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风说:“我看你吃饭没有,盒饭是红烧鱼,我知道你不吃。”
瞿燕庭吃过饭了,自那次之后,小张给他单独订餐。阮风放了心:“任导把挑子撂给你,虽然就两三天,但也够累人的,别人不心疼我心疼。”
瞿燕庭回一下头,想起另一位缠人的大小伙子。
阮风奇怪道:“你老瞅什么呢,有人要过来吗?”
瞿燕庭避而不答:“你来唠嗑的?”
阮风是来问一声,他之前答应今天请B组聚餐,正好下午瞿燕庭跟B组拍摄,他想问瞿燕庭要不要参加。
瞿燕庭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人多他嫌烦,尤其是聚餐这种一大帮人交际的场合。
阮风说:“可是片场人也多啊。”
“不一样,这是工作。”瞿燕庭摩挲工作台本,神情很安然。这份代职工作对他来说,享受的远远大于忍受的。
阮风没办法:“那好吧,要不我今晚去找你?”
瞿燕庭了解这种聚餐,不过凌晨不会结束,他可没精力等到那么晚开门,于是又拒绝了。
阮风倒是听话,瞿燕庭说什么是什么。不方便待太久,他要回房车去,走之前道:“如果有人不服管,给你添堵,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瞿燕庭不屑得很:“别装逼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每次被人欺负,回家只会哭么?”
阮风脸一红:“不跟你说了,走了!”
湖边只余微风,有些冷,瞿燕庭忍着,怕离开拿一趟外套,会令某个迟到的人扑了空。
他傍在长椅扶手上,觉得很累。今天接触了太多人,所有神经紧紧地拧扯着,需要一条条放松,就像湖面散开的涟漪。
分针在表盘上走了大半圈,鸭子在湖边喝饱了水。
瞿燕庭一直坐到两点半,快开工了,再等下去会耽误拍摄。他沿着湖边往回走,生气又好笑,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演员放鸽子。
下午的拍摄任务不重,剧组和医院有协议,七点前必须结束。陆文在A组,瞿燕庭换B组,两个人一下午没有见到面。
傍晚收工,回酒店的路上,陆文靠着车窗一声不吭,帽檐压得遮住一双眼睛。
孙小剑满腹疑惑,大中午吃饱了撑得不睡觉,跑出去乱晃,晃一圈回来就耷拉个臭脸,不明白陆文遭遇了什么。
“你中午去哪了?”
“湖边。”
湖边挨着小树林,孙小剑直觉不寻常:“去湖边干吗?约了人?”
陆文的脸更臭:“约了小鸭子,我游泳!”
孙小剑愈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陆文冷哼:“我就不该去。”
“谁知道你为什么去,还捧个柿子,个傻逼。”孙小剑感觉挖不出八卦,改成分享八卦,“听说阮风今晚请B组聚餐。”
陆文倏地抬头,冲司机嚷道:“掉头,我要请A组,去江北嘴国金中心!”
孙小剑不懂为什么突然争强好胜,给他一拳:“去你个嘴,该拍全剧的重头戏了,回去乖乖地看剧本。”
提到剧本,想起编剧。
陆文“啪”地扣下棒球帽:“看个屁,咱们去逛渣滓洞。”
“你到底抽什么风?”孙小剑忍住脏话,“我看你是大姨夫来了,有劲没处使,躁动。中午去湖边游泳是吧?没游爽?行,你回酒店去泳池补上,游二十圈游完回房间睡觉。”
陆文一下午没见到瞿燕庭,对方跟B组,这会儿阮风请客聚餐,那俩人肯定当着大伙的面暗送秋波、暗度陈仓。
他说:“老子游五十圈。”
回到酒店,陆文收拾东西去54层的泳池。
极简风格的门廊进去,左边通向水吧,右边走廊通往更衣室和化妆间。陆文径自右拐,被服务生拦住。
“先生不好意思,泳池今晚不对外开放,您可以去水吧放松。”
陆文问:“为什么?”
服务生:“有位客人下午预定,今晚包场到十一点,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
怎么诸事不顺,陆文随口问了句:“开派对啊?”
服务生:“不是的,那位客人只是游泳。”
陆文震惊道:“一个人游泳有必要包场吗?!”
服务生脸色尴尬。
“这泳池几百平,他非要霸占着自己游?”陆文吐槽,“不孤单啊?不无聊啊?”
正说着,更衣室里闪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瞿燕庭走出来,身穿一件长及小腿的真丝浴袍,鸦青色,在壁灯下泛着溢彩的光。领口微微敞着,锁骨半掩。丝带束紧一把细腰,身体显得更修长,也更单薄。
他听见有人吵吵,有些耳熟,所以出来看看。
陆文傻了眼:“……你怎么会在这儿?!”
瞿燕庭踩着人字拖走过来,反问:“那我应该在哪儿?”
应该在B组聚餐吧……
陆文呛了一口空气,把话咽了下去。
第24章
湖水的涟漪太轻柔, 惹得瞿燕庭想要沉入水中, 放松一下身心。他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也不方便, 于是提前包了场。
他又问:“你在嚷什么?”
陆文没想到包场的人是瞿燕庭, 顿时有些蔫儿:“我也想游泳。”
中午白吹那么久冷风, 瞿燕庭简直想把陆文一脚踹水里去,也想知道陆文有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道:“换衣服去吧。”
泳池里面, 挑高的穹顶上缀满射灯。三面落地窗, 一池深蓝色的水,水面波动荡漾, 盈着碎银似的光辉。
瞿燕庭先进来, 沿着池边不疾不徐地走, 一边走一边抽开腰间的丝带,睡袍松散滑落,被他扬手丢在休息床上。
陆文换上一条泳裤,不怕冷, 浑身上下没其余的衣物, 拖鞋也不穿, 赤足走进来,一眼瞥见那件鸦青色的真丝浴袍。
瞿燕庭已经下水了,在一片湛蓝里穿梭。
踩上大理石池岸,陆文将偌大的泳池尽收眼底。透过水面看见瞿燕庭,几十米远,半潜在水中, 一抹似轻烟似薄纱的白色。
陆文单臂撑着池岸跳下水,水温微凉,漫至胸腹间。他撩几捧水泼湿肩颈,适应后,舒展身体向前游去。
巨大的空间里仅余水声。
陆文和瞿燕庭相隔很远很远,两个人各游各的,沿两条直线来回往返,仿佛永远也不会交汇。
半小时后,陆文记不清游了几圈,游到一头停下来,在水中站稳。他抹把脸,犬类一般狂甩短发上的水滴。双肘向后搭住池岸,懒洋洋地靠着。
睃视一圈,他服了瞿燕庭。
这包场未免太彻底,连个供使唤的服务生都没留。
远处,看不清人,只见一汪水花渐渐游过来。陆文不转眼地盯着,手指一下一下叩在大理石面上,悄悄计时,九秒钟后水花游到了这头。
速度不错,他默默点评。
和陆文横向相隔五六米,瞿燕庭“哗啦”钻出水面。
他的身体在水中微微浮动,出水的一顷,扬起头来,墨色的发丝被一把拢向脑后,下巴尖到喉结连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瞿燕庭哪里都水淋淋的,额角、双鬓、凹陷的锁骨,冷白的肌肤上水珠流淌,折射灯光,像在银河里游过。
陆文的手掌扣着池岸边缘,将冰凉的大理石焐热了,他猛地移开手,咣当一声,碰到了池岸上的饮料托盘。
瞿燕庭闻声,终于颔首,一双湿漉漉的眉眼朝陆文觑来,轻慢而水润。
陆文不知所措,生硬地别开脸。他去望玻璃窗,佯装欣赏窗外的城市夜幕,却望见他们投在窗上的倒影。
瞿燕庭咳嗽起来,捂住嘴,声音闷闷的。
托盘里有矿泉水,陆文拿了一瓶,半游半走地向瞿燕庭接近,距半米远停下,拧松瓶盖递过去。
瞿燕庭接住抿了一口,止住咳嗽。四周连水花声也没有了,安静又空旷,他无声地看着陆文。
不出三秒,陆文心里发毛:“干什么?”
言语间有淡淡的回音,瞿燕庭道:“你不想说点什么?”
陆文挑一下眉毛,别人挑是为了耍帅,他是打心底里迷惑。瞿燕庭什么意思?他应该说点什么吗?
琢磨片刻,他找了个应景的话题:“看你蛙泳不错,会蝶泳么?”
瞿燕庭道:“会。”
陆文试图调动气氛:“要比一圈么?”
瞿燕庭说:“不要。”
陆文讪讪地“哦”一声,两句话把游泳的话题聊到了头。他不想再琢磨新的,何况,他有真正好奇的问题。
“你……”他开口,“怎么没去B组聚餐啊?”
瞿燕庭回答:“嫌人多。”
陆文被简单的三个字打发了,他不知真假,又问:“为什么要包场游泳?”
瞿燕庭回答:“同上。”
陆文说:“那为什么让我进来了?”
瞿燕庭无奈地呼口气,他已经后悔让陆文进来了。矿泉水仍在手里,他便回道:“嗓子不舒服的时候,有个递水的也不错。”
这真的没法聊了,陆文说:“行行行,你喝,你多喝点。”
瞿燕庭拧紧瓶盖,将矿泉水放上池岸:“我不想喝矿泉水,你去水吧给我要一杯乌龙茶。”
怎么还得寸进尺了,陆文皱了皱眉。为了还瞿燕庭讲戏的情,他点头答应,但为了面子,他嘴上说:“正好我想喝火龙果汁,就顺便给你带一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