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看呗。”文青吃着东西,吧唧吧唧声夹在话声里,“我们可怜的一行叔叔哦,被打的一下都不敢还手,惨不忍睹。”
陈仰把拐杖给少年。
朝简拄拐起来:“多管闲事。”
“孙一行让我想到曾经睡我隔壁的一个病友,性格相似,他会把自己看过的书送给我,也会跟我聊书里的东西,很有学识,出院的前一天晚上自杀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陈仰叹口气:“不说了,我们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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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梯对面的拐角很嘈杂。
陈仰听着动静过去的时候,不止看到了那对情侣,还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师兄妹。
而孙一行蜷缩在角落里,衣服上有很多鞋印,抱着公文包的手青红一片,他发出很小声的呜咽,哭都不敢放大声。
陈仰喊道:“孙先生?”
孙一行躲在公文包后的脑袋动了动,瘦弱的身子打着颤。
陈仰去拉他:“怎么样?”
孙一行摸到脚边的眼镜戴上,镜片碎裂成了蛛网,世界也四分五裂,眼前的一张张脸都如同被刀子划了很多道,他费了好一会劲才把焦距放在第一个走向自己的人身上。
“能走吗?”陈仰拧了拧眉心。
男人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镜片后红肿的眼垂着,破皮流血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能……谢谢……”
陈仰把他扶好,转头看向日式哥。
林师兄想起上午他也是这么看自己,眼神里有认可跟郑重,让人有股忍不住去迎合的冲动。
上午林师兄就那么做了,这次也不例外。
“我跟我师妹准备去一楼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在扶梯这边碰到了这两位。”
林师兄指指那对现在想溜的情侣,手指移到女的那里:“这位女士,昨晚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师妹叫骂,刚才又是那样,说话难听,不讲道理,我打算带我师妹下楼,她拦着不让。”
陈仰的视线在四人中间梭巡,着重打量那对眼看又要吵的情侣。
男的头很油,邋里邋遢。
女的个子小小的,外形上配他绰绰有余,现在没有书屋里的柔情蜜意,只有尖酸刻薄。
昨晚过道上的争吵就是他们引起的。
原因是男的多看了异性两眼,没想到那个异性就是潇潇。
陈仰当时还在想,也许是男的眼神暴露了什么,女朋友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这会他暗中留意,还真是这样。
几个呼吸里,那男的就偷看了潇潇两次。
大概是女朋友太闹腾,再加上如今生死不知的形势,情绪说崩就崩,他觉得要是喜欢的人是个文静温柔性子就好了。
吵完还能合,说明他对女朋友的感情没有全丢。
就是他想要更好的了。
没吃过的,总觉得比自己碗里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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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是很细腻的,小个子女人发现男朋友动了不轨的心思,又管不住,就把矛头对准导致他走岔路的对象。
“我为什么要拦,你们没点数吗?”
小个子女人憎恶瞪一眼潇潇,阴阳怪气的说:“身边有个舔狗还不够,还要勾搭别人男朋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潇潇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难堪的说不出话来。
林师兄正要发火,就被一个饱含趣味的声音抢先:“这不对啊。”
文青看着小个子女人,一副吃瓜样:“女士,你男朋友长得一般般,头发油的能撸下来一碗炒菜了,剩余的还能再烧个汤,头是昨天来车站前洗的吗,头顶跟两边发量都有点稀,看起来有溢脂性脱发的趋势……”
“哎呀,说远了说远了。”
他竖起拇指往潇潇那一撇:“这位小姐的师兄一表人才,她都看不上,还会勾搭你男朋友?这逻辑我不是很懂,你给解解惑?”
围观的里面有几个女性,她们都对小个子女人投去鄙视的目光。
人师兄的脸,气质,谈吐,穿着,样样都很优质,也不看看你男朋友怎么德行。
好意思闹。
明摆着就是自己男朋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真够丢人现眼的。
要是她们,就把自家男人抽的满地找牙,抽完了一拍两散。
小个子女人气的浑身发抖,男朋友又装死不帮她说话,她掐他背,死死拧着,阴阳怪气的冷笑:“有的女的就喜欢被人惦记,好满足她的虚荣心!”
潇潇的脸更白了。
林师兄担忧的看看她,咬牙骂:“泼妇。”
“你说谁泼妇?”
小个子女人也不拧自家男人了,声嘶力竭道:“谁泼妇,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师兄不理会,继续对陈仰道:“后面女士就跟她对象吵起来了。”
他指着孙一行:“这位先生从第一候车室出来,经过这儿的时候,被她对象给揪住拖到墙边打,真的,我确定他没招惹他们,话都没有说,也没看他们,就是遭受的无妄之灾。”
“我去拦的时候,那女士要撕我师妹的头发,周围还有别人,他们……”
林师兄一顿,没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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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没去看围观群众躲闪的眼神,他看的是油头男:“无缘无故打人。”
油头男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跟女朋友是T57的,下下一班车。
本来他们还庆幸车次在后面,那就比很多人都要安全,活着出去的几率很大。
现在他宁愿就是下一班3291。
因为他想错了,其实车次靠后,在车站里待的时间就会很长,要面对的规则也会越多,越危险。
油头男的精神状态很不稳,时好时坏,女朋友没有安抚他的焦虑慌乱,反而因为一点小事揪着不放,他就是多看几眼,动点心思又能怎样。
这里是异空间,他们还要候车,他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
可她就是要吵。
油头男看什么都烦,他想发泄。
就在他控制不住要动手扇女朋友的时候,那个走路驼背的男人出现了。
油头男没过脑就踹了上去。
清醒点的时候,油头男只是停手了,但没后悔。
这种懦弱无能的人,一看就是在家里被父母指责,在学校被同学打骂,工作了被同事欺压,连个屁都不敢放。
再说了,他也没打多狠,就踢了几脚。
油头男迟迟都没说一个字,他并不想跟这些人解释,拉好感就更没必要了。
反正在现实中又不认识,在车站也不会互帮互助,都各自等车,没什么好说的。
油头男并不知道有人喜欢察言观色,通过他的表情变化窥探了他内心的阴暗。
包括还没撤走的围观群众。
非亲非故的,事不关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更是瞧不起被打的那个人,一个男的,有手有脚,却非要逆来顺受。
这不是自找的吗?
不然怎么别人没被打,只有他被打了。
受害者有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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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上多的是这样的旁观者,这样的想法,陈仰见过不少,心里是没多少起伏的,他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去。
第一轮刷下来,二十六人剩下十五个。
有全靠运气活下来的,有谨慎的,总之现在都没死。
但十五个人产出的负能量太多了。
这个插曲以油头男跟女朋友的道歉收尾。
油头男临走前还看了眼潇潇。
林师兄抓住潇潇的手臂,无意识的勒紧:“检票前你都别一个人了,落单了不安全。”
“我不会怎么样的。”
潇潇被他勒疼了:“林师兄,你放开我。”
林师兄慌忙把手拿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
潇潇打断他:“我有点累。”
“那去候车室坐着吧。”林师兄见陈仰没有要说的,就带着潇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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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一扭头发现孙一行不见了:“人呢?”
“没人养的流浪狗受伤了,不都是自己找地方躲起来舔伤口。”
文青话峰一转:“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一看就是在灿烂阳光下长大的,读书时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会打球会哄女孩子,走哪都是焦点,进社会了也是一样,能有个什么伤口,我纯粹是在对牛弹琴。”
作为一个重伤昏迷两三年,艰难康复治疗大半年,出院还没满两天的人,陈仰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