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医生从来不知道约人这么难约。

　　他有着一副好皮囊，又有着生人勿进的性格。

　　许多征服欲强盛的男男女女在医生身上跌倒了无数个跟头，只能鼻青脸肿地远离这一个没有感情的大冰棍。

　　医生遇过的搭讪数不胜数，可他也是在齐成身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搭讪还需要手段。

　　齐成把车停了，和古淮并肩往高楼中走去。

　　电影院在五楼，电梯中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此时外面的天色已黑，里面灯光透亮，将人影倒映在玻璃上。

　　医生表情冰冷，他侧着头，颈部连同整个人绷成了一道好看的线条。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取完电影票还有十几分钟的等待时间，齐成在等候区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医生。

　　医生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脏。”

　　齐成倚在靠背上看着他，懒洋洋，“可是影院里面也是这样。”

　　医生一动不动，半晌，他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不等齐成回答，他就忍到了极限似的，快步往卫生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向齐成，眉眼紧锁，“跟我去洗手。”

　　齐成叹了一口气，跟上大长腿医生。

　　卫生间里没人。

　　医生脱掉手上的手套，严谨地将手里里外外洗了三遍，直到白皙的指头在冷水下变成了粉红，他再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

　　齐成在旁边学着他的动作，体贴他人一直是他的美德。但他分明是按照着医生的动作洗着手，医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却说，“你做的不对。”

　　另一双冰冷的手贴近了齐成，带着他在水流下一遍遍冲洗着。

　　古淮从侧面靠近，他的衣着和本人一样单调而古板。领口的纽扣扣到最上方，修长的脖颈掩下去了一半。

　　齐成从他身上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这真是最特别的约会香水。

　　亲自带着齐成洗完手，医生再抽出纸巾，擦去了齐成手上的水珠。

　　表情流露出几分满意，他才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套，细细给齐成戴上。

　　齐成赞美，“医生的手可真好看。”

　　医生的动作顿了顿，手套就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皱褶，他抬头看了齐成一眼，“不要说话。”

　　然后稳稳当当地抚平皱褶，再给自己戴上了手套。

　　就洗了一个手，他们出来后，影院已经开始检票，长长的队伍从前排到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齐成看了一眼医生，果然，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还是从影院中走了出来。

　　医生浑身低气压，步伐也越加生硬，“我可以忍到结束。”

　　“别了，”齐成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家睡觉了。医生，再见？”

　　医生薄唇紧抿，眸色加深，最终，他克制地点了点头。

　　齐成笑了笑，他去开车，医生还等在原地，等车停在医生面前时，医生像是个机器人一样，一口气说着刚刚背诵了十几遍的话，“对于今天我感到十分抱歉，请再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齐成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看着前方，等医生说完之后，才转过头看向医生的方向。

　　他把留在车里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上半张脸遮在阴影之中，下半张脸在繁华路灯下暴露分明。

　　鼻梁高挺，唇形完美，下颔利落而深刻，医生觉得他的笑，都是刚刚好的那个弧度。

　　多一分虚假，少一分平淡，医生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会。

　　齐成，“我再送医生一程，医生是不是要补偿我两次了？”

　　医生移开盯着他的视线，觉得领口有些紧，他嗯了一声。

　　“上车吧，我送医生回家，”齐成，“补偿就不用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医生看着地面。

　　瓷砖被清洁员清理得干干净净，但印有暗沉花纹的瓷砖，也无法倒映出人的影子。

　　更不要说看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良久，医生才道：“要有。”

　　齐成，“要有什么？”

　　“补偿，”医生，“两次。”

　　“还有，你……”

　　“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他磕磕巴巴，“回我的消息。”

　　*

　　周一早上，齐成照旧坐着公交，在早上晨读课之前赶到了二中。

　　宿舍楼里仍然是一片匆忙，到宿舍后，朱凡和夏立跟他打了个招呼，手忙脚乱，“快好了快好了。”

　　韩安是本地的学生，他来得最晚，回来之后直接会去教室，因此周一的早上，宿舍只有他们三个人在。

　　“对了，”夏立猛地摇摇头回神，“今天老包会带人来检查宿舍卫生和安全，违禁品都收一收，别放在明显的地方。”

　　朱凡吓了一跳，“真的？”

　　夏立深沉地点点头，“宿管和他们一起，我猜是要进屋检查，应该不会检查的很细，不然真的很变态。”

　　齐成闻言走到阳台上去收内裤，朱凡和夏立笑得捂住肚子，“他们又不是真的变态，你收内裤干什么啊？”

　　“我怕会伤到他们成年人的自尊心，”齐成挑眉看了他们一眼，手一伸，轻松把衣服攥到手里，再扔到柜子里，“我还在长，他们已经停止发育。事实这么残酷，就不要再给他们打击了。”

　　夏立和朱凡琢磨了一会，也跟着把内裤收下来，“说的也是哦。”

　　齐成唯一违禁的东西就是斜挎包里的一包烟。只有一包，一包管一周，他索性拿出来放到身上，和夏立朱凡一起离开宿舍去了餐厅。

第一节 课是杨老师的课，他面色红润的进了班里，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语文试卷，“咱们班这次考得不错，总分成绩还没出来，但各位老师已经跟我讨论过，某些同学这次进步明显，值得奖励。”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看了齐成好几眼，齐成笑着指了指自己，无声道：“我啊？”

　　杨老师激动地指着他，“对，就是你齐成！这次很认真，你的语文卷子我也看了，这次竟然把作文写到了要求字数，还切对了题，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整个班哄堂大笑。

　　“不过语文排名第一的不是齐成，”杨老师，“也不是徐宁，常尧这次的作文写得很好，教研室已经他的作文给打印了下来，稍后会在每个班分发，让大家都看看咱班语文第一的是多么好的写作水平。”

　　许多人往中间去看，常尧低着头，手指抓着课本，长发挡住表情，显得几分不安。

　　别人的注视和小声议论让他的头低得更低。但常尧控制不住自己，他悄悄侧过头，往右边看去。

　　坐在右边靠窗位置的齐成似乎也正在往他看来，只是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常尧无法看清齐成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挺直脊背，试图看清齐成。

　　“常尧，”坐在他右边的男生奇怪，“你干嘛呢？”

　　杨老师从讲台上下来，鼓励地拍了拍常尧的肩，“你要不要把这篇作文读给班里同学听听？还是由老师交给其他同学来读？”

　　徐宁在旁边笑着说：“老师，让齐成来呗，他声音好听。”

　　常尧也跟着道：“老师，让齐成来吧。”

　　杨老师把他的卷子递给齐成，特别交代，“声音响亮点。”

　　齐成都没忍住笑了。

　　行，响亮点。

　　他咳了咳，清清嗓子，拿起卷子，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影子照在试卷上。

　　睫毛和头顶分散的发丝被照得根根分明。

　　“青雾笼罩，湖面平静……”

　　班里的人安静听着他读着。

　　等最后一句结尾，齐成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这篇作文写的很好。”

　　“我挺喜欢的。”

　　杨老师笑骂：“让你发表读后感了吗？”

　　常尧捏住了本子，攥出一道道指痕。

　　然后咧出了一点笑。

　　*

　　对于成绩，不管是上中下哪个阶层的学生，都对此非常关注。

　　S省实行的是“3+学业水平测试+综合素质评价”的高考模式，数学满分是160分，理科生还有40分的附加题，数学老师在宣布成绩时，齐成周围的学生都在看着他。

　　先前就有人在群里说齐成这次的数学成绩惊为天人，但因为当事人太淡定了，他们聊着聊着就把这件事移到脑后，现在宣布成绩的时候，好奇就燃了起来。

　　但数学老师不走寻常路，一上来就把齐成给骂了一顿，足足骂了两三分钟，才啪的一声把试卷打在讲台上，用万分愤怒，又万分嘚瑟地语气说，“齐成，你错的地方都是粗心，都是不该错的地方，你看看，看看，你要是再细心点，能丢这9分吗？”

　　“99999、9分”

　　惊叹声不断响起。

　　齐成自己也愣了一下，“我已经很认真了。”

　　数学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拿着试卷把失分点给他看，看看到底是谁不认真。

　　齐成的理科成绩很好，数学在他这里就跟玩的一样，数学老师对他的希望也大，这次的分数比他上次还要多了5分，估摸着还是单科第一。

　　平时文科不好，不过这次语文和英语都答得很认真，夏立下课后就断言，“你这次绝对能进年纪前二十。”

　　“那才进步几名呀，”齐成啧了一声，“我好不容易认真一次，不进到前十，能对得起我吗？”

　　夏立给了他好几个白眼，“你跟玩票一样，前二十已经让我嫉妒到寝食难安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