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丞便微笑道:“所以我想请各位现在立刻调头回去,把所有剧情点的灯点亮,并沿途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其他玩家。”
闻言,玩家们眸光微亮。点灯是个好办法,在黑夜下非常明显,一目了然。而且黑夜状态下的开封府点的都是阴森的白灯笼,灯光很暗,如果他们能点燃红烛,亦或是用点亮某种照明用的技能或道具,皆可轻易区分。
点灯的消息再通过玩家之口往外扩散,这么一来,他们或许能赶在下一个白天来临前就把一部分灯给点上了!
“这样做真的能帮助通关吗?”底下有人大喊。
“是啊,靳老大你可别唬我们啊!”大家七嘴八舌地喊着,大多数人言语里对于靳丞还是有些信任的。
靳丞摸摸鼻子,摊手,“这我可不敢保证,如果你们都不配合,最后通不了关,又怪谁?”
他不去当这冤大头,玩家们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含笑不语的燕云,很快就有人做出了选择。
接二连三开始有人从摘星阁折返,而这样的选择落在观众眼里,并不意外。
“他们吃了一次亏,这是终于学乖了?”大脑简单如钱伟,也发出了自己的王之嘲讽。恶鬼徽章一事,玩家们就是死活不听劝,才招致现在的局面。
彭明凡推了推眼镜,表情淡然,说出来的话更有杀伤力,“如果他们还不学乖,那就不是自私自利了,就是蠢,蠢到无可救药。”
两人说话时都没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周围有人听见了,面色不虞,觉得自己又被他们的话扫射到。但当他们看清钱伟三人的脸,那丝不悦又微妙地消失无踪。
锦鲤小队。真正的天选之子,惹不起。
池焰完全不知道他们又多了一个外号,他充满鼓励地看着钱伟,还希望这位“乌鸦嘴先生”能多说几句,好好咒咒他们,替他哥出气。
当然,最好是能像彭明凡那样,说话再毒一点。
三人说话间,急着通关的参赛玩家们已经把第一盏灯点亮。在距离摘星阁不远的一个地方,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一座民宅。
紧接着,不远处又亮起了一盏灯。灯光接二连三被点亮,以摘星阁为中心,逐渐向外扩散。
靳丞又抽空看了眼下方的唐措,激烈的战斗似乎终于要进入尾声。
牵着骷髅王的丝线水火不侵、刀斩不断,唐措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而只要骷髅王的碎骨碰上其他骷髅的骨头,哪怕只剩一小节肋骨,都能迅速拼凑、还原,这就算回血。
打败骷髅王的唯一办法,好像就只有像冷缪一样将他所有的骨头都碾碎,彻底断绝复原的可能。但丝线还在,数次操纵着断骨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唐措眼皮子底下溜走,极为难搞。
如此情形,让唐措和冷缪都觉得自己仿佛在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战斗,甚至是被对方戏耍,无论什么攻击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冷缪黑着脸,出手越发果断、迅速。唐措却反而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夜空,似乎想要追寻丝线的来处,但终究是徒劳。
“我在这里拖住它,你进去找线索。”冷缪瞬移至他背后,道。
“好。”唐措答应得果断。这在目前来看是最好的办法,他转身便朝玲珑宝塔内冲,骷髅们想要拦住他,但冷缪在这里,就不可能让它们得逞。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唐措就要从一楼的窗户里冲进去,他忽然折返。右腿在窗沿上借力,他转身一步跨出,浮空技【空中漫步】。
他的速度很快,别说操纵骷髅的丝线,就连冷缪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惊讶之中,唐措的身影闪电般掠过操纵着骷髅王的丝线,手中一把小金剪子“咔擦”一剪——线断了。
【于小姐的金剪刀】出自副本《黎明之前》,唐措用它来剪过深红的线,也用它来剪这傀儡的线,事实证明,这把剪刀克一切的线。
“冷缪!”唐措断喝一声。
冷缪立刻回神,双倍的【空间收缩】出手,极其干脆利落地将骷髅王剩余的骨头全部碾碎。这一次没了丝线的阻挠,骷髅王终于彻底被消灭。
唐措不做停留,立刻冲进玲珑宝塔内找线索。
塔内的骷髅几乎都已经被冷缪消灭干净,因此唐措畅通无阻,一路走一路点灯,直至将整个宝塔照得灯火通明。
南照死在六楼。
唐措走上六楼时,看到了还未撤去的开封府衙的封条,以及落在地上的“摘星诗会”的请柬。诗会,荀钰和闵素素可能都收到了请柬,开封府的青年才俊和大家闺秀们齐聚一堂,却没料到这诗会上吟的都是杀人的诗。
之所以断定南照死在这儿,是因为唐措在窗外的瓦缝里搜到了一枚带血的耳坠。荀钰房间里的那副画上,闵素素就戴着这幅珍珠耳坠。
阁内还有血迹,早已风干发黑,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清理。血迹从每个案几后放置的小屏风上一直泼洒在窗边,断断续续的,但却大致能还原出一个打斗过程。
唐措一边还原案情,一边继续搜查。根据血迹的位置、以及闵素素的身份大致推断出了她的座位范围,而后又从一张小案几的底下找到了一片碎布。
碎布上有血,锦缎,绯色,是官袍的一角。
再看周围,还有其他的相关物件,死的应该不止南照一个。
开封府里那么多玩家,那么多条故事线,还有别人也死在了这里。冷缪也上来了,他再次发问:“你真的信那个燕云?”
唐措:“他现在是你的队友。”
冷缪的怀疑很简单,“我还是没找到有关于他的东西。”
唐措微微蹙眉:“这么干净?”
案发现场明明被保护得很好,血迹都没有清除。有开封府的封条在,可见是官府的手笔,或许是荀钰为了南照做的,他想抓出幕后凶手,这个凶手极有可能就是燕云,“隐”的老大。
可这里为何没有关于燕云的线索?冷缪说他们没在其他任何地方找到,这才来的摘星阁,如果这里真是所有剧情的交汇点,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除非……
唐措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带血的耳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来不及跟冷缪细说,他立刻跳窗出去,翻身来到阁顶。
靳丞见他回来,正要上前跟他说话,却见唐措径直走过他,来到燕云面前,问:“你真的是‘隐’的首领?”
燕云的笑意味深长,但仍然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跟他什么关系?”唐措的手指向了靳丞,目光锐利,“一个被架上台的开封府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身份来历干净得一眼见底,在朝堂的明争暗斗和追杀中却能活得好好的。摘星阁诗会,开封府明明摆出了彻查的姿态,却唯独你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我仔细想,‘隐’这个组织为什么能在开封府隐藏得这么好,因为朝中有人。再大的王,具体办起事来,其实不如一个开封府尹来得方便。”
“啪、啪。”燕云情不自禁地给他鼓掌,“说得有道理,你说呢?”
这最后三个字,燕云是对着靳丞说的。
靳丞摸摸鼻子,表情有点无辜又莫名带着点讨好,看着唐措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刚开始我不是忘记了你,不认识你了吗,当然不能什么都往外说了。”
唐措:“。”
靳丞:“我发誓,我一路都没动什么手脚,就是隐瞒了一个消息。”
唐措:“你说。”
靳丞:“凶手牌有两个。”
一个靳丞,一个燕云。
“隐”这个组织的首领,从一开始就有两个人。燕云的角色派南照去杀荀钰,名为刺杀,实则是障眼法,就连组织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真相,包括南照。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剧情线,系统告诉我了,只是并不知道我的同伙,也就是另一个首领具体是谁。”靳丞说着,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试图借此求得唐措的原谅。
唐措面无表情,脑袋里回忆起靳丞这一路来的故事新编,这个男人,简直满嘴谎言。
自己到底看上他啥。
靳丞又问:“你是怎么猜到的?里面的线索应该都已经被荀钰清除干净了,什么都找不到才对。”
唐措:“因为这个。”
说着,唐措将在阁里找到的那块绯色碎布递给他,道:“你现在身上那件官袍,是崭新的。南照之死,与你有关。”
第237章 人鬼情未了(十)
“我真没有跟他串通好来骗你。”
“哦,你不用解释。”
唐措是真的不想听解释,在他看来现代男女之所以在恋爱路上生出许多误会,是因为感性压倒了理性,无法进行理智分析。
可他的理智一直在线。他能理解靳丞的做法,也知道他不可能一开始就跟燕云串通,与其在这里解释来解释去,说些他都明白的话浪费时间,不如继续通关。
靳丞看出他的意思了,不知为何有些落寞,转头问燕云:“我们以前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冷缪抢答:“不,你还要更无耻一点。”
靳丞眯起眼,“你似乎在趁机骂我。”
“你看出来了?”冷缪抱臂,“我就没见过没被打还不乐意的,什么毛病。”
“你懂什么,你这样的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魔法师。”靳丞的嘴炮,打一个冷缪还是绰绰有余的。
冷缪自然又被气到了,但这取悦了燕云,他笑得格外真诚且愉悦,可见一切欢乐都发自内心。
“好了,南照到底怎么死的?”唐措力挽狂澜,扯回正题。
“南照其实是荀钰一手培养出来的,只是荀钰的身份一直保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子。南照化名闵素素潜伏在荀钰身边时,刚开始也不知道这就是他的师父。”靳丞看着唐措,道:“有一点你大概想错了,荀钰这个身份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所以他才会被选为开封府尹,让所有人对他放松警惕。”
唐措刚才说荀钰的身份来历做得太干净,可事实就是如此。假作真时真亦假,荀钰是真名,他在暗地里做“隐”的首领时,用的身份才是假的。
“荀钰把南照派到自己身边,是因为了解他?”唐措很快想通了关键。
荀钰作为“隐”的首领之一,他了解整个朝堂的局势,于是他在合适的时机出现,看似是被架上开封府尹的位置,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立于风口浪尖,有人想要借“隐”的手除掉他,他便将计就计。而为了完美地隐藏自己,他不能对任何人泄露荀钰的身份,还要确保派来的杀手绝不可能杀掉自己,那就只能找个身手好到能糊弄过敌人,又绝不可能杀掉自己的人。
这个人就是南照。
作为荀钰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手,荀钰对他了若指掌,无论他出什么招都有办法化解。就算失手,大不了自爆身份。
“你笃定南照不会背叛你。”唐措下了结论。
“其实剧情线里没有讲那么详细,荀钰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南照究竟是利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你的推理是最合理的,南照在荀钰身边潜伏三个月,荀钰都没有对他表明身份,后来摘星阁诗会,南照自己确定了荀钰的身份。”靳丞道。
“荀钰把他灭口了?”冷缪问。
“倒也不必把他想得这么渣吧。”靳丞摸摸鼻子,“荀钰做事虽然已经非常谨慎,可开封府里又不缺聪明人,还是有人怀疑到了他。摘星阁诗会就是个鸿门宴,一旦确定荀钰跟‘隐’有关,荀钰的一切盘算都会落空。”
唐措蹙眉,“所以南照先动手了?”
靳丞:“没错,他是‘隐’的杀手,他先动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消别人的怀疑。他还可以趁机解了摘星阁的杀局,然后他再死,一切死无对证。荀钰保下来了,‘隐’痛失王牌,又没被捏住把柄,自然也可以占据主动。”
唐措:“荀钰的目的?”
靳丞:“他父母双亡,是回来复仇的。”
仇人是谁倒是不重要,想也知道是权贵阶级,而且不是普通权贵,这才需要‘隐’的存在,需要荀钰下这么一盘大棋。
至此,荀钰和南照的故事明朗了。能成为一个杀手,南照的身世也必定坎坷,他跟荀钰两个人,从最初的师徒之谊到最后的为君赴死,难说谁欠谁。
荀钰是否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他真相,这也无从考究。只是唐措隐约从这个故事里看出一丝别的苗头来,他不禁看向燕云,问:“你们呢?”
他问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燕云蓦地叹了口气,瞥着冷缪的目光充满了意味深长,“我们是兄弟。一个隐姓埋名当了杀手组织的首领,平时还在路边卖卖冷饮,还有一个却活得光明正大,仕途坦荡,你说是不是个很老套的故事。”
不管老不老套,这都像是在影射什么。
兄弟,师徒。每个人的剧情线,或多或少都与自身的经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