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琮之不知道他现在打过来会是什么原因。
他迟疑片刻,接通了电话。
“喂?”他下意识低头,避开了林渝的视线。
“你知道了。”
“知道了。”段琮之没想瞒着秦恪,他今天过来秦恪肯定是知道的,就是也没想到秦恪会主动提这事。
既然他都不忌讳,段琮之作为一个有可能因为身世被利用的人就更不虚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四年前。”
四年前,他才十六,秦恪那么早就查过他的身份了?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为自己喜欢上秦恪而烦恼,对,就是那种,酸不拉几的,少年情窦初开的甜蜜烦恼。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对秦恪,其实是仰慕的,不单是喜欢,更有崇拜。秦恪什么都会,他不会的,秦恪都会教他,不厌其烦,手把手地教。
这些都是建立在秦恪比他大六岁的基础上,现在,也同样是因为他们的年龄差,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已经被秦恪已经查过一轮了。
不过想想上辈子,到他死秦恪都没有做什么。
他死后呢?
死后的事,他没办法知道太多,除了亲眼所见的一切,只剩下那本书上的零星线索,那本书上没有提到林家。
这不应该,秦家、魏家、叶家都提了,不太可能不带林家出场。
但是没有。
林家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不是说人都没有了,而是说作为一个底蕴深厚有影响力的家族已经不存在了。
秦恪动手了吗?因为他?
这应该是秦老爷子乐于见到的。他的死,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或许这不是秦老爷子当年带他回去的初衷,但后续的意外收获应该是他满意的。
那么那件事,秦家有人参与吗?或者说,秦恪知道吗?
段琮之有点冷,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送林渝回星云,跟他约定三天后再来。
林渝却说:“段少再这样大张旗鼓地来一次,我们的关系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说实话,段琮之不讨厌林渝,但是一点都不想跟他有关系,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点点头:“我换辆车。”
林渝摇头:“不用,段少的人品我信得过,你拿了报告告诉我结果就行。”
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而是段琮之没有必要瞒他,不妨说点好听话。
段琮之也心知肚明,放他下车,自己却不知道去哪好,他现在不想回家,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了十分钟,他掉头去了公司。
段琮之基本都是早上就到公司上课,半下午的过来有点奇怪。办公室大家都在忙,见到他纷纷问好。
“小段哥。”
段琮之点点头,径直往休息室走去,薛平看见他拦下他说了两句。
“你在正好,《演绎人生》是初三开播,你初七要出发去准备元宵晚会,虽然是集体表演,但你在单独的位置,也算是单独表演,没什么配合,注意站位就行,初八出发过去,跟他们磨一磨,没问题吧?”
段琮之机械地点头
薛平感觉有点不对,收起他的行程表:“你怎么了?”
段琮之摇摇头没回答:“我一个人呆一回儿。”
他说完就进了休息室。
薛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满世界找猫。
在一棵绿油油的发财树底下找到之后一把抄起来,不顾橘总的意愿在它脑袋顶薅了一把,然后送进了休息室。
段琮之躺在摇摇椅上思考人生,门被推开一条缝,橘总喵喵叫着进来了。
段琮之朝它招手,橘总迈着不太标准的小猫步,走到他跟前,轻轻一跃,然后重重落在段琮之身上。
段琮之龇了龇牙,坐起身,惩罚性地倒着撸了两把毛。
秦恪又打了电话过来,一天之内两通电话,太难得了。
段琮之接起来,听到他说:“晚上。”
段琮之刚才说,晚上去找他。
要是放平时,段琮之一定会故意说点让他不好回答的话,今天却没有这个兴致,他轻声问:“秦恪,你会害我吗?”
“不会。”
秦恪说了,段琮之就信了,他向来言出必行。
段琮之抱着橘总重新躺下,半真半假地说:“我最近总在做梦……”
“梦见我会死在两年后。”
“我死后,你就找了个……”
段琮之一边说,一边撸猫,忽然感觉手感有点不对,他止住话音,仔细一看,橘总的脑袋顶,秃了一块。
段琮之抱着橘总又快速坐起来,说:“你找了一只小猫咪,天天抱着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说出他看到的。
秦恪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领会了“小猫咪”的含义,停顿片刻才说:“不会。”
段琮之心想,当然不会,你找的是个人,还是个可爱又粘人的小妖精。
“不会什么?不会找小猫咪?我都不在了,谁知道你找不找呢?”他偏头夹着手机,双手举着起橘总,左看右看,发现好像真的秃了。
秦恪说:“你不会死。”
橘总似乎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段琮之把它放在腿上,安抚性地摸了两把,小心避开了脑袋顶,又开始它他挠下巴:“万一呢?”
秦恪不说没有万一这种话,他只能确定自己能确定的事。
“安排好秦家,找你。”
他的语调平平,声音淡漠如往昔,仿佛这个找,真的只是找,而不是黄泉相会。
段琮之愣了一下,他知道秦恪做得出来。
他越发疑惑那本书上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吗?他到现在都没找到魏知知。就算是真的,如果他不死,后面的事还会发生吗?
即便真死了,后面的事,会发生吗?
他现在无比确信,秦恪喜欢他。
秦恪这样的人,说他会喜欢一个人,已经让人难以置信,说他会见一个爱一个,那这世上大概没有专情的人了。
段琮之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却没有松口,低声说:“骗子。”
秦恪就不辩解了。
橘总已经开始翻着肚皮,细声细气地喵了,段琮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的白肚皮,眼神渐渐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段琮之说:“你来接我。”
“好。”
段琮之抱着橘总出去,他把猫举起来:“橘总好像秃了。”
当代年轻人,对秃字总是特别敏感,段琮之一开口,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把视线聚集过来了。反正也快下班了,大家都围过来看。
猫毛有多又密,单看脑袋其实没什么感觉,怎么秃都比人头发多,但是对比身上的毛毛,脑袋顶上好像真的有点薄。
那区别大概就是一片草地的盛夏和初秋。
“还真是……”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开始互相控诉。
“肯定是小杰。”
“不是我,我一天才撸多久,再说我又不摸脑袋,我觉得是薇薇。”
说起摸脑袋,大家停止争论,想起了另一个人……
“我怎么觉得是薛哥啊?”
其他人都会把橘总抱在怀里撸,只有他,每次就是顺手在脑袋上薅一把,那一把,还肉眼可见的用力。
破案了,段琮之哭笑不得,给橘总找了一顶小帽子戴上,拯救一下它的小秃头。
他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楼去。
段琮之规规矩矩地上车,但是车门一关,他就往秦恪怀里扑,秦恪微微僵了僵,提醒他:“安全带。”
这样坐当然没法系安全带,但是段琮之才不理他,整个人都坐在他身上了。
秦恪眼神暗了暗,低声道:“琮之。”
段琮之不为所动,跨坐在他身上,司机无比专注,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秦恪升起了挡板。
段琮之就这么坐在他腿上,靠在他肩上了。
说了不听,秦恪也不再劝,他略微放松下来,让段琮之靠得舒服一点,同时伸手搂住他,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他坐不稳。
段琮之双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他:“林宏真的是我爹吗?”
“未必。”
听他这么说,段琮之稍微舒服了一点,随即又说:“万一呢?怎么办啊?”
秦恪说:“你不想认没有人逼你。”
段琮之抬头,这个姿势脖子有点累,但他仍旧看着秦恪,问:“你呢?”
“不会。”
段琮之说:“你不想要林家吗?”
“你想要?”
“你要吗?”他们说绕口令似的,段琮之不肯回答,他只想知道秦恪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