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头时,金羽拿着汤匙点着日桥,心急的叫个不停。
春英急忙回头去看,因为担心,她从日桥身后扑去,一个饿虎扑食锁住日桥,然后像是拎起小鸡一样地扣住日桥的肩膀,毫不避讳地当着威后和金羽等人的面将日桥拎了起来。
日桥平静的小脸上透露出几分疲惫的无语,他皱着眉,鼻血一直流个不停。
春英一脸慌张,当下掐着日桥转过身。
小小的日桥在空中转了一圈,头晕目眩的只觉得春英这一下险些送走虚弱的他。
春英心急如焚,竟是问威后:“二殿下怎么流血了?”
威后刻薄地撩起眼皮,心平气和道:“补过头了。”
春英闻言松了一口气,又听威后说:“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就成要命的东西了。重檐送来的东西都是静心考量过的,给多少吃多少才不会出错,补过了头谁都受不了。”
金羽和苏河听到这里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日桥。
在他们宛如被背叛的目光中日桥有些委屈,但他无从说起。
威后见春英了然,又说:“你再掐着他,他就不止是流鼻血了。”
春英回过神来,连忙将日桥放下。
日桥被放下时可比之前看上去憔悴许多。
威后对着这幕沉吟片刻,走前扭过头与金羽说:“我宫里的人都是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他们没养过孩子,只打过仗,杀过人。”
“春英自幼跟着我,杀人是把好手,看顾过的——只有狗,还死了。”威后说到这里点到为止。
“……”金羽莫名想到了之前春英拿球逗他们的样子。
他听明白了威后的意思,顿时有些慌张。
他看着自己身侧两个“纯真懵懂”的妹妹,觉得自己未来的压力可能要大过春英。
也是从这日起,金羽开始了当哥又当爹的生活。而他家的孩子并不好照顾,苏河疯疯癫癫,三岁弯弓射大雕,一直喜欢舞刀弄枪,时常拿着一根棍子在他身后追着他打。
日桥喜静却喜怒无常。金羽想着三妹不像寻常女孩喜欢红妆簪花便铆足了劲,在看到日桥对着窗外的花沉思许久之后,找了侍女学了几日,做了一朵粉红色的花簪送给日桥。
当然,他也送给了苏河,却被苏河绑在了长棍上,拿着带着花的棍子追着他。
花簪送给日桥的那日日桥曾经高兴过,高兴的前提是他不知道金羽拿来了什么。
当金羽拉着他来到树下,一脸笑容地把什么东西戴在他的头上时,日桥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接着他保持着方才的笑脸,一把拿下花簪,随后瞧了瞧那朵给女子带的花簪,扭了扭脖子。
金羽此刻尚不知危险,他捧着日桥的脸,少年气重,行为潇洒痞雅,俊美的面容继承了威后和重檐的五官优点,脸上既有英气,也有少年的轻松明朗,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郎。
日桥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个好看的兄长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爽朗的笑脸,可惜对方那句送你花花还没说出,日桥手中的花簪便精准的插在了他的头上。
“……那个,不喜欢?”
“嗯。”
“那个……是不是力气有点大了?”
“流血了?”
“嗯。”
“太好了,我故意的。”
“……”
金羽顿时觉得,他这两个妹妹没有一个喜欢他。
他回头沉思许久,猜测许是日桥嫉妒她和苏河有一样的珠花,而他又先送了苏河,因此本着一碗水端不平的心思,金羽又去学了绣花制衣,悄悄给日桥做了一身衣裳。
——女装。
日桥收到衣裳时甩开一看,先是看了看上面的图案和款式,又看了看自己脑子不对劲的兄长,语气淡然道:“你身上这身白衣服挺漂亮。”
金羽一头雾水,看不出日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说:“你喜欢白衣裳?”
“不是,你先把衣服脱了。”日桥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金羽虽是不懂,可还是老实地将外衣脱了下来。
然后,日桥在不弄脏衣服的前提下,把金羽打了一顿,导致金羽很长一段时间没敢再给日桥送礼物。
第183章 多想
身穿白色窄袖华服,腰带上挂着两三个红玉葫芦,高高竖起的马尾辫一晃一晃,随着走路的姿势显出几分轻快的味道。
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的苏河脚尖一点,动作干净利落,修长的手按在墙上,轻轻松松地翻过一道道高墙,眼看即将靠近最高的那道宫墙,却被不请自来的春英拦了下来。
“三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白靴忽地停下,身侧的手指微微抬起。
瞧见春英出现,苏河头疼地说:“姑姑,我已经长大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管我了!”
春英眉目温和,一点也不伤感地说:“三殿下什么时候吃饭不怕烫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被掀了娇气的老底,苏河忍不住跑了过去:“姑姑你怎么这样!”她拉住春英的手臂,还像是小时候那样在春英面前装乖撒娇:“我就想看看墙外的风景是什么样的,就一眼,一眼,看完我就回来。”
春英不信她的话,低头拍了拍苏河的手,旁的不说只说一句:“三殿下在这样我就要告诉二殿下了。”
闻言苏河撒娇的动作一顿,瞬时不说话了。
春英继续道:“二殿下正在找三殿下。”
像是为了验证春英所说的话不假一样,沉稳的脚步声在苏河身后响起。
一个人影慢步从回廊的另一头出现。
苏河笑脸一僵,慢慢地回过头,望着身后那不苟言笑的“阿姐”,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日桥只需一眼,便把苏河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走在前方,苏河委屈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听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春英明明和你说过,我们出生之后会有大妖随之出生,让你……”
苏河听腻了这套话,忍不住小声说:“可那些大妖也需要成长,你想,我们出生许久,到现在都没有听到过有关大妖的传言,宫殿里派出去找大妖的人是一批接着一批,可曾带回来半点消息?”
苏河不傻,心里清楚:“如今这情势分明是大妖躲了起来,故意隐世不出。”
“既是躲避,就是害怕,是自知实力不如我方。如此看来,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们不会贸然出现。我猜那些所谓的大妖八成与我们一样,都需要磨练才能拥有力量。”
“这样看来,与其在他们主动出现后跑出去,还不如在他们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时出去逛逛,”她哼了一声:“只有这时出去才是最安全的。”
日桥听完却说:“你也知道本领高强的大妖和我们之间能够互相感应,而且春英也说过,只要吃了我们,大妖便是无人能及的存在。”
日桥一边说一边和苏河来到柳路,望着眼前随风飘荡的绿柳,他抬起手,微微歪过头,一缕长发从肩侧滑到胸前,带着几分平和的味道。
他轻轻地推开面前的翠柳,里面绣有金枝的红衣,与白色的仙鹤外袍衬得他气色极好。
他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可因身后的人是苏河,所以他的眉眼不似平日冷漠薄情,反而带着春日午后的融融暖意。
这份暖意不重,却画在眉眼之间,像是掬了一捧春水在其中。
他慢声道:“他们是我们修道的最大难关,亦是天道给予我们的试炼。我们与他们势同水火,而他们与日子安顺的我们不同,妖族弱肉强食,先主又在追杀他们,在这种险恶的情势下,你觉得你可以完全预料到他们的心思?
你怎知他们不会为了出路,豁出命搏一把。”
日桥直言道:“说句难听的,你与大妖相比,只是个养尊处优备受娇宠的小姑娘,若真的放你出去乱跑,你遇上了大妖被大妖害了,到时候怎么办?万一吞了你的大妖从此有了杀死金羽和我,包括其他人的本事,你又要如何?”
日桥虽是宠爱苏河,却从不娇惯苏河,遇到问题都会把利弊说清,对了就夸,错了就骂,一点也不给苏河长歪的可能性。
而苏河虽是有些骄纵的小性子,但不是那些无脑任性的人,因此倒也不再提出去的事情,只是心有不甘的撇了撇嘴,垂头丧气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等我成年之后在出去的。”
她说到这里,跑到日桥的身侧,在日桥身旁跑来来去,最后跑得饿了又向春英冲去,一刻也老实不下来。
日桥凝视苏河风风火火的身影叹了口气,转身看到一旁站着的威后。
多年过去,威后丝毫不见衰老,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美艳强势的样子。
日桥瞧见威后,眼中的笑意渐少。
威后望着苏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看着日桥,忽地说:“也是,总关着你们确实不像话。”
日桥抬眼,心中并无喜悦,只小心地观察着威后的神色,不知她在想什么。
威后轻笑一声:“你们年轻气盛,总被关着确实不好受。说来还是我疏忽了,广见洽闻总比单见浅闻强上许多,你们也该出去见识见识市面了。”
她说到这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话说回来,其他先主殿里有不少和你们年纪相仿的小殿下,你们处境相同,许是能说到一起去。”
日桥眼睛向左侧撇去,对此并不上心。
威后还在说:“不如从今日起与其他几殿多多来往……这样,我等下去寻重檐,明日你同金羽带着苏河做好准备,你们可能会去海洲。”
海洲是重檐的地界,背靠神柱,即使是大妖也不敢去海洲挑衅重檐。
因为安全,日桥应了一声。
威后见他应声点头,漫不经心地叮嘱:“我知道你喜静寡言,不求你如金羽一样面面俱到,但求你知道,天龙威严不可冒犯,其他人你可以不用理会,可重檐殿里的虚泽你不得怠慢,懂得了吗?”
日桥懂得这个意思。
七位先主,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是重檐,之后才是威后。
按理来说,威后是天主,称谓理应是威帝。可因威后的头上压着一个不当天主,却管着先主的帝君,越不过重檐的威后只能改作后的称呼。
而后也是威后曾当过重檐妻子的证明。只不过两人已经分开多年,名头算不得数。
因此两方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明知强悍如威后都需避着重檐,日桥自然不会不自量力地得罪重檐。
“是,我不会做冒犯虚泽的事。”
日桥又应了一声。
他表现得十分顺从,不管威后说什么都不问不想,只管答应。
可就是这样无念想的顺从却惹了威后的眼。
威后突然勃然大怒,毫无道理地指责日桥:“怎么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问缘由!”
日桥抬眼,对上威后怨毒的眼神,心平气和地说:“母君自是有母君的道理。”(母“君”指威后的天主身份,不是指别人的母亲。)
日桥平静的一句没能安抚到威后,反而令威后火气更大。
“你的意思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