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的心脏都险些要蹦出来。
倒不是吓得。
大太监听到义子犯错,忙不迭来训斥一遍,又说他这般莽撞,还不如调回原来的寝宫当中,总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这时小太监已经缓过来了,他又嘴甜,忙不迭将干爹哄好,又多番保证。
等大太监走后,他回房歇息,与他同住的是今日不当值的掌灯太监。
小太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轻轻喊那掌灯太监的名字。
“阿明、阿明。”
掌灯太监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
“你说怎么会有星君殿下那么好看的人?”他忍不住道,“难道当真是天上的星君下来了不成——那他在天上,也应当是最好看的才对。”
“瞎说什么呢。”阿明这个时候困意甚卓,却还是骂了一句,“怎可妄议贵人?小心被人听见拔了你的舌。”
他这般说,小太监才不吱声了。
虽说灵台殿的宫侍向来嘴严,但是霁摘星不住在栖星殿这件事,却是瞒不住的。皎莲妃更是来闹过一通后,才让所有人都暗中知晓,星君不是失踪,而是到灵台殿中养伤了。
灵台殿哪里是给人修养的地方?但既然是君王之令,也无人敢抗拒。
那些宫妃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日宫宴,星君被召去陪伴帝王左右,结果不巧遇上刺客,又被挟持而走,受了重伤。
若说先前她们还因为霁摘星能侍君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的话,这时却只剩怜惜和担忧了,偏偏却连去看星君一眼都不行。
灵台殿若是无君王之令传召,后妃都是进不得的。
连那些滋养身体的药材都送不进去,也只能转而送进栖星殿了。
颇为失落。
霁摘星好好静养了一段时间。
他虽然看着身形孱弱,但到底是习武之人。那伤口又是他自己制造的,多有些分寸,这个时候差不多好全,可以再练剑了——
然后便被逮了个正着。
夜间练剑几乎已成霁摘星的习惯了,桃枝被折下,出剑时,上面还含苞的花叶轻轻一颤,便散下几片瓣来。
盛重灵虽然窥伺他许久,这次却特意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让霁摘星给发现了。
霁摘星回头见到溟灵帝君时,原本还心虚了一刻,但转而又想到自己已经暴露的事。溟灵帝君并没有因此责罚,让他废去武功。这才又安心下来,将手中桃花枝干起了个收剑式收回,这才去见盛重灵,微微行礼道:“陛下。”
“你受着伤,也要这样练武?”盛重灵面无表情,但因为想到之前霁摘星连大婚当日也跟着去练了一晚上剑的事,愈加恼怒起来了。
霁摘星也察觉到盛重灵的不悦,微微一顿,没能抓住重点:“臣的伤已大好。”
盛重灵:“……”
他蹙着眉头,满是冷意地道:“看来你比太医的医术还要高超。”才能得出不一样的诊断来。
指望霁摘星自觉是不可能的,盛重灵将他手中的树木枝干夺了过来,默不作声地收进袖中,紧接着道:“你要是想再突破,孤来教你。”
因为没有师尊指点,霁摘星的武功的确已到达瓶颈了。每日练习,能得的效益回报却少。
霁摘星微怔。
他先前看过盛重灵对刺客出手,自然知道他内力浑厚,且极擅刀法。
且霁摘星看不出盛重灵的功夫深浅,盛重灵却能发现他身怀武功,那么说起来,还是帝君的武功要更高一些。
只是没想到盛重灵要教他。
溟灵帝君却是已转身向殿中走去。
霁摘星顿了一瞬,便跟上去了。
第147章 暴君今日仍未废后(二十一)
如今温度恰好, 连日都是晴天,宫中暖融一片。但灵台殿中,却还依旧点着鎏金火炉,燃着银丝碳火。
霁摘星体质偏寒, 这种暖意于他而言正合适。但是他跟着盛重灵进来, 分明见到帝王虽面无表情,却将身上的玄色衣襟微微扯开了一些, 露出一片领口, 胸前颈间带着一丝薄薄汗意。
霁摘星便让宫侍去将火炉熄灭几盏, 又随意问了一句:“怎么将殿中烘得这样热?”
宫侍一直低头垂首, 不敢看霁摘星一眼。被问道后, 也立即盈盈跪下, 恭谨地道:“是帝君说星君不能受凉,才多添了碳火。”
霁摘星:“……”
盛重灵:“……”
霁摘星无奈含笑道:“多谢陛下, 只是臣也没有那般娇弱, 风吹便倒。”
盛重灵恼怒:“多嘴!”
不过他也没有罚那宫侍, 只让人退下, 又带霁摘星去了更里面的寝殿中。
盛重灵要教霁摘星的, 当然不是具体的武功招数。先不提他师门路数是否适合霁摘星, 光是少年如今肩处的伤,也不适合太过激烈的练习。
因此他要教的,是内功心法。
霁摘星如今用的是青山门传授内门弟子的内功心法, 因他几是日以继夜的练习,现已修炼到心法最高层。内力当然也颇为深厚, 在江湖中远超一流高手。
但越到顶端,功法优劣所带来的差别,便越明显。
青山门的内功心法, 也不过是敝帚自珍的普通功法而已。
盛重灵带着霁摘星在桐木雕花塌上坐下,两人皆去鞋袜,半坐着相对。
他一边教霁摘星念口诀,一边手也抵住少年的掌心。
霁摘星的肤骨极为冰凉柔软,简直不似一个常年练剑的男子的手,在碰触到的瞬间,盛重灵微微敛眸,神色略微闪过一分不自在,耳垂烫了烫。
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少年的身体中。
这次与上次传渡内力不同,上次霁摘星只觉一阵暖意,十分温和无害,化在经脉之中。这次的存在感却尤其的强,好似身体被什么物件生生撬开般——倒不是说察觉危险,只是觉得不自在,而下意识地排斥起来。
不知为何,盛重灵微微闭了闭眼,似是显得有些不大好受。
“不要怕。”他低声道,声音有些许喑哑。
“接纳我进去,”盛重灵说,“霁摘星,我不会伤害你。”
少年如雪苍白的面颊上,似乎都因为这样艰难的练功过程,或是宫殿内外的融融暖意,而微微泛起一点晕红。
霁摘星低声道:“……好。”
他在极力地容纳那股内力侵入身体了,而从最开始的艰涩过后,内力便在体内以一种特殊规律游走起来。这如同经脉错乱乃至走火入魔般的感觉当然不太好受,霁摘星脸上的一点殷红又逐渐退去,他微咬着唇瓣,眉头紧蹙,却依旧任由真气游走。
“记住这个运行内力的路径。”盛重灵道,“运功。”
他开始教霁摘星念口诀了。
以真气抵于舌间,行血脉流转的规律,霁摘星开始调用他体内原本的内力,顺着原本艰涩的运行途径一遍一遍熟稔着。
那原本浅薄的几乎无法探查的内劲,存在感也无比鲜明起来,像积汇的火焰,吞噬般地点燃身体内部。
霁摘星的口诀念得愈见流畅起来——这也只是修炼初期需要这样辅佐,等他初有小成后,便也不需要再念口诀了。
此时他身体内部累蓄的内力也几乎被消耗一空,丹田处亦是如此,却还是下意识依照口诀心法修炼,眉睫低敛。
还是盛重灵察觉不对,将原为他指引探路的内力撤了出来,又点了霁摘星的穴位,才让他停下来。
疲累。
几乎是那瞬间,最后的气力也耗空,霁摘星连坐也坐不住,便向前栽倒,盛重灵反应极快,顿时接住了他。
少年的身体十分柔软。
以至于盛重灵脑中,都跟着空白了片刻,略有些手足无措。
霁摘星俯在他的肩上,眼睫紧闭着,只是吐息略沉些。他面色苍白,可偏偏唇却像是被抹上鲜血般艷,极为夺眼。
盛重灵握过他的手腕,确定少年只是因疲累而闭眼,并没有其他不妥后,才微微舒一口气。紧接着目光,便又落在他颈边因为衣物被揉开、而露出来的极为细白漂亮的肤上。
又艰难地挪移到他殷红的唇上。
“……”
最后盛重灵还是微微俯身,倒没去碰觊觎已久的几个位置,而是轻轻用唇碰了下少年莹白的耳垂。
略微擦过,便透出极为小心的意味来。
霁摘星身上起了层汗,这般黏连在身上,也极为不舒服。而他肩上的伤,也要换药了。
盛重灵低声喊了他两句,少年大概是真的累得厉害,睡得极沉。
盛重灵便又呆坐了一会,才抱起怀中少年,又让宫侍去将浴池中放满热水。
……
霁摘星身上上下被简单清洗过一遍,又换上贴身的衣袍,被溟灵帝君抱去了寝殿中休息。
他消耗心神太重,便是朦胧中醒来一次,很快又沉沉睡去了。恐怕这一次,至少要休息一个日夜才够。
安置好少年后,盛重灵便从殿寝中出来了,只是他的耳垂和指尖,都略微有些泛红。
第二日提韶去宫中时,便听到了一些古怪的传言。
能待在灵台殿中的宫侍,当然不会是什么爱多搬弄口舌的人,只是毕竟他们的责任是伺候宫中的主子,话题间便也偏移不出这个方向。
什么昨夜帝君带星君去了寝殿中,足几个时辰才出来。帝君又十分宠爱星君,不假手以他人,带星君进了融浴池间照料……现在星君还未醒,恐怕要休息许久了。
提韶听的都快被口水噎死。
他再一次后悔,下次绝对走正门进来,绝不能再听这些浑话了。
等他将调查来的关于天意阁的机要交给了师兄,左右探望,忍不住嘴贱了一句:“师兄,星君还没醒么?”
看不出来,师兄这般的老房子着火。
盛重灵看向他,目光冰冷。
提韶:“!”
不就是问一问,怎么师兄比上一次……看上去还更可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