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坏他事的少年一袭翠衣,皓齿明眸,颀身玉立,正是据说离府出走的李公子。
楚燕羽蹙着眉,内心一阵烦躁,李公子走都走了,为何又回来,这是不悦地位受到了威胁,要拆他台?
莫非他在茶水里下药已被李公子发现了?
这不可能,楚燕羽很清楚下药时屋子里只他一个。
“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能喝。”
楚燕羽恼怒地质问。反正药已下,他若是有片刻迟疑,就会被景王怀疑!
李鱼也顾不得太多了,走上前去,扯住景王的袖子大声道:“殿下,您不能喝这水,水里被下了药!”
楚燕羽惊讶地看向李鱼,话音刚落,王喜已领了一大帮侍卫走进来。
李鱼一愣,须臾就被景王紧紧攥住了手。景王向王喜一点头,王喜立刻令侍卫上前拿住楚燕羽。
楚燕羽犹抱有一丝侥幸,不停挣扎道:“殿下,我没有,您不能只听李公子一面之词!”
楚燕羽不过强作镇定,待他发现王喜将屋子里所有的茶盏都收走,才意识到不对劲,王公公为何会知道,他在所有茶盏里都动了手脚?
还有他提前吃下去的药,楚燕羽看向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腿,这才是最令他绝望的。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他想要的,景王的信任与宠爱。
王喜一阵风似地将作妖的楚燕羽带走,屋子里就剩下景王和李鱼,王公公明白殿下定是有许多心里话要让李公子知晓,体贴地连房门都替二人合上了。
李公子生气这些日子,殿下与他的日子都不好过,王喜真诚希望李公子能早一点回心转意。
门又一次合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李鱼冷冷乜视景王。
景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直接便要来抱他,李鱼抬掌打掉景王伸过来的手,冷冷道:“殿下莫非早就得知楚燕羽会下药?”
方才各种情形都很古怪,他是关心则乱,早该猜到的。
景王迟疑着,点了点头。
楚燕羽自从上次误了景王的事,就入了景王重点戒备名单,这次一折腾起来,景王就得知了,否则内院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混进外人的?
楚燕羽使出浑身解数换来的媚药,早被景王换成了豆粉,又早确认过楚燕羽身上没有任何利器,不会对鱼如何,否则景王也不会轻易便令楚燕羽进屋,他无所谓楚燕羽背后是谁,只想借楚燕羽的手,将人形小鱼逼出来。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以前并不相信,而今却深知个中滋味,小鱼这几日不与他亲近、躲着他,景王内心一股阴暗在不断生长,再疯的事都可能干得出来,别说只是利用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在墙上写满要说给小鱼听的话,可是小鱼仍不出现,他怕小鱼会一辈子躲着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楚燕羽相当于当着小鱼的面算计,他赌小鱼仍是舍不得他,一定会现身相见,到时……他便能当面令小鱼知道他的心意了。
此计的确会冒很大风险,可他就是对小鱼有着几近盲目的信任,幸好他赌赢了,终于如愿见到人形小鱼,景王十分高兴,内心戾气已消去大半。
可是当小鱼确认他早知情之后,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景王直觉,小鱼又不大高兴了。
眼前的少年低下头,抹了把脸,恨恨道:“你又在骗我……”
李鱼不得已变身全是为了救景王,不想景王受伤害,可他已知这都是景王之计,恐怕就是为了逼他现身,李鱼在接连遭受被羞辱、被欺骗之后,理智尚未恢复,此时内心的愤怒又因景王的欺骗到达了巅峰。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李鱼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完,挣开景王拉着他的手,对着景王当胸一拳,便头也不回地向屋外奔去。
第55章
李鱼冲出屋去, 他知道景王作为古代王爷、暴君男主,定有自己的手段,可他就是无法忍受他满腔的热血, 却搭上对方只是在演戏——还是故意演给他看。
天知道这几日他有多厌恶受到欺骗,逆反心像个火药桶似的,一下就被点爆了。
王公公领着一群内侍在外边候着, 见他出来,惊讶地唤道:“李公子!”
李鱼嘴唇蠕动了几下, 不知该与王喜说什么,索性不理, 头一扭就往假山后的一座园子里跑。
王公公忙要命人跟着, 景王跟在后边出来,冲王喜摇了摇头。
王喜明白, 这是令他不要插手之意。
景王自己跟在后边,去追李鱼,王喜怕李公子待会儿又跑出来, 殿下既不让他追, 他带了人守住园子总行吧?
这园子并不大, 景王很快寻到在凉亭中站着发呆的李鱼。
景王不知鲤鱼精为何又生气了。叶清欢要他学着讨人欢心, 可他动辄就会做错许多事,他很不明白。不能说话亦使得他要表达什么都极为不便。
景王手里捏着一张字条, 原是要递给李鱼, 可是李鱼却误以为他仍是要抓自己, 凄惨地笑了笑。
李鱼有预感, 若是被抓,就再不好脱身了。
且他仍在与景王置气,不想见到这个人,更不想与景王谈论什么心悦不心悦,变形原是为了救景王,是迫不得已,既然景王根本不需要他来救,他当然是要尽可能快地从景王面前消失。
记得景王修的大鱼池,连同了府里所有有水之处,这座亭子下面就有一个池子,只要他入了水,应就能立即游到别处,摆脱景王。
李鱼想好了,景王已进到凉亭,李鱼大声道:“别追我!”
景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以示诚意。
趁他退了,李鱼背对着景王,朝向凉亭下的水池,纵身跃过栏杆,跳入水池之中!
他还是人时并不会游泳,穿成鱼之后,游泳技能自行点亮,如今人形也被带得会游了,只是几乎很少有机会能以人形游一游。
不过他也不打算四处闲逛,就想躲在水底下,撑到变回鱼,这是鲁莽变身的代价,以人形躲起来,总比人形乱跑要安全,可是突然就接触到水池里的水,身上沁入了阵阵凉寒,李鱼连打了几个哆嗦,努力以人身适应水底。
景王根本没料到小鱼会来这一招,正奇怪小鱼的意图,李鱼已从凉亭飞身跃入底下的水池中。
景王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可是扑了个空,他注意到水下人影晃动,小鱼定是通过水池游走了。
景王知道自己游水定是比不过鲤鱼精,下水追恐怕追不上,且太慢。府里各处水是连同的,他从鲤鱼精游动的方向大致能推测出小鱼打算去往何处,那么只要提前赶在下个池子或水塘,将小鱼拦住就行。
景王没犹豫出了凉亭,直接就往李鱼可能出现的位置飞奔!
可是待他到了那处等了好一会儿,小鱼并未出现,景王这才意识到鲤鱼精又溜了。
王喜过来,询问他李公子的下落,景王铁青着脸摇了摇头,小鱼维持人形的时间不长,他不可能让家丁下人全都入水去找小鱼,鲤鱼精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修的这池子极大,不过幸好并不与外头相连,仅仅是连同府中各处的水,岸上也有侍卫把守,小鱼在水里至少是安全的,也不可能会离开王府。
景王命人一刻不停盯着各处水面,他则重新回到自己屋子外边,在小鱼常出水与他嬉戏之处等待,想着也许小鱼在水底游够了便会出来?
景王等了一个时辰,仍是没能等到小鱼。
李鱼入了水,人的形态在水里可不能像鱼一样随意呼吸,故而李鱼游得不快,穿成鱼之后他已认得许多水下植物,找了一种茎杆中空的,折断拿在手里,若是快要无法呼吸,就将这种植物伸到水面上,偷偷呼吸一口。
他猜景王会去下个池子等他,李鱼耍了耍小聪明,到达后并不露面,藏在不易觉察之处等着,待景王以为他真不见,为了寻他离开,李鱼也不将脸从水里露出来。
他一直躲到在水里重新化为鱼,将褪下的衣裳收入空间之后,才开始肆意游动,因他如今的体色,接近水面不多时便会被发现,李鱼故意只在深处游动。
池底还是老样子,景王在池底给他建了一座座微型的城,李鱼再看见这些景观,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一尾巴甩过去将这些东西全部毁了,眼不见心不烦,按他如今鱼尾的战力,做不到秒成渣渣,起码弄坏一大片不成问题,可是尾巴都举起来了,却迟迟没抡下去。
这是景王给……鱼的礼,而他这是在迁怒。
李鱼冷哼一声,漠然审视了一遍水底的城市,没能找到下尾巴之处,故而扭头游向水池尽头的屋子。
这是按着岸上景王的屋子而建,景王玉像还有他摆的鱼形石头都在,李鱼以前若是下池子玩,都会顺便过来将长在玉像和石头上的青苔扯掉,现在他也没心情再做清理。
李鱼气鼓鼓地游过去,鱼嘴一拱将景王玉像拱了个趔趄,玉像景王不可用尾巴扇,坏了就不能再玩了。
李鱼连拱几次,玉像景王摇摇欲坠,终于倒地,李鱼接着整条鱼都压在玉像上,像是压着景王。
景王大混蛋啊啊啊!
他好心好意去救人,居然是骗他的。
李鱼愤愤地卷成一团,鱼形石头就在一边,李鱼将石头衔过来,放在背上。
折腾了一会儿,鱼有些累,趴在玉像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下去,身上都好似变轻了。
不知过去多久,李鱼隐隐听见了人声,水底怎会有人呢?
李鱼迷迷糊糊想看看谁来了,可是挣扎了几次,没能醒过来。
因他一直睡在池底,池外景王没能等到小鱼出水,已急得不行。
景王决定下水一探,王喜苦口婆心劝他,水池造得很大,恐有危险,景王眼神示意:闪一边去。
王喜见他家殿下心意已决,退而求景王带几名通水性的下人,一同入水。
景王也摇头拒了,小鱼在水下到底不知是何情形,有旁人在,怕小鱼身份泄密。
只有他独自前去才最妥帖。景王自己也是懂水的,换了身利于泅水的衣裳,下到水里。
侍卫们已盯着水面许久,并未看见小鱼,可见小鱼一直是在水底。
景王从水底一处处景观寻起,几次快呼吸不过时,便去水面上歇一口气,没多久就又潜下去。
景王差不多都已找遍水底,来到水池尽头的小屋,赫然见到他的鱼,蜷成一团。
景王心揪了一下,上前触了触鱼头,鱼没动。
景王把鱼轻轻抱起,鱼仍是毫无知觉,鱼身下骨碌碌滚出一个物件,景王一看,原是他的玉像。
景王:“……”
景王估计鲤鱼精这是又“入定”了,倒省得鱼继续闹别扭,不肯离去。
景王想了想,扯开衣襟,将鱼裹入怀里,向水面游去。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啦?”
王喜扑过来,发现景王怀里揣的鱼,王公公脑子里嗡地眩晕了一下,鱼主子不是正在屋子水晶鱼缸里么,殿下不是在找李公子,为何会是……寻到了鱼主子?
景王警告地瞥他一眼,不准他多言。
王喜努力想了想,试探道:“莫不是……本就是老奴弄错了,小鱼主子贪玩入了池子,殿下原是去找小鱼主子,不是李公子?”
景王没有一丝负罪感地点头。
原来如此。王喜立即就接受了,他就说李公子怎可能一直待在水里不出来,原是他会错意,殿下要寻的是小鱼主子,至于李公子,肯定早就走了。
王喜紧跟着景王走入屋内,景王迅速将水晶鱼缸里的鱼抱枕拨到一边,改将小鲤鱼放上银石床。
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