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浅浅喝了一口热茶:“我现在就等着沈哥当首席了,气死那帮老混蛋。”
“确实。”方庆说,“小沈你要好好发挥啊,顺便帮我问问,退休工资能不能再涨一点。”
旅馆的角落,“虎鲸”小心翼翼地问:“那我、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他本来以为把沈朝幕带去花街那,找到人了就可以走了。没想到路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到现在还留在这帮怪人身边。
“急什么急什么。”宋浅浅挑眉,“话都还没跟你问完呢,你到底知道教会的多少事情?”她指了指方庆,“你是不知道,这大叔以前可是用刑的一把好手,不知道多少人在他手上鬼哭狼嚎过。”
方庆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
“虎鲸”哭丧着脸,快绝望了:“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真的就知道,把鲛人运回来教会肯定感兴趣,会花大价格买。就这个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沈朝幕说:“那你有听说过,‘老板’究竟是谁吗。”
协会仍然没找到,在星都经营了地下拳场的那个老板是谁。
那些在星都角落、废弃码头和旧防空洞内的教会物资,从物资的物流信息和部分异变者的证词来看,都与他有关。
就像是一个庞大的蛛网,他趴在了最中间,却狡猾地将自己隐藏进了环境中。卡珊德的混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但即便他已逃去了别的地方,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也绝对不会消失。
只要顺着蛛丝往下走,就能捕捉到狡猾的猎物。
而沈朝幕最擅长这一点。
“没有没有。”“虎鲸”猛地摇头,“这个称呼我听都没听……诶?”
宋浅浅立马坐直:“想起什么了?”
“我突然发现今天是周六啊,”“虎鲸”恍然,“那家超市是特价,我得去买菜了。”
宋浅浅:“……”她一脸写着想杀人。
沈朝幕站起身:“我先上去了,等陆山怀出结果吧。”
“嗯。”方庆说,“现在确实只能这样……诶诶诶你拿我苹果干什么,我刚买回来的”
宋浅浅又躺回摇椅,慢悠悠地摇:“都说了,沈哥最喜欢杀狗了。我等凡人乖乖闭嘴受死就好。”
沈朝幕就这样提着一袋苹果上楼了。
他敲了敲龙拾雨的房门,里头传来青年清亮的嗓音:“进来呀。”
他推开门,龙拾雨见到他眼睛都亮了——虽然沈朝幕一时不知道,他是因为见到自己高兴还是因为见到苹果。
在龙拾雨面前的是个老式的游戏机,他盘腿坐在地上玩着。旅馆里堆着一堆奇奇怪怪的杂物,这东西是方庆翻出来给他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产物了。
龙拾雨特别喜欢玩,从早上已经玩到了现在。
沈朝幕在他身边坐下:“你在玩什么呢?”
“这个游戏叫大富翁。”龙拾雨说,“能赚钱的好游戏。”
刚说完,他的屏幕上就蹦出了“破产”二字。
龙拾雨:“嘤。”QAQ
沈朝幕笑了,丢给他一个苹果:“边吃边玩。”
龙拾雨就继续玩,叼着苹果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好像是特别不喜欢那个叫“钱夫人”的角色来着,因为她总是拆他的地产。
沈朝幕今天难得有空,就看龙拾雨在玩游戏。
但和平常不同,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昨天情况混乱,他一时没有回味过来,现在回想了一下总隐隐感觉不对劲。
在花街他独身去找龙拾雨时,感受到了巷子里有灼热的波动。
距离特别远,那波动又转瞬即逝,他没办法清晰捕捉。但来自家族的天赋总是在告诉他:那感觉,实在太像是龙息了。
难道龙拾雨当时在和谁战斗?
但是哪里来的敌人呢,总不可能当时他已经和舞蛇人打起来了吧?
——沈朝幕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测。
沈家对龙类有着明确的划分,其中精神力在低等龙类中是很重要的判断条件。精神力特别弱小的龙类都会被划分在五代开外,那只是一个模糊的统称,对沈朝幕来说大概是一群菜鸡互啄。
有精神力的龙类尚且这样,根本没有精神力波动的龙拾雨就更是如此了。又或者说,能把他归在五代开外已经是格外有面子的事情了。
当初沈朝幕找到关于他的线索时,一路追踪,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路边把吃盒饭的青年直接带走。
所以,即便是舞蛇人现在老去,也绝对不是龙拾雨能够应付的。
大概是淳朴的卡珊德居民吧,或者是逃窜的其他异兽。
沈朝幕这么想着,心中突然安定了许多。
注意力再回到屏幕上时,龙拾雨又输了一局了,资产被别人坑蒙拐骗得干干净净,半块地都没有了。
青年看上去生气了,尾巴尖颇为不耐烦地甩了甩,直接上去把游戏机给关了,然后又坐回原地啃苹果。
结果越啃越气,龙可杀不可辱,他尾巴一扫直接把那游戏机屏幕都掀翻了。
沈朝幕:“……”
沈朝幕说:“怎么又破产了?”他抓着龙拾雨的龙角晃了晃。
“还不是怪那个钱夫人……”龙拾雨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弄得摇头晃脑的,尾巴委屈地蜷出了个半圆又挣脱不开,只能拼命瞪沈朝幕。
被瞪了好多秒,沈朝幕才良心大发松开手:“时间不早了,赶紧上床睡觉吧。今晚有雷暴雨,我留下来陪你。”
二十分钟后,龙拾雨已经在他身边裹好了被子,一大条尾巴从末端伸了出来。
或许是之前回想了一下追猎的过程,沈朝幕现在又想起这茬,突然就好奇起来:“你之前是不是去过一个马戏团?”
“为什么这么问呀?”
“因为之前我找到你,就是因为有个马戏团的老板报警了。”有了这个明确的目击报告,才让沈家确定了龙拾雨的存在,才让追猎变得如此简单。
“哦是这件事情啊。”龙拾雨说,却突然满怀期待地看向沈朝幕,“我想听睡前故事了,你给我讲一个,我就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朝幕:“……这题真的超纲了。”
“嘤。”
“好吧。”
沈朝幕清了清嗓子,分外心虚。
有了拍卖会的前车之鉴,他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既然他经历过的故事不行,听别人讲的故事也不行,那就只能现编了。
他在龙拾雨期待的目光中说:“从前,在遥远的荒原上住着一个公主,她很貌美迷人,每天都在……呃,牧羊。”
龙拾雨的眼睛亮了:“然后呢然后呢。”
沈朝幕硬着头皮讲下去:“然后,突然有一天掘地龙出现了,他们把公主的羊给吃掉了,还把公主带走了。”
“但是,”龙拾雨说,“掘地龙不喜欢公主啊。”
“好吧,那就、那就夜行鬼把公主带走了。”
“但是,”龙拾雨在床上挪动了一下,“夜行鬼也不喜欢公主啊,他们只喜欢尸体……”话说到一半,他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紧张又难过地叼住了自己的尾巴尖,盯着沈朝幕等下文。
沈朝幕:“……”
他赶忙补救:“不是夜行鬼,不是夜行鬼。”想来想去,好像故事里最最合适的,还是龙类,“实际上,有一头恶龙过来把她带走了。”
龙拾雨松口,尾巴在空中欢快地摇曳。
“然后恶龙把公主带回了城堡,国王很生气。他派出了,嗯,一个勇者去打败恶龙。勇者不知道恶龙在哪里,于是从蔚蓝的湖泊一直走到了炊烟袅袅的村落,从白雪的高山一直走到了世界尽头的海。他的英勇被大家称赞,媒体……哦不对,是吟游诗人都在称赞他的勇气。”
龙拾雨安静地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沈朝幕觉得自己越讲越顺,好像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然后在某一天他终于知道了,恶龙把公主藏在一个废弃的城堡里。他立刻赶了过去,路上有独眼巨人有狮鹫,风暴里还有骸骨人鱼和歌唱的塞壬。荆棘纠缠他的外袍,沼泽吞噬他的长靴。”
“但是年轻的勇者把他们全都打败了,终于来到荒原见到了废弃的城堡。那头可怕的恶龙趴在城堡顶端,勇者拔出了利剑——”
沈朝幕卡住了。
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在一头龙面前讲这种剧情。
童话里,永远都是勇者杀掉了恶龙,抱得公主归,一路走过辽阔的大地,众人无一不称赞他的荣光。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绝对不是。
沈朝幕于是尝试强行过弯:“谁知道在路过沼泽的时候,女巫对勇者施了法。他的利剑出鞘变成了鲜花和苹果。恶龙虽然非常喜欢公主,但也很喜欢花和苹果,于是答应勇者放走了公主。”
“再后来、再后来,勇者和恶龙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经常一起出去,从蔚蓝的湖泊一直走到炊烟袅袅的村落,从白雪的高山一直走到世界尽头的海。有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勇者就一边喊着‘快走快走’一边假装和恶龙激烈打斗,等到没人了,他们就继续冒险。”
“勇者给恶龙买来宝石,恶龙带着他展翅飞翔,有时候勇者的剑钝了,恶龙还会拿尖爪帮他打磨。”
“吟游诗人见到恶龙会慌忙逃窜,国王也以为勇者早就爱上了别的公主。就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所以,这是一个永远只有两人知道的大冒险。”
沈朝幕深吸一口气:“好了,故事讲完了。”
龙拾雨很安静。
沈朝幕于是下意识看了看青年的表情,害怕又和之前一样莫名其妙就翻车了,毕竟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公主根本就不知所踪。
但是下一秒,龙拾雨笑得眉眼弯弯,尾巴尖在床上甩来甩去:“我超喜欢这个故事诶”
“……”沈朝幕也跟着笑了。他说:“喜欢就好。”
想了想,他又说:“轮到你了。你告诉我,你在马戏团发生了什么吧。”
“哦,我当时实在是太穷了,看见马戏团在招人就过去了。”
“然后呢?”
“我说可以给他们表演节目。”
沈朝幕疑惑了两秒钟:“表演节目?招人不应该招的是员工么。”
“对呀,但我不会马戏团的工作,又想着他们也没见过很多异兽,刚好我可以在那里给他们打工。结果表演完他们已经没影了。”
沈朝幕还是觉得不对劲:“你说要表演什么节目啊?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他至今还记得,马戏团老板来找沈家时那苍白的面庞、恐慌的眼神,好像下秒就会昏厥。
龙拾雨说:“啊,当时我说我可以给他们表演一个四脚蜥蜴人跳火圈。”
沈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