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有人在用西联盟语交谈,一个是宋铭清,另一个应该是扶聪了,没想到扶聪会过来——他眼睛看不见,又听不懂中州话,应该不是来旁听审判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同一时间,园区深处的一栋树木环绕的低层建筑旁出现了三男一女,他们分别是天行者的大当家卷发男、董叔、许君以及小单。
董叔用他的“慧眼”异能探测了一下周围:“里面没人,这附近也没人。”
许君看向小单:“地图没错吧?”
金老板提供的地图说扶聪住在这里,因为这人是个瞎子,所以他基本不会出门,要出门也是在附近活动,不会走远。
小单皱眉:“地图肯定不会错。”
卷发男道:“你进去看看。”
“……”
小单往前几步,把手按到建筑的墙面上,荆棘涌向墙面,小单的衣服从空中落到地上,墙上的荆棘很快融入墙中消失失踪。
片刻后,荆棘重新浮出墙面,脱离建筑,变成小单本人。
“里面是没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边说边飞快地穿上衣服。
董叔:“难道他去听审判了?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他们都几个都拿到了旁听资格——金先生帮忙弄的,证件是假的,不过上面的照片很像他们。
许君:“我不去,网上说审判现场有异能屏蔽器,金先生不是说没有这种机器吗?他的消息到底是灵通还是不灵通啊?”
本来她的气味异能可以让人们集体产生幻觉,不管她去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但人家有异能屏蔽器,她就没办法了。
小单默默无语。
许君又说:“资料上不是说扶聪是西联盟人,听不懂中州话吗?”
董叔:“大概异能局给他安排了一个翻译。”
“……你真机智。”
卷发男道:“小单你去听审判。”
小单:“……”
“找到扶聪后联系我们。”卷发男转身走向树林方向,“我们去别处找找。”
董叔和许君跟上,许君道:“不知道阿敬找到阿星了没。”
董叔:“应该没问题,阿星和扶聪不同,他是被关起来的,没法乱跑。”
小单非常想一走了之,把这几个人丢在这里,但是不行,除非他想换老板,但老板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肯定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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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休息室门口,若朴敲门,门被打开,若朴看到扶聪正在同林子睿说话,看表情,应该是在鼓励他,是了,扶聪和林子睿、宋铭清在西联盟共过患难,现在他过来看望林子睿很正常。
宋铭清看到若朴和时俨,朝他们走来,低声道:“扶聪看到了不好的兆头。”
“……”若朴看向扶聪和林子睿,“坏消息就不用告诉林子睿了吧?”
“不,他不是在告诉林子睿坏消息,”宋铭清道,“只是在鼓励林子睿要坚持下去,坚持就能胜利。”
时俨问:“他预知到了什么?”
“被告方在笑,观众在欢呼。”
时俨皱了下眉,道:“秦绪不会赢的。”
“就是。”若朴点头,表示支持。
宋铭清没说话,目前秦绪的赢面还是比较大的。
林子睿状态很不好,无论是大家的积极鼓励还是林诗文的耐心劝慰都对他没有效果。
林诗文有些火了,但因为不好在这里发作,所以强压着。
若朴轻推了下宋铭清:“你去和林老师聊聊?感觉他太紧张了,他这样只会让林子睿压力更大。”
“好。”
宋铭清把林诗文拉走后,若朴在林子睿身边坐下,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向周围的其他人,微笑:“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多闷哪。”
待大家散开后,若朴才低声问林子睿:“很紧张?”
林子睿没说话,只是朝他露出一个虚弱得像是要化掉的笑容。
“没事的。”若朴道,“不管这次审判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失去我们这些朋友;林老师那边,记得我之前说的吗,你可以加入异能局,你不是非要靠他生活。”
“……”
过了会儿,林子睿缓缓吸了口气,像是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若朴,你总是能直击重点,难怪不管再难的题目你都做出来。”
“哎呀,过两天就要期末了,”若朴眨眨眼,“紧不紧张?”
“……”林子睿失笑。
时俨觉得若朴欠揍,他有点心烦,若朴好像很喜欢逗林子睿?上次在医院也是。
林子睿只笑了几声便开始叹气:“太多人了,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光了衣服一样难堪。”
时俨开口:“所以你要稳住,不管怎样,姿态一定不能输。”
若朴点头:“对,他骗过所有人又怎样呢?我们知道错的人是他,不要让他看到你失落,要蔑视他,坚决不把他当回事,以他的气量,他会自己把自己气死。”
林子睿:“……”
时俨和若朴说的话好像对接下来的审判毫无帮助,不过,他们说得也对,确实是不能输了姿态,否则就彻底丢脸了。
他笑道:“气死倒不至于,半死吧。”
时俨:“放心,只要你能稳住,秦绪就不会赢。”
若朴看着他。
时俨:“怎么?”
“觉得你很帅!”
“……你,闭嘴。”时俨瞪了若朴一眼,然后瞟了下林子睿。
林子睿没有特别反应,若朴和他也会这么说笑,当然,语气有一定的差别,但林子睿现在肯定是没心思关注这个的。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大家回到大厅中,审判继续。
小单坐在角落里发信息给许君:我现在在审判现场,没看到扶聪。
许君:那里真的有异能屏蔽器?
小单:有。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当个普通人可真不习惯,非常没有安全感。
审判台上,林子睿正在陈述他跳楼的经过,他重点述说了自己当时的感受:突然情绪失控,失去了理智,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在自己的空间里了。
林诗文也说,他此前从未打过孩子,那天却像是失心疯了一样,那不是平时的他,而是被人控制了之后的他。
秦绪的律师:“但我方了解到的情况不是这样。我方被告人秦绪同学和林子睿同学是好朋友,林子睿曾亲口告诉他,自己和父亲关系非常不融洽。”
秦绪:“林子睿曾说,他有时恨不得和他父亲同归于尽——”
林子睿脸色惨白,林诗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旁听者们窃窃私语。
秦绪继续道:“我知道那是气话,我没当真,我想没人会当真。不过,他曾说过要考一个远离云城的大学,他说这话时看起来很认真。所以,我认为林子睿和林老师的关系应该是不十分融洽的。做为好朋友我本来不想说这些的,但是……”
他满脸失落,像是沮丧得说不下去了。
他的律师继续道:“林同学曾说过想和父亲同归于尽——只是气话,他并没有真的去伤害他人,他选择了伤害自己。林同学,我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悲剧,也很明白你不想面对自杀未遂带来的后果,但是,我的当事人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成为你们父子矛盾的牺牲品。”
林子睿的律师向法官提出抗议。
法官制止了秦绪的律师继续煽情,但是,在场的旁听者和陪审员明显已经被煽动了。
宋铭清担忧地看向林子睿,林子睿茫然地看看他,又看向旁听席,若朴也在看他,而且若朴还冲他笑了一下……
林子睿收回目光,撑着桌子站起身,大家都看向他,只听他语气坚定地说:“我只说一句话:秦绪,我和你不是朋友,我看不上你这种人。”
“……”秦绪怨毒地看向他,但随即便垂下了目光,状似被伤到了。
秦绪的律师立刻道:“少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炙热纯粹,所以当他们感觉受伤时,也就很容易做出过激行为。在座的如果有家长,我诚挚地希望你们能仔细地呵护少年们敏感的心灵,不要让他伤人又伤己。”
林子睿的律师又提出抗议,然后发言:“受害者是多样的,我们不应要求受害者完美无瑕。他可能是和朋友闹过矛盾,但这不等于每次‘矛盾’都是正常发生的;他也可能和别人打过架,但这不妨碍他挨打了时,法律为他主持正义;他可能是家庭关系不好,但这不等于他跳楼就是自愿的,这已经是个有异能的世界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接受这些事情存在异常呢?”
他这话有一定道理,旁听者们产生了一些动摇。
秦绪的律师立刻道:“是,我同意对方的意思,我们不应要求少年们完美无瑕,秦绪也只是一个普通少年,他本来一直过着很普通的天天上学放学的学生生活,他不迟到不早退不逃课,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二十,他大多数时候和同学相处良好,不过也曾和同学打过架,就一次,还没能打赢。”
旁听的观众们都笑了。
“他打架真的不行,所以当他看到同学被校外人员欺负时,他不会上去帮忙打架,而是会转身就跑——去帮忙叫保安,一个非常正确机智的选择。”
大家又笑。
“他是个普通少年,普通的好少年。如对方律师所说,这个世界不如以前正常了,我同意这点,但是,我更加相信:世界会变,人心不会变。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他的话让大家受到了一定冲击,笑声渐渐停下了。
会场里安静下来。
突然,有人激动大喊:“秦绪无罪!无罪!无罪!”
像水溅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人们骚动起来,有人也跟着喊:“无罪!无罪!”
不过他们还没统一节奏,显得很混乱。
法官制止大家喧哗,保安前去阻止那个带头闹事的人继续哗众取宠,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秦绪看着林子睿,嘴角得意地往上扬了一下。
林子睿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
秦绪气疯了——
就在这一刻,会场里变得鸦雀无声,像是时空凝结住了,但是紧接着,混乱与嘈杂程度增加了十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被炸开了一样。
在场的人们突然感受了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强度的恶意、轻蔑与得意,仿佛自己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冲自己大喊: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这种人不配活着!你赶紧死吧,你死了我会非常非常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