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议结束,已经是挺晚了。
白依依关掉视频,喝了一口水,目光重新落在了帐篷的角落。
她刚刚顺手就把装着发圈的袋子丢在了那。
反正那种东西是哄小女生开心的,半点不值钱,再说了,值钱东西她见得少吗?
但她还是重新拿起了袋子,拿出了一个发圈。
两片树叶是水红色的,青绿藤蔓有着清新的味道。
白依依犹豫了片刻。
水红叶子轻轻晃动,蹭得她手心有点痒。
看了看四下无人,猎人们都还在忙。
她就坐在镜子前,轻轻咬住发圈,素白的双手将头发搂住、理顺,然后一手束着马尾一手用发圈绑起了头发。
于是银白色头发上有了一只展翅的蝴蝶。
……
帐篷里的光线昏暗,龙拾雨趴在床上玩斗地主。
沈朝幕说:“你该睡觉了。”
“我再玩一局。”
沈朝幕上手就把他塞进了被窝里,卷成了一团,顺便给了一个晚安吻。
游戏被打断的抱怨戛然而止,龙拾雨心满意足,嘤地一声睡着了。
又是一如既往的秒睡。
沈朝幕倒是没那么快能睡着。
他把桌前的灯压暗,将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
目前围绕着王座与异兽,有两个立场不同的存在。
一是沈翟与雇佣兵。
多年前龙拾雨杀死了莉莉丝,而拜血教会依旧在稳定地运作。这些天他们接触的雇佣兵,包括奥古斯塔在内,用到的异兽血液都非常高级。提纯技术大概率是掌握在了沈翟的手中。
雇佣那些亡命之徒、联系各大地下产业链需要大量的资金,背后有教会的财力支撑着,才能解释这一点。
沈翟不断唤醒着异兽,收集着他们的尸体,从而拥有异兽的能力。
但直到现在,他立场仍不明。长辈们甚至不知道沈翟还活着。
二是以家族长辈为首的,高风计划支持者。
沈朝幕曾经以为,他知道高风计划的全貌。
从小到大家中长辈就在不断告诉他:你必须要找到王座,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你要成为新王。
但不论是那些长辈、秋若雯还是白依依,都对他隐瞒了事情。
最主要的,是关于那个无名之王。
龙拾雨在床上咂了两下嘴,开始说梦话:“……公主……”
沈朝幕:“……别叫了别叫了。”
“公主公主……”
沈朝幕:“……”他上了床靠在床头,回答说,“我在。”
然后龙拾雨开始在梦里念叨“欢乐豆”了。
沈朝幕则揉揉眉骨,思维继续放远。
在卡珊德,跟着走私犯“虎鲸”提供的线索,他们在花街找到了一个教会核心成员。
宋浅浅和方庆拿到了那人的护照、随身携带的针管和一份交易名单。
但是白依依带着稽查部的猎人突然到来,夺走了针管和名单,带走了那人,却没能拿走护照。
他们根据护照上的线索,发现那人曾长时间、多次地停留在北恩。抵达北恩没多久,就是塞壬和骸骨人鱼的狂潮——事实证明,这些事情蓄谋已久,背后依旧是沈翟与雇佣兵。
最开始沈朝幕怀疑过,白依依、甚至是秋若雯和教会有关系。
但这些支持者们,全都不知道沈翟的存在。
调用稽查部猎人,必定是获得了最高层的首肯。如果说整个协会与联盟都被教会蚕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他们到底想隐瞒什么呢?
沈朝幕皱眉。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出错了。
再次打开之前的那本护照的扫描件,上头的男人样貌平平无奇,名字写着“邹安”。
沈朝幕打开终端搜索了这个名字。
身为协会中最顶层的猎人,他拥有的权限非常多,能直接搜到许多过往任务与参与人员。
之前他也试图查过,却没有发现什么。
这次再次查询,和邹安有关的任务又跳了出来。
其中一个是十多年前的任务了,很常规的调查,后来也不见什么下文。
一队精锐的猎人前往了加河勒星系,准备搜寻幽灵鲸的尸体。
加河勒的情况有些复杂,协会便找了当地的几个向导——他们常年带着队伍经过星系,对这片区域非常了解。
邹安就是其中一个向导。
再之后数年,他才开始和教会接触。
沈朝幕顿了顿。
之前还未反应过来,此时他突然意识到,支持者们真正想要隐瞒的不是教会。
而是这个邹安,或许知道关于幽灵鲸的事情。
……与无名之王有关吗?
所有的疑点,兜兜转转回到了同一个话题。
他隐隐有种直觉——知道了幽灵鲸与无名之王的事情,就是知道了高风计划的全貌。
沈朝幕想起什么,轻轻摇了摇龙拾雨:“醒醒,醒醒。”
“嗯怎么啦?”龙拾雨打了个呵欠。
“幽灵鲸是怎么被杀死的?”
“不知道啊,”龙拾雨还是很困,“我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里玩。”
“无名之王又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里吃。”
这回他的尾巴没蜷起来。
说的是真话。
沈朝幕若有所思。龙拾雨又把脑袋凑过来,抱住公主的腰:“你来睡觉嘛,明天再看那些东西。你看你那么久了都没搞懂。”
沈朝幕:“……”
嘤嘤龙在怀,他瞬间屈服了。
第二天中午,他们又是前去防线。
临上车前,杨知明帮他们调试了车载武器。
“好了”他擦了擦汗,“肯定没问题”
或许是在塔步,长时间没有注射异兽血,他难免咳嗽了几声。
那咳嗽声很怪异,像是从胸腔最深处传出的咆哮,来自那个病变了的器官。
沈朝幕倚着车身,说:“沈家知道很多顶尖的医生……”
“唉别提这事了”杨知明摆手,“真的治不好,我已经看开了。我现在就盼着狂潮结束了,我去好好研究一下西加。”
他扬起拳头想要锤一锤沈朝幕的肩膀,又想起手上满是机油,缩了回去。
作战车出发。
车轮在沙地上碾出痕迹,龙拾雨专心吃公主投喂他的苹果。
沈朝幕说:“你说过不知道幽灵鲸是怎么死的,那你知道,他用王座的力量做了什么吗?”
“大概知道吧。虽然不大确定,我也只是听别的龙类说过。”
“他干了什么,是靠王座获得了独特的力量吗。”沈朝幕踩死油门,想起联盟对幽灵鲸的种种分析与猜测,“是漫游星云的能力、轻松吞噬掉星舰和巨兽的力量,还是说更永恒不死的寿命?”
“不是,那些是他本来就有的东西。”龙拾雨说,“在没登上王座之前,他一直都在宇宙虚空里唱歌,但是从来没有人听得到。所以,他说想要一个能听懂他歌声的存在。”
沈朝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样?”
“嗯,就这样。”龙拾雨笑说,“但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愿望啊。”
作战车继续前行。今天天气出乎意料地不错,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外头的热浪灼烧得空气扭曲,车内却依旧凉爽。
沈朝幕又说;“挺像精灵公主的婚礼那天。”
“……嗯。”龙拾雨回答。
沈朝幕就有些意外:“你这次倒是承认得很爽快。”
“反正也瞒不住了,”龙拾雨闷闷说,“我本来就不擅长藏秘密。”
这倒是一句实话。
何止是不擅长,简直是完全不会。
沈朝幕说:“我怎么才能想起那些事情?我是指全部。”
“去淋一场光雨吧,”龙拾雨说,“你就能想起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