霞,自封的“林雁行后援会”会长,目前还没有卸任,麾下统领某某高等职业技术学校的林雁行粉丝十余人,擅长偷看、偷拍、逃跑、掐对家,好在改邪归正不盯梢了。
一年多前她被陈荏收拾过,没成仇家,反倒当了朋友,说到原因,首先陈荏懒得和小丫头计较,其次这姑娘的性格也大而化之,不扭捏作态。
荏哥当然比林雁行好相处,荏哥冷甜冷甜的,林雁行不拿正眼看她的时候多,所以吕霞嘴上说爱林雁行,但总是找陈荏玩。
高二下学期以来,吕霞跑十一中跑得越发勤快了,每次在附近撸串总是喊陈荏一起,要是陈荏没空,她就从操场那边的栏杆豁口爬进学校,把烤串偷偷送到班上来。
她高一时帮过文娱委员周鑫灵的大忙,后来也没断了联系,加上和江淑惠、张磊磊等人性格相投玩得来,使她已经成了高二(1)班的编外人员,有什么事儿都爱喊上她。
吕霞化了妆像个钟馗,卸了妆却不难看,甚至颇为甜美,只要她不穿得稀奇古怪,不把头发烫得像个狮毛狗,连撞见她的老师都以为那是本校女生,门卫也懒得盘问。
她通常周五或者周六晚上来,到了之后给陈荏发消息,后者等到晚自习下课,便往学校东边围墙小吃摊聚集的地方去,和她聊上几句。
林雁行有时候跟着,有时候不跟,反正吕霞也不是专程来见他的。
这就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有些人号称是你的粉,其实只是贪图你的美色,心里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这天晚上吕霞过来时与往常大不一样,蓬头乱发,衣服穿得颠三倒四,左右脚上的鞋子还不是同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