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穿过了这条走过了无数次的小巷。
到了大路就让人安心许多,有不少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崔左荆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紧张什么呢,现在法治社会,安全得很。他耸了下肩,朝着家的方向走。
钥匙转动打开门锁,崔左荆推开门,一手撑着墙在玄关低头换鞋,那句每天都会重复的话自然而然说出:“我回来了。”
“马上就做好了,先去等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和炒菜的刺啦声响,崔左荆应了一声,先将书包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想到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桌洞的信封,他坐在床沿打开书包,撕开它,一张邀请函掉出来。
亲爱的崔左荆先生:
请持此邀请函于5月16日前往████,我将在此处等待您的莅临。
邀请人:██
地名和邀请人的姓名都被涂黑了,而5月16日,正是今天。
“什么鬼东西。”崔左荆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嘟囔着把邀请函塞回信封,扔进抽屉里不再理会,走出卧室。
上小学的妹妹正在书房写作业,听到他去到客厅,立刻跳下凳子。
桌上已经上了好几道菜,绑着红色丝带的蛋糕盒子摆在最中间,阳台上爸爸趴在窗沿抽烟,袅袅烟雾随着晚风飘到外面。
“别抽了!”崔左荆喊道,“把抽烟的都掐死!”
“臭小子。”爸爸笑着骂了句,在窗外的墙上将烟头按灭,带着一身烟味关上窗户。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也是崔左荆的十六岁生日。
小孩子总是藏不住心思,妹妹好奇地想要对蛋糕盒子动手动脚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样子,崔左荆打开电视,解开红丝带,打开盒子,满足了她的心愿。
电视中播放着连环杀人犯越狱的消息,看到通缉令上的照片,崔左荆呼吸一滞,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恐惧似当年淹没世界的滔天洪水,无情地将他溺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害怕,明明……明明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爸爸啧了一声,道:“怎么还有人能越狱?也太吓人了吧,阿左,这几天下晚自习我去接你,别走回来了。”
崔左荆强定心神,嗯了一声,拿起遥控器换台。
少儿频道播放着妹妹最喜欢的动画片,话题被带过去,崔左荆无声地松了口气,他看向桌上的蛋糕,心情慢慢重新轻松。
他才十六岁呢,以后还有很多大好时光,而且杀人犯什么的……不可能就正巧被他遇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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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个小时前,一千公里外。
少年董征坐上卡宴的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开车的是他父亲,而他的继母,苏岱君坐在后排,旁边的背包里装着董征的随身行李。
他们刚参加完董临海学校组织的家庭活动,现在前往虹桥机场,16岁的董征将乘坐两小时后的飞机,前往美国读书。
董征带上耳机,随手打开杂物箱想要找点东西喝,却看到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他拿起信封,问董毅。
正在开车的董毅瞥了一眼,道:“不知道,你看看?”
董征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邀请函样式的硬纸,但上面只写着寥寥数字。
亲爱的_______先生:
邀请人:
少年董征皱了下眉头,将这玩意塞回去,扔进杂物箱。
“什么东西?”董毅问。
董征拿了苏打水瓶:“一张什么东西都没写的纸。”
“这两天我和你爸实在都抽不出时间陪你过去,一个人要多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就去找你吴叔叔。”苏岱君检查了董征包装钱的内兜,把所有零钱和硬币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道,“给你带了两千美金,应该够花一段时间了,等过去这一阵,我们就去那边看你。”
“好。”董征答应道,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稳重,“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八岁的董临海没去送他,因为车上的三个人都清楚,小临海舍不得他最亲的哥哥,绝对会在机场哭得谁都哄不住。
被保姆接回家的董临海闷闷不乐地上楼回到卧室,他坐在桌前从书包里掏出铅笔盒,破破烂烂的课本和右下角都卷起来的作业本,准备写作业。
一张硬硬的纸夹在他课本里,小临海拧着眉头努力辨认上面的字:“亲爱的空空先生冒号,什么请人冒号?”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将硬纸从中间对折,叠了个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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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之,15床的病人明天肝移植手术,你也过来听一下术前会议吧。”实习导师,胸外科副主任医师在门口喊了办公室里年轻的研究生一声。
“哎,来了!”蔺航之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跟了上去。
“我们要移植父亲左肝的五分之一,两人目前的指标都非常好。”副主任医师讲解着,他作为本次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将负责这场手术的主要操作,患者出生后黄疸不退且愈发严重,后来诊断为肝衰竭,为了救孩子,他的父亲选择将自己的一部分肝脏移植给儿子。
蔺航之认真记得导师的每一句话,他一个研究生是没有资格上手术台的,但术前会议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次重要的授课了。
术前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蔺航之坐在长桌角落里,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之后还有查房,他回办公室拿查房记录,却发现桌上多了个信封。
信封上一个字都没写,他问了一圈也不知道到底是给谁的,犹豫过后,只得自己拆开了。
一张乱七八糟的……邀请函?
蔺航之随手把它扔进垃圾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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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把狗皮膏药一样的狗仔甩开,夏琼云烦不胜烦,终于到了订好的酒店。
作为天王的女儿,总有一些毫无操守的狗仔想要窥探到一些她的私人生活,如果抓到了劲爆了新闻,就能作为第二天的头条报告了。
夏琼云脱了外套随便甩在床脚,精疲力尽地躺到床上,抬起胳膊盖住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信封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她房间的门缝里。
所有人都没把这奇怪的邀请函放在心里。
崔左荆在家度过了十六岁的生日,晚上他写完作业,熄了灯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半轮月亮,突然生出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他本不应该经历这些。
……真是闲的,不经历这些经历哪些啊,成为钢铁侠拯救世界吗?他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崔左荆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
崔左荆属于绝对的起床困难户,当他匆匆忙忙爬上楼梯踏进教室时,早自习的铃声准时在六点半响起,他平复着呼吸将英语书掏出来,陈墨菲给捎的早饭已经在桌上了。
班主任还没来,楼下教导主任在抓迟到,同学们都拿出了课本,但一时间没人背书,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
“听说了吗,昨晚有个人被杀了。”后桌的男生给他的同桌道。
“啊?真的假的?”
崔左荆也被这带着血腥气息的消息吸引了,他和陈墨菲一起转过头,于是前后四个人便凑成了一桌。
“真的,是个流浪汉,就在我家附近,今天一早才被发现的,警察都来了好多。昨天不是有个杀人犯越狱了吗?肯定是他干的。”
“啊?那也太恐怖了,这阵可得注意安全,怎么会有犯人越狱啊。”
“谁知道呢。”
“……”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姗姗来迟:“安静一下。”
班级迅速安静下来。
“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接到通知,有个连环杀人犯越狱,在昨晚在昆山路杀害了一个流浪汉,最近大家上下学务必要家长接送,出门一定要有人陪同,特殊时期,所有人都一定要注意……”
崔左荆安静听着,那种不真实感又一次袭来。
冉冉升起的朝阳,树梢逐渐浓密的绿叶,叽喳叫着的鸟儿,桌上竖着摞起的一排课本,黑板上这些晨读语文和英语任务……明明这一切,都是他每天要面对的。
他皱起眉头,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第292章 初次相遇
时间过的那样匆匆。
董征拿到了金融和管理双学位回国,六年的时间, 已经让当年那个独自去异国他乡求学的少年真正长成一个男人了。
他在父亲的帮助下开始创业, 短短两年时间内就有不错的起色, 不过代价是难以想象的忙碌,加班到凌晨变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所幸他身体底子不错,还能拼的动。
等状况稳定下来,就不用这么拼命了。前方的十字路口黄灯变成红灯, 董征这样想着, 踩下刹车, 耐心等待。
还不到大多数人的上班时间,路上车流不太多, 高楼大厦林立, 顶端模糊在蒙蒙天色中, 前方红灯倒数着, 董征正想着今天要见哪些合作伙伴,突然整个车猛地一震, 冲击力让他差点没整个趴到方向盘上。
他吓了一跳, 随即意识到是追尾了。董征扭头看去, 后面是一辆黑色的大众, 车主正急急忙忙地从驾驶座出来。
董征也下了车, 从撞击力度来看应该损伤不太严重,这就是一起普通的追尾,可再怎么着也没人愿意摊上意外事故。绿灯亮起, 除了两辆车之外,路口的其他车都重新启动,从它们身边驶过。
大众车主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正在查看两车的受损程度,大众的保险杠裂了,而被追尾的那辆车——他看到奥迪e-tron的标识,心瞬间凉了一半——左边车灯被撞得凹进去一块,有点划痕,不过好车就是好车,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太大损伤了。
不过就这个车灯……也得赔不少钱吧。
“真的很抱歉。”青年显然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事情,耳朵尖都羞愧得红了,鼻尖上也冒出细细的汗珠,“我原价赔给您。”
董征只是大概看了一下车受损的情况,他更多的注意放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他差一些才到一米八的个子,黑色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的衬衣,戴电子手环,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装饰品,额发乖顺的垂下遮住额头,两边却剃得很短,给人一种温顺却也活泼的感觉,那双黑色的眼睛中,此时此刻装着紧张和内疚,正望着他,等待着回应。
董征非常确定两人之前从没见过,但他给他的感觉,就是非常的熟悉。
和熟悉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董征微微皱起眉头,和青年视线交错两秒后,垂下眼装作去看坏掉的车灯:“不用,我买了保险。”
“那不行,还是我赔给你吧,保险是另一回事,要不是我太小心了,哪会有现在的多出来的麻烦。”青年显然打定了主意,董征见状,也不好在马路边上和他磨蹭,两人对着车受损部分拍了照好走保险,一前一后的前往最近的4s店。
这样一耽搁,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不过董征就是自己的老板,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而青年看上去也是要上班的,不知道有没有给老板请假。
大众修起来非常方便,换个保险杠就行,但由于董征的奥迪从德国进口的,部件更换非常昂贵,加上被刮擦了需要重新喷漆,光是这两项需要的费用就足够惊人,看到报价的时候,一直坚持想要赔偿的青年整个人僵住了。
他知道名车修起来很贵,但没想到竟然能这么贵,4s店一定是来宰人的吧!!!
看到他欲言又止中夹杂着肉痛的复杂表情,董征没忍住笑了,他从对方手中抽过报价单,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道:“我来付吧。”
青年一眼就认出这是工商银行的金卡,想要办理这张卡,需要达到3个月日均资产不低于20万元人民币的要求。
青年:…………………………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他脑中自动飘出这一行字,但维修单上那一行数字实在让他分外肉痛,就只能内疚道:“好的,那我有时间请你吃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