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宴怕是要大闹一场了。
陈柏小声对素丹说了一句,“你说他们是不是心里都在想着怎么收拾我们?”
素丹抱着狗,“你看他们的眼睛,眼睛都绿了地瞪着我们,我都怕他们没忍住,扑上来咬人。”
陈柏:“……”
说得一点不差,“这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
关键是左丘这人,还时不时遥遥地敬一杯酒,这不是专门来堵人心嘛。
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以左丘的话来说,这可是丧酒。
还好众人落座,有内侍提着嗓子宣道,“大王到。”
“太后到。”
这一殿的尴尬才好了些。
没想到连召圣太后也到了,看来这《鲁公秘录》对大乾来说的确意义重大。
陈柏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乾的王,十分威严的一个中年男人。
还有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依旧那么严厉得让人不敢多视。
“鲁国使臣能来我大乾,是两国之福,各位使臣不妨领略一番我大乾与鲁国有甚不同。”大王说了一句官面的话,就让准备歌舞。
结果那左丘直接接上了话题,“左丘初来大乾,的确发现了大乾的不同之处,都说邦国之交在于诚在于信,这大乾嘛,倒是另立途径,让我鲁国人涨了不少见识。”
一阵抽气声,还没开始,就已经针锋相对了。
这是在说他们大乾不诚不信。
下方的甘荀睁开了枯树皮子一样的眼皮,“鲁国使臣何出此言?往年我大乾使臣出使鲁国,面见鲁国大王时,一应货品都需先行经过检验,怎的到了我大乾,这规矩就不成了?”
“可不是,许你鲁国检验就不许我大乾这般,这是何道理?”
鲁国的人气得差点站了起来,能一样?明明偷去了他鲁国半本《鲁公秘录》,还强词夺理。
左丘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倒也在理,只是我鲁国收了贵国的货品之后总会给个让双方满意的答案,现在贵国既然已经拿去了我鲁国半本《鲁公秘录》,是不是也该给一个满意的答案。”
“哪里的话,贵国的《鲁公秘录》不是还在你们自己手中,又哪来被人拿去一半的说法”
武器铠甲,国之重器,怎可能随便给出,再说给了鲁国那就得罪了和鲁国开战的巴国。
“……”
一时间争论不休。
陈柏和素丹两人:“……”
争,继续争,只要不注意到他们就行。
这时大王开口了,“乾鲁两国一向和睦,今日为鲁国使臣设宴,当喜庆才是。”
争论声这才停了下来。
鲁国毕竟还想着周转武器铠甲,也没再开口。
安排的歌舞终于上来了,编钟,笙缶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
不知道多少人松了一口气。
大乾这边这次占了这么大便宜,免了有人要上前敬酒的。
鲁国的人虽然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但也是一杯杯喝下。
都是些天性狡诈之辈,估计现在是生死敌人,这酒都得坐一起喝下去。
陈柏却不怎么开心了,因为鲁国的人不争论了,眼睛又开始绿油油地往他们这边瞪了。
左丘眼睛一动,开口道,“这次我等前来,除了想用《鲁公秘录》换取一些武器铠甲,我国大王还准备了一件重礼献上。”
《鲁公秘录》已经是了不得的重器,都肯拿出来,现在还准备了重礼,看来鲁国和巴国之战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了。
不过也对,《鲁公秘录》再重要,要是都国破家亡了,又有何意义。
鲁国使臣一方,有人持一盒子上前。
左丘将盒子打开,取出一剑,“此剑乃绝世之剑,名鱼肠。”
声音一落,殿中人就满是惊讶,“可是越国铸剑名匠欧冶子所铸的那柄鱼肠?”
“正是。”
陈柏也有些惊讶,竟然是鱼肠剑,无论是《史记·刺客列传》还是《越绝书.外传.记宝剑》,都有这柄绝世宝剑的记载。
在这个时代来说,这剑当得上一声冠绝当世,锋不可挡了。
左丘话风一转,“不过,左丘听闻大乾剑士勇冠诸国,若想取此剑,还需大乾派一剑士,胜了我鲁国剑士才行。”
说完将手上的剑交给他身后一剑士打扮之人,“这是我鲁国剑士岑缙,此次由他持鱼肠比试,也让各位看一看鱼肠之利。”
众人:“……”
哪有送礼还先比试的。
一把绝世好剑,虽然稀罕,但大乾也未必看得上眼,但对方用这剑士比斗为由,却是不得不接受了,因为……大乾剑士,名满诸国,容不得任何人小觑。
商望舒开口了,“我刑部有一剑士名聂祉,使得一手好剑,与贵国这位剑士年龄相仿,倒是可以公平一比。”
比武助兴本也平常,估计也就陈柏看得特别有意思。
这聂祉看着有些面熟,他学舍有一学生,拔得一手好罐,好像有个哥哥的名字就叫聂祉。
剑士比斗,凶险异常,就比如现在场上两人,你来我往,看着着实惊人。
值得一说的是,这种剑士的比斗,比的不仅仅是持剑之人,还有持剑之人身后的各方势力的见识和判断……
比如现在,鲁国队列中,有一满手厚茧,面目轻瘦的老者突然睁开了一直闭合的眼睛,轻飘飘地传来一句,“上前三步,直取中膛。”
有人轻言道,“是鲁国剑首冉直,听说此人剑术只在剑圣曹秋之下,不可小视。”
“难怪鲁国敢让左丘冒着被巴国一路追杀的风险护送《鲁公秘录》前来我大乾,有这冉直剑首在,就算完不成任务,就算所有的鲁国使臣都被人截杀了,他也有几分把握将《鲁公秘录》带回去。”
而大乾这边,开口的居然是坐在最上方的召圣太后,声音如同她的面容一样冰冷,“侧步上前,袭肩。”
只是说完眉头却是皱了一下。
因为那鲁国剑士岑缙虽然上前三步,却没有听从冉直的指点直击中膛,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以冉直的名声,居然有人不听他的指点。
而是用鱼肠直接斩向了聂祉手中之剑。
聂祉一愣,条件反射的用剑抵挡,若是平常也能抵挡住对方的攻势,但此时只听“哐当”一声,手中剑却被斩成了两截。
这鱼肠果然够锋,在场的人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聂祉手上没了剑,却是应对艰难了。
大乾的人皱眉地看向鲁国列队。
陈柏也看明白了,声东击西。
鲁国的人定是事先商议好,给出提示却不听,目的就是斩断对手手中之剑,让对方难以应对。
大乾的人:“……”
早就听说这个鲁国四公子之一的左丘擅长谋计,如今这一看倒是如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但也不好说什么,场上比斗瞬息万变,谁也没规定别人必须怎么使剑。
剑士的比斗本就凶险,如今聂祉没了剑,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彩。
血流不止。
但聂祉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此时的比试已经不是为了一场输赢,或者为了赢那一把鱼肠,而是大乾剑士之名不可辱。
陈柏皱了一下眉,在这样下去,聂祉估计要损在这里了,聂祉和鲁国的岑缙本来实力相差不大,但现在对方手持鱼肠,而他却手无寸铁。
陈柏皱着眉,要是聂祉损在这里,他学舍那学生还不哭得肝肠寸断,陈柏为什么知道他学生有这么一个哥哥?可不就是那孩子一天将他一个剑术高超的哥哥挂在嘴边。
陈柏低声问了一句旁边一个大乾的官员,“这指点有没有指定固定的人?有没有限定如何指点?”
“只要是我大乾的人出言指点便是,本就不是他们两人的比试,而是鲁国和我大乾的比试,只是聂祉连剑都没有了,又如何指点?至于指点的内容到没有任何限制。”
不少人还看向陈柏,“昭雪大学士为何如此问?”
陈柏心道,当然要问清楚规矩了,给了周围几人一个且看的眼色。
然后就开口了。
“昔日鲁国有一世家,家中有一年轻弟子名叫岑缙,剑道天赋绝伦,小小年纪便在年轻一代独领风骚……”
“只是这岑缙时运不济,武功尽废,昔日天才沦为笑柄……”
众人不由得一愣,无论是鲁国还是大乾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说的是岑缙?
等等,什么时运不济,武功尽废,现在看着这岑缙不是挺厉害的?
鲁国的人更懵,什么情况?
陈柏没有停下来,继续不断地讲着,“昔日恭维他的,唾骂他,昔日讨好他的,看不起他……”
讲得那个身世之曲折,命运之多舛,简直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一殿的人,甚至都没什么心思去看比试了,都在听着陈柏讲故事,这世上之人哪有这么离奇的经历,也是古怪了。
陈柏继续道,“连岑缙从小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也由家里人带着亲自上门退婚……”
嘶,这还得了,如此羞辱这岑缙以后还如何见人。
这时场上突然传来一句,“胡说八道,我岑缙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
只是声音一落,手上鱼肠啪地一声飞了出去,插在殿上的柱子上,不断摇晃。
“承让。”
鸦雀无声。
岑缙脸都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