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天空放晴之后,昨天一日都是艳阳高照,他之前找到的山泉和小潭也有了断流的迹象。
“河快干了,坐船回不去,再等下去也没意义。”
封恺直截了当地建议道。
“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往山那边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两人一拍即合,身为宁矩子忠实粉丝的克雷自然也是唯偶像意志是从。
将船上剩余的食物取出,宁非略有些遗憾地看着鱽鱼船。
这船其实他改的不错,虽然和卡拉克或是西班牙大帆船那种比不了,但胜在轻巧灵活,配上独有的变帆和脚踏动力,其实已经有了些大帆船的设计理念融入其中。
现在他们要离开,船是不能带着的,只能留在这个陨石湖边了。
“走吧。”
封恺朝外面望了望天色。
“要是舍不得,将来我再陪你过来拉回它。”
宁非却是摇头。
舍不得是舍不得,但若是真能回家,这船要多少他能造多少,没什么好留恋的。
正准备离开,忽听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封恺神色一凛,手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横刀。
他朝宁非和克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潜到山洞入口的墙边,目光冷凝。
克雷也拿起了弓箭,冰冷的箭尖直指洞口。两人一左一右,将宁非护在后方。
宁锯子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走到洞壁凹陷的地方蹲下,自觉不给同伴添负担。
很快,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是个皮肤黑红的汉子,穿着麻布造的短打,正推着一架木板车朝洞里走。
刚一进洞,冒着森冷之气的刀刃便无声地贴上了他的脖子,吓得他一个激灵,扯着嗓门吼了起来。
“啊——!”
“别叫。”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低沉轻缓。
“叫就杀了你。”
中年汉子其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刀架脖子这事他懂。
他能感觉到刀刃在逐渐压向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浑身发抖,脑袋一动不敢动,用惊恐的眼神环视四周,结果看到了一个小少年,正手持弓箭对着自己的脑袋。
中年汉子:没法活了!
只听拿刀那人开口道。
“你叫什么?这是哪里?”
中年汉子:???
这个时候,一直蹲在墙角的宁锯子似乎看出来点眉目,小心地探出头。
“暮野兄,他好像听不懂咱们说的话。”
他这一出现,可把那个中年汉子吓了一大跳。
他瞪着宁非的脸,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似乎语气十分激动。
“啊?”
宁锯子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忌讳,让这个胡人汉子如此激动。
倒是一旁的克雷皱起眉。
他从那男人开口就沉了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全神贯注听辨对方说话。
克雷发现,这人说话的语序用词虽然十分奇怪,但他竟然也能听得七七八八!
虽然某些单字和俚语不太明白,但总的来说,这人的语言和他爹交给他的老家话相差不大,勉强可以听懂的!
那男人一直在叫矩子哥哥救他,为什么?难不成他认识矩子哥哥吗?
小孩的眼神在中年汉子和宁非之前来回移动,动作明显到宁锯子也看出不对劲了。
“克雷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他压低了声音问小孩。
克雷看向他的目光惊疑不定,略有些迟疑地问道。
“矩……小非哥,你……你……你认得眼前这个人吗?”
啊?!
宁锯子皱眉。
他怎么可能认识!
他从在这个时代醒来就一直在牛背山附近打转,怎么可能在此地遇到熟人?!
但克雷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个,除非……
宁非心念一动,转头又看了眼神情激动的中年人。
“克雷,你听得懂他说话?他说他认识我?”
此话一出,一直盯着中年人的封恺也转过视线。
“克雷,他在说什么?”
“他说……”
克雷抓了抓头。
“开始他是在喊小非哥‘朋友’,让小非哥救他。后来他就……他就开始骂人,唔,好像是骂人,那几句我不太懂,反正是说小非哥卑鄙无耻,用这种手段吓唬他,想让他屈服,不会得逞的。”
啊?!
宁非愣了。
这情节也跳跃的太快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朋友,还用卑鄙的手段逼人家屈服?他屈服个什么啊!?
眼看着克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想来那中年汉子也没少说腌脏话,气得小孩张嘴准备骂回去。
“别急。”
宁非拦住他。
“就让他骂,你适当再顺着他的话往下套套,看他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矩子哥哥的吩咐,克雷自然是要听的。
于是他忍气吞声,耐住性子,开始跟那中年汉子纠缠。
他怕说错话,干脆就给宁矩子说了翻译,那中年汉子每说一句他就同步传声一句,连骂人的脏话也没落下。
那男人也是个倔强人,刀刚架上脖子的时候怕得要死,如今火气上来,反倒是能掐腰叉腿问候别人家的祖宗,再也想不起来害怕的事了。
他似乎对宁非的气性非常大,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个没完。仿佛宁非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不是脖子上有刀,那汉子一早就冲过来咬他了。
“诶诶,这可真是奇了。”
宁锯子背脊挺直,双臂环抱,在心里琢磨这男人话里话外透出的一些讯息。
他似乎是见过自己,还打过交道,有过交谈,他怎么从来都没印象?
更奇怪的是,就在刚刚,克雷翻译了一条诡异的消息出来。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他似乎在说,他宁非和某个胡人贵族一起到他住的村子,还带了好多礼物,来找他……铸刀?
他,宁非,天下第一把横刀的铸造者,还用得着求别人铸刀么?
真是奇怪透顶。
第165章
小翻译克雷太敬业, 把中年汉子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转成业朝官话,还贴心地对应了国骂。
封恺听得直皱眉,但也知道这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暂时还不能处理。
他索性将人放倒在地,用麻绳捆成粽子, 又重重踢了两脚, 意图震慑。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那中年人骂得更凶了, 大有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
什么“要杀便杀何必折辱”, 什么“天韧匠人勇不畏死”之类的, 吼得那叫一个激动。
听到最后,克雷也听出情况不太对了。
这中年人骂的好些话,和他们家矩子哥哥一点都不挨着, 偏偏还说的像模像样,有理有据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小孩梗着脖子骂回去。
“我哥从没来过这破地方,天韧匠派算个什么玩意, 也配我哥低三下四地请你?”
那中年汉子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听到小孩用流利地语言对答,情绪越发激动。
“你是图赫部、白克部还是南石部?你会讲阿米莱语, 必然是我三部之人,咋能跟着一个外人欺压同族?”
“你爹你娘呢?为啥放你一个小孩跑出来, 还敢侮辱我天匠一派?!”
呸呸呸!
克雷朝他吐口水。
爹娘是他不能提的伤, 这人好死不死踩雷区,要不是矩子哥哥不让打,他早就冲上去揍人了!
“什么天匠, 好不要脸,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么就敢叫天匠,你们是不是专门干往脸上贴金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